冬儿赶着马车,王婆子和令姜坐在马车里。此刻,王婆子低着头,不敢看令姜,令姜冷冷地看着对方不说话。
“女郎,回府吗?还是去老屋?”冬儿所说的“老屋”是令姜以前和阿耶住过的地方,也是如今关押秦娘和财通的地方。
令姜沉思了一瞬,抬头朝冬儿道:“去宗主家。”
“宗主?”冬儿愣了愣,宗主是卢宣的二叔,是令姜的二爷爷,老爷子这么些年一直待在范阳,也没出过远门,也不入朝为官,听说前朝和今朝都曾派人征辟老爷子入仕,都被老爷子以年老多病为由拒绝了。
“女郎这是要去请宗主召开宗族大会为女郎做主?”冬儿一张脸都僵硬了,慢慢问道。
“父亲出门远游,不知去了何处,如今也无法寻得,祖母向来袒护李氏,思来想去,还是去找宗主合适,二爷爷向来喜欢我,想必是会为我做主的。”令姜脸色也不好看,慢慢道。
此刻王婆子的脸色更难看了,眼睛看着脚底,眼珠子在眼眶里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只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令姜叹了口气,似乎在说给自己听,又似乎在说给马车上的人听。
令姜很清楚,如果宗主出面召开宗族大会,那李氏必会受到惩罚,但如此以来,自己曾经被卖到青楼的事情也会公告天下,卢氏宗族不知还会不会容得下自己。但转念一想,即便不请宗主,此事过不了多久也会宣扬出去,终究是瞒不住的,既然瞒不住何不早做决断。
若是犹豫不决,最终可能李氏处置不了,自己还会被逐出家族,大仇不能报,到时候死在哪恐怕都不知道。
宗主出面,李氏、秦娘、财通等人都可以由宗主解决,阿耶的仇,宗主也会报,毕竟阿耶也是卢氏子弟,虽说属于远方旁支,但到底同宗同源。如此一来倒也省了自己不少事,毕竟自己人微言轻,这些人还真不好处置。
是杀还是放?能不能杀?好不好放?令姜都不好处理,既然不好处理,那就交给宗主吧,从根本处处理,做个决断,即便到时候自己会被逐出卢家也无所谓。令姜这样想着,便就此下定了决心。
宗主的府宅也是一座庄园,这卢氏家族的庄园在范阳有好几家,加上底下的一些佃户农民等,大家住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坞堡。
令姜让冬儿带着王婆子在外面候着,此刻自己进了宗主屋里,卢家二爷爷坐在堂上,听令姜一句一句述说着,边说边呜咽着,听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说的话可是真的?”卢家二爷爷一脸严肃,又略带一丝心疼,朝站在下面的令姜道。
“千真万确,王婆子就在堂外,二爷爷一问便知。”令姜一边哭泣一边道。
“来人,把王婆子带进来。”卢宗主朝门外大喝一声,立马便有小厮去找冬儿和王婆子了。
冬儿押着王婆子进入大堂,两人都未敢看卢宗主,低着头,跪在地上,道:“叩见宗主大人。”
“王婆子,我且问你,你家女郎指认你绑架她并将她卖到清欢楼,你可认罪。”卢宗主一脸冷厉,看着王婆子道。
“是,是,不是我的主意。”王婆子吓的六神无主,说话也磕磕巴巴。
“不是你的主意?那就是说确有此事。那到底是谁的主意。”卢宗主脸色更加阴沉了,厉声喝问道。
“是,是”王婆子犹豫着,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道:“是嫡母李氏。”王婆子不敢抬头,像是深怕抬头卢宗主便会吃了自己似的。
“李氏,好大的胆子。”卢宗主大怒,右手猛打在桌案上,拍出了一声清响,又道:“她为何要这么做?”
“夫人,夫人,她杀了女郎的阿耶,而女郎又在查她阿耶的死因,似乎有了证据,夫人怕事情败露,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王婆子抖抖嗖嗖地跪在地上,说的有些口齿都不清晰了。
“什么,简直岂有此理。本宗主定要为卢家除了这个祸害。”卢宗主大怒,脸上的青筋都似乎快要爆出来了。令姜冷冷地看着王婆子,擦了擦脸上还未干的泪水,一言未发。
“来人,传令各家,今晚在宗祠召开宗族大会。”卢宗主朝门外大喝一声,小厮得令,答应着便跑了出去。
傍晚的时候,几十号人都聚集在卢氏宗祠,祠堂里供奉着卢氏祖先。卢宗主站在祠堂正中间,向祖先敬香之后转身环顾四周,见祠堂里该来的几家人都来了,便直接道:“李氏,你可知罪。”
李夫人自看到王婆子和令姜的那一刻,大概已经知道出了什么事,心里有底。
“媳妇李氏不知身犯何罪,还请宗主示下。”李氏跪倒宗主面前,谦卑道。
“你残杀卢氏宗子,陷害卢氏宗女,你罪大恶极。令姜的阿耶是不是你杀的?令姜被卖到青楼差点失身是不是你所为?”卢宗主一脸愤怒,低头怒视李氏,大声道。
“媳妇不知,不是媳妇做的。”李氏一脸镇定,替自己辩解道。
“你还狡辩。证人全都在此。”令姜忍不住插嘴道。
李氏抬头瞟了一眼令姜,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王婆子财通秦娘等人,冷冷一笑,并未搭话。令姜不过一小辈,李氏还不需要向她解释什么。
宗主看了看令姜,令姜知道自己失言,闭了嘴不再多说,毕竟这种场合,她一个小辈,没有宗主允许是没有发言权的。
“王婆子,你把之前跟我说的话再说一遍。”宗主朝王婆子看了一眼,道。
“是。”王婆子抬头看了一眼李氏,李氏没有看她,也没说话,又瞥了一眼身边的赵姨娘,定了定心神,道:“是李夫人叫我绑架女郎,然后将女郎杀死,奴婢因为缺钱,想着把女郎卖了只要不回来就行了,所以就把女郎卖给财通了。只是没想到财通会把女郎卖给秦娘。”
“你撒谎。我为何要杀令姜?”李氏双眼通红,指着王婆子大骂道。
“李夫人害怕之前杀害女郎阿耶的事情被查出来,最近女郎一直在查此事。”王婆子像是下定了决心,死咬着李氏,道:“前些日子,女郎回来跟李夫人对峙吵过一架,后来李夫人就派人一直监视女郎,夫人屋里的乔娟也多次找过我,趁着我经常打理女郎院子里的花草,要我监视女郎的一举一动。”
“后来,我得知女郎已经查到了证据,便告诉了夫人,再后来,府里找了窃贼,女郎屋里的冬儿被打发到外院办事,夫人便越发觉得不对,所以决定害死女郎,以免牵连自己。”王婆子定定地说着,李氏却是不安定了。
“你话说八道,我已经给令姜安排了婚事,她不日就得出府,我何必犯这个傻。宗主切莫听她胡言。”李氏狠狠腕了王婆子一眼,恨不得伸手去打她,但眼下是宗族大会,李氏也是大家闺秀,以其身份终究是没做此事。
“我没有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王婆子死咬着李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