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三警惕地看着驶过来的马车,那马车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他们旁边,车夫和车里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交流了几句,过来问道:“可是哪家的女眷?”
以琪跳下车来,“是唐府的小姐。”
那马车的帘子掀开,却是在善觉寺遇到的顾新兰。她认得以琪,看看眼前那马匹的惨状,脸色有些发白,仍然努力镇定着:“这里离城有些远,等送来新的马匹可能天都黑了。唐小姐若是不嫌弃,坐我的马车一起回城吧?”
唐若瑾掀开车帘,笑道:“太好了,那就麻烦顾小姐了。”她跳下车,把唐嘉珍也抱了下来,她把唐嘉珍的头按在肩头,小心地不让她看到那匹没有头的马,把她直接放到了顾新兰的马车。
好在顾新兰的马车比较宽敞,坐了她们主仆两人,又加上唐若瑾和唐嘉珍,以琪绝对不会让唐若瑾单独坐别人的车,她也沉默着挤进了马车,五个人挤得满满当当的,乙三和车夫留在原地。
顾新兰打开马车上的冰釜,拿巾子包了些冰块,递给唐若瑾:“把头上的伤敷一敷吧。那马是怎么回事?”
唐若瑾接过来,轻轻按在自己额头:“也不知怎么了,那马突然发了疯,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以琪接口道:“多亏有个侠士正好经过,把我们给救了。”唐若瑾明白过来,以琪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乙三是她身边的暗卫。
顾新兰看看唐嘉珍,她从上了马车就一直臭着脸,谁也不理会,和寺庙里笑眯眯的小丫头很不一样了。“嘉珍妹妹怎么了,是不是也受伤了?”
唐嘉珍不答,唐若瑾笑道:“她啊,正生闷气呢。”
唐嘉珍急了,扑上来用小手捂住她的嘴:“不许说,你不许说!姐姐,你谁也不许告诉,就是娘亲也不能说,你发誓!”
唐若瑾笑着拉开她的手:“好好,我谁也不说,就是母亲也不告诉,好了吧?”
唐嘉珍想了想,“你自己也要忘了,再不许想起来!”
唐若瑾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嘉珍,你这就强人所难了,毕竟,那么震撼心灵的画面,我很难忘记的啊。”
唐嘉珍几乎要哭了,摇着她的手:“姐姐~”
唐若瑾不忍心再逗她,笑眯眯地点点头:“好好,忘了,我忘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和嘉珍一起看了放生池的乌龟,还记得要到街上买两只来给嘉珍养。”
说起乌龟,唐嘉珍立刻就转移了注意力,她掰着小手指头,开始盘算小乌龟来了怎么养。
顾新兰虽然不知道她们再说什么,不过,她很佩服唐若瑾,她头上伤了一大块,却毫不在意,只和自己的妹妹玩笑。
幸亏有了顾新兰的帮忙,马车将她们送回唐府的时候,都已经申时末了。唐若瑾问明了顾新兰是兵部尚书家的嫡女,两人约定了以后多多往来,带着唐嘉珍进了府。
陈氏本正等得着急,唐嘉珍很少出门,她们回来的又稍微晚了些,等她看到手拉手进来的两个人,唐若瑾额头带伤,唐嘉珍眼睛微肿,真是大吃一惊,仔细问了当时的情况,更是心惊肉跳,幸亏有人救了她们,不然马车真的翻进深沟,这两个娇弱的女儿不死也得重伤。
她把唐嘉珍搂在怀里,仔细地检查一番,发现除了眼睛红了些,毫发未伤。唐嘉珍揪着她的衣服:“娘亲,我没有受伤,姐姐把我抱在怀里,是为了护着我才受伤的。”
陈氏感激地看着唐若瑾,她心里明白,马匹发疯,马车定然很快,嘉珍还小,若不是唐若瑾护着,绝对不能毫发未损。“若瑾,你头上的伤——”
“怎么了?!若瑾怎么受伤了?怎么回事?”唐思文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他今天早上已经好了,又回了外院的书房,本来想到海棠苑看看唐若瑾,结果她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善觉寺,好容易等到她回来,竟然听说是出了事受伤了。
“若瑾!”唐思文心疼地看着唐若瑾的额头,手指将她的散发拨到耳后,“若瑾,疼了吧?别害怕,爹爹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一会儿就到。”
唐若瑾惊悚地看着唐思文,他是烧坏了脑子还是撞邪了?他平时不是冷冷淡淡,一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样子吗,怎么突然上演起父女情深的戏码了?
陈氏倒是心下了然,这两天唐思文生病,发热糊涂的时候,嘴里总是喃喃地说着:“婉儿,对不起,若瑾,对不起……”想来不知道什么刺激了他,让他对唐若瑾产生了愧疚感。
唐若瑾很不适应,她身上的小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她摇摇头,顺势躲开唐思文的手:“我没事,爹爹放心。”
唐思文沉痛地看着她,那眼神好像恨不得这伤是在他自己的头上,“怎么能没事呢,都青了肿了。走,爹爹送你回海棠苑,今晚你也不用去寿安堂请安了,好好歇着,等会儿大夫来了,开上药方,爹爹亲自给你熬药。”
唐若瑾愈加惊悚,这是什么情况?究竟是她撞糊涂了还是唐思文病糊涂了?“呃,爹爹自己还病着呢,就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回去就行。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也不用请大夫看了。等会儿大夫来了,让他给爹爹诊脉好了。那个,我走了。”
她施了一礼,转身就走。
唐思文追在后面:“瑾儿,你慢些,小心摔跤。”唐若瑾走得虽快,毕竟不能跑起来,没几步就给唐思文追上了,“瑾儿,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他一把拉住唐若瑾的手腕,“爹爹拉着你,别摔跤了。”
唐若瑾觉得这世界变化真快,前一阵她还是被弃养的野丫头,今天就成了娇弱的掌上明珠了,她也不能直接甩开唐思文的手,罢了,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再说吧。
回到海棠苑,唐若瑾进了净房去净手,唐思文打量着她的房间,只觉得处处不满意,那床的雕花不够精美,那帐子不够好看,那多宝阁上摆的东西竟然没有什么名贵玉石。他转到西次间,架子上没几本书,琴案上的琴很普通,看起来也不像有人弹的样子,笔墨也不是上好的……
唐若瑾从净房出来就看到唐思文沉着脸,她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嘛,这个蛇精病爹爹看来是恢复正常了。
唐思文开口道:“爹爹疏忽了,瑾儿用的东西竟然如此平常,实在是太委屈了,明日,爹爹亲自去库房给瑾儿挑选,瑾儿也一起去,看上什么都行。爹爹那里还有些上好的笔墨,明日一并给瑾儿带过来。”
“啊?!”唐若瑾的嘴都张大了,“等等,我对现在的用具很满意,不用更换。还有,我写的字一般,也不过是勉强能认罢了,要上好的笔墨做什么?爹爹还要写公文,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唐思文的心更痛了,是他的疏忽,她在庄子上长大,自然没人教导,别说琴棋书画了,就是能识字都不错了,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学的认字读书,定是吃苦了。“瑾儿,是爹爹的错。以后,爹爹亲自教你读书写字,好不好?”
当然不好!唐若瑾简直要疯了,这一家人是怎么了,唐嘉瑞说要她学女训女诫,还说休沐回来要考她,她买了小弓箭也不知道能不能贿赂成功,一个弟弟还没搞定,又来了个爹爹,个个都想把她当学生。“爹爹,我能认字就行了,读那么多书做什么,我又不考状元。”
唐思文想了一下:“瑾儿不喜欢读书,那就不读了。”唐若瑾一喜,唐思文继续道:“不过,瑾儿总要与人书信吧,以后,还要自己写帖子,字可不能太难看了,爹爹教瑾儿写字好了。”
唐若瑾已经无语反驳了,无奈地点点头。
大夫给唐若瑾诊过脉,她并没有大碍,只开了安神的方子,叮嘱这两天要休息好。
唐思文真的亲自去给唐若瑾熬药了。他当然不会熬药,也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他拿个小扇子,一旁的青萍小心翼翼地指点着他:“老爷,这个火再小一点……”
幸亏有青萍寸步不离尽职尽责的指点,这药总算是熬好了。青萍长长地舒了口气,指点老爷熬药,可是比自己动手辛苦百倍,真希望老爷下次不要再异想天开亲自动手了,他就做个安安静静的大老爷就最好。
唐思文很高兴,颇有成就感地端着药进了屋,搁在桌上:“瑾儿,还有些烫,稍微晾一下,别着急哦。”
唐若瑾真想说自己一点都不急,最好不用喝才好,她不过是额头上碰得青了一块,为什么要喝那黑乎乎的药汁?
唐思文可不管唐若瑾是怎么想的,拿了个勺子舀了药汁,喂到唐若瑾的嘴边:“来,瑾儿,把药喝了,身体很快就会好的。”
唐若瑾小心地用嘴唇沾了一点点,不是很苦,但是也绝对说不上好喝。她接过小碗,憋着气,一口喝光了。
唐思文的心又开始痛了,婉儿那么柔弱的人,她的女儿,一定是因为没人宠爱,才不得不变成了这个坚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