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圆房?

沈鹊从不会轻易应允什么人什么条件,若是答应了,无论如何也会做到。

这是她第一次破例。

回飞燕司的路上,沈鹊握着一本《三十六计》边走边看,其实这种东西都是她孩童时看的,不过当时光顾着跟师父学刀了,文字墨水是一点没往肚子里去。

要不是前几日在水天妙境吃了亏,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看这种权谋之术。

沈鹊刚到飞燕司后门,只听身后一道尖锐的鸣镝声,她身子一颤,猛的回过头。

只见一道深蓝色的烟花在天空炸开。

看位置,大概在城南,离水中天不远。

这是百幕用来传讯的鸣镝,沈鹊曾与符栩有约,此鸣镝一出,意味着她们共同的敌人出现了。

沈鹊呼吸一滞,她回眸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鹤兰小院,可惜她来不及思索那么多,慌忙的将书卷揣进怀中。

飞燕司的后门挨着马厩,沈鹊快步跑到马厩,牵出一批马儿,侧身上马,向皇城外疾驰而去。

那卷《三十六计》没揣稳,不轻不重的落在地上。

马背上,沈鹊脑海中忽然飘过一个念头。

不能陪君慈吃晚饭了。

沈鹊刚踏入水中天,被眼前的景象惊的愣了片刻。

目之所及,一片火海,生灵涂炭。

好在水中天建在水上,火势未蔓延多久,便被扑灭了。

来接应的掀幕者竟是水天妙境的花魁,她一身妖艳的长裙,趁着大乱时,在人群中故作惊慌,塞给沈鹊一纸条,纸上只有潦草的几个字。

定北侯,晚云山,顺安别院。

沈鹊飞速运转着脑海中的记忆,她想起来——

定北侯此人,知恩图报,他生母早亡,是被奶娘抚养到大的,战乱平定后,定北侯请了匠人在水中天后身的晚云山里建了个宅院,此处山清水秀,老人家便在那儿养老,每年这时候,定北侯都会带着家里的小辈去探望老人家。

沈鹊来的不算太及时。

只差一步,定北侯怕久丧命于此了。

令应淮武功虽然平平,但还是护得住老人家的。

沈鹊赶到时,他正背着一位七旬妇人从火场中出来,想来她就是定北侯的乳娘。

“这儿发生什么了?”

沈鹊正想搭一把手,就瞧令应淮抬起头,一双眸子猩红的恐怖,他嗓音里藏着哭腔。

“阿鹊!”

“快去救父亲,他身上有伤,撑不住的,求你了……”

令应淮被浓烟呛了嗓子,说起话断断续续的,他抬手指向西边。

这是沈鹊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令应淮。

小世子出身高贵,从未有如此委曲求全的时刻,定北侯那边定是出了极不好对付的事情。

沈鹊朝那边看去,只见得望不到尽头的桦树林,月色下,桦树的枝干与影子相互交错,像是一双双自地底挣扎而出的手臂,想要将人拉下黑暗的深渊。

“叫人去飞燕司找玉临。”

说完,沈鹊抽出腰侧弯刀,顺着世子所指的方向追过去。

令应淮望着沈鹊挺直如松的背影,神情复杂,他放下身上的老人家,支撑不住的向前跌倒。

“尔等鼠辈,也配在天京放肆?”

悬崖边,女子一身墨色的衣裳,她手持弯刀,刀尖处闪着寒芒,似乎还散发着阵阵冷气。

那把弯刀在沈鹊手里好像有了生命一样,每一下都划破了冷冽的空气,直取人性命,叫人胆寒。

自始自终,沈鹊的目光都锁定在敌人最后方的那道修长身影。

是她,那个敢明目张胆闯进飞燕司的入侵者,那个在水中妙境置千百条性命不顾的人。

“又见面了,沈司主。”

那人紧了紧铁制的手衣,雌雄莫辨的嗓音里满是戏虐,在她脚边,躺着一锦衣的老者,老者双眼紧闭,唇角还溢着血。

沈鹊来时,她正持着匕首准备了结定北侯的性命。

可惜,不如她意。

沈鹊将眼前的敌人打得节节败退,将他们逼到悬崖边,才不紧不慢的收起了弯刀。

“真巧啊,又见了。”

“要不去我司里喝口茶?”沈鹊笑的乖戾,抬手用力抿下脸颊上被溅到的血珠。

对面的人也是陪着沈鹊做戏,她摆摆手,手衣碰撞时发出尖锐的鸣声。

“改日吧,改日一定。”

沈鹊笑容渐渐冷,她抬臂,弯刀直至指着对方,嗓音清寒:

“给你们两个选择,现在滚出我的视线。”

“或者,玉石俱焚,都把命交代在这。”

沈鹊此行,只为保住定北侯的性命,绝不恋战。

听者显然有些愣神,她笑了一声,“沈司主,你变得还真快。”

“不想杀我了,居然还给我留了条活路。”

沈鹊敛眸,掩下眼中的杀意。

“死得太早对你来说是种解脱。”

她停顿一瞬,“再不走,本座可就反悔了。”

几个刺客面面相觑,最后看向了那戴着手衣的墨衣人。

她轻笑一声,转过身,毫无留恋的跳下了悬崖。

沈鹊:啊?

紧接着,其余几个随从也果断的跳了下去。

沈鹊咂舌,心想着还真不是一般人。

定北侯这人,也不知是人到中年身不由己,还是好日子过的人太滋润,一身的腱子肉,一个顶两个沈鹊沉。

沈鹊艰难的把人扶了起来,这才发现,他右胸口处中了一刀,若是扶着离开,定会撕裂伤口。

没办法,沈鹊只能背着他离开桦树林。

地上满是枯枝,是不是还有几根带着倒刺的藤蔓,等到离开树林时,沈鹊腿上已是数不清的伤口了。

等到来了援手的那一刻,沈鹊紧绷着的弦才松懈下来,腿上的伤口开始爆发出尖锐的刺痛。

定北侯伤得太重,寻常大夫根本无法救治,无奈,沈鹊只能差人将他紧急送进宫,由太医院着手。

一切处理妥当后,令应淮才悠悠转醒。

沈鹊险些忘了他。

“阿鹊,我父亲……咳咳、咳……”

令应淮激动地起身,但被浓烟熏了太久,一时间说不清话,又站不稳,直直的载到沈鹊身上。

沈鹊猝不及防的扶稳对方,腿上的伤口经了拉扯隐隐作痛,她倒吸一口凉气,将人扶着坐下,“没事,老侯爷已经送去太医院了,你先顾好你自己。”

她惯不会安慰人,只能尽量的说些好话。

且沈鹊也不是为了安慰令应淮来的。

“你先同我讲讲发生了什么。”沈鹊一边说着,一片嫌弃的推开令应淮靠过来的脑袋。

令应淮还处在劫后余生的惊慌中,他擦了擦脸上的灰,呆滞着目光,“我、我、我也不知道,我们正陪着祖母吃饭,突然就走火了,然后……然后就杀进来许多刺客。”

“父亲为了保护我和祖母,将刺客引走……然后阿鹊就来了。”

沈鹊垂眸,只觉得令应淮说的都是废话,她站起身,“你先带着老人家回府吧,这儿不安全。”

说完,沈鹊便准备离开此处,想去找符栩汇合,才刚抬脚,就被一只擦破了伤的手拉住。

“阿鹊,你能留下陪陪我吗……”令应淮神色隐忍,哑声说。

沈鹊没见过此般神态的令应淮。

小世子打小就被保护的极好,别提今日遇刺了,平日里更是连杀鸡都没见过。

他应是极失意的。

沈鹊沉默一瞬,缓慢而有力的将袖角从对方手中扯了出来。

“我有更要紧的事。”她果断又冷漠的说。

令应淮别开眼,忽然笑了,没再挽留。

是啊,她是飞燕司生杀予夺的沈司主,不是他的阿鹊。

“果然和你我预料的一样,他们除我之外肯定会有别的目标。”

沈鹊抱着双臂,靠在石宫的门口。

符栩接过手下递上来的卷宗,转交给沈鹊,语气轻缓,“这是我目前能为沈司主搜集到的所有消息。”

“敌人很强大。”

沈鹊接过卷宗,一展而开,目光落在为首的那行字上。

“安平道?”

“倒是头一回听说。”

符栩点点头,他并不意外,“正常,安平道的人行事隐秘,且都武功高强,其中精锐更是数不尽。”

“若不是李轩一事暴露,他们会潜伏更久。”

沈鹊深思片刻,问:“可是……他们为何会对定北侯下手?”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符栩叹了一声,眉眼淡漠,“这很难说,定北侯位高权重,想杀他的人不在少数,我们想知道的,只能慢慢查证。”

沈鹊将卷宗收进袖中。

“敌暗我明,倒是步履维艰。”

沈鹊这话说的轻松,符栩看过去时,只见她眉眼轻快,半点愁容都没见到。

到底还是年轻,天不怕地不怕。

“那日在水天妙境与你对手的人刺客,名叫夜莺,此人轻功极上乘,你若是再碰上她,莫要追她,恐有陷阱。”符栩认真道。

沈鹊轻笑一声,转过头,一双凤眸饶有趣味的看向符栩,轻飘飘的问:“你吃过晚饭了吗?”

符栩一愣,不知为何,心口颤了颤,他喉结微滚,斟酌着回答:“还未……”

“啧啧。”沈鹊唏嘘一声,“真惨,我可是要回去吃饭了。”

符栩眼眸微睁,错愕道:“啊?”

沈鹊不解,蹙眉回视:“怎么了?”

男人收敛眸色,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对面女子金灿灿的裙摆上,他轻声道:“司主若不留下尝尝水天妙境的手艺?”

沈鹊当真深思片刻,然后给了一个认真的回答:“不太行,家里有人等我呢。”

符栩再度错愕,“家?”

女子笑笑,歪了歪脑袋。

“对啊,飞燕司就是我的家。”

沈鹊回去的路上被分舵的事绊住了脚步,耽搁了好一会儿,等踏进飞燕司的时候,天色已快见了亮。

她从后门进的飞燕司,恰巧路过鹤兰小院。

沈鹊停下脚步,看着那扇紧闭的院们,心口居然沉闷闷的。

想来是因为答应过旁人的事没做到,多少有些挂怀吧。

沈鹊这般同自己讲。

忽然,院门被推开。

沈鹊一怔,青年一袭白衣入了她眼,她那双黯淡的眸子忽的多了一袭浅色的亮光。

“夫人回来了。”君慈笑着,轻轻说道。

青年嗓音柔和、不急不躁,像是一块自带竹香的冷玉,沁的焦躁的人都控制不住的温柔下来。

女子立在原地,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记着自己脸上是有血的,下意识的擦了擦,静声道:“你一直在等我?”

君慈轻笑,向前推了推轮椅,他伸出手,宽大的袖袍跟着他的动作垂落,漏出一截白皙修长的手臂。

青年略带凉意的指尖在沈鹊脖颈处抿了抿,借着肌肤相摩擦的温度,一道血迹缓缓消逝。

月光落在君慈侧脸上,为他渡了一层淡淡的银芒,像是一尊刚铸好、刚见了凡尘的白玉菩萨。

许是今夜手上染了太多人命,罪孽深重,望着对面青年的那张观音面,沈鹊有一瞬的心悸。

在那颗顽石般的心脏之下,似乎有什么正破土而出。

“嗯……一直在等夫人。”君慈笑着,如沐春风般轻柔。

君慈微微仰首,自下而上的望着沈鹊。

他那双眼眸干净又纯粹,像是什么未经过污染的清澈湖泊,在他的眼中,女子眉眼尖锐,面上轮廓分明,薄唇艳红,明艳、妖娆,满是杀伐气。

“夫人,你真好看。”

“我们圆房好不好呀?”他轻哄着,笑的似一个讨到糖吃的顽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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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明,百年难遇的剑道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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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厉鬼心肠,生性顽劣。

沈知春,人见人嫌的奸臣之女。

风姿绰约,回眸间顾盼生辉。

只可惜身子孱弱,命不久矣。

都说奸臣的书房里藏着宝贝,得此物者得天下。

谢无明也感兴趣。

某日,沈知春浴后推开门。

只见那青年人目若朗星,玉质金相。

他负手而立,身后血流成河,偏又笑的嚣张。

他俯身,嗓音温润低柔:

“沈姑娘,给小生做个人质玩玩呗。”

遇见谢无明之前,只是有人说沈知春活不久。

遇见这厮后,她觉得自己真的活不久了。

究其根本。

被绑时,老爹人在千里之外,宝贝更是随身携带。

沈知春被迫跟着谢无明踏上了寻父之路。

这男人仇家遍地,连带着她一起遭了殃。

沈知春小命不保时——

谢无明抱着双臂,笑容惬意,轻佻道:

“求我救你呀。”

谢无明本以为。

这位身娇体弱的小病秧子会是个好拿捏的。

可他发现,这姑娘人不大,事倒是蛮多的。

喝水只用银制的杯子,

吃食必须六菜一汤,

就连走路也要事先卜卦算一算。

再后来,沈知春为了救他。

学着他平时的模样将长剑插进仇家身子,

挖眼、放血、断去四肢。

谢无明愣神,这哪是什么弱不禁风的病秧子。

分明是一颗包着黑芝麻馅的小汤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