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瑾拎着裙角,一溜小跑。她为了救妖冶男,三次下水,本来就累了,没跑出多远就气喘吁吁,她紧张地回头看看,发现妖冶男并没有跟上来,大大松了口气,慢悠悠地张望一番,远远看见正在四处找她的铁牛,她不敢大声呼唤,一边朝着铁牛走去,一边使劲地挥手。
铁牛很快就发现了她,快步朝她跑来:“小姐,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不到你,急死我了。”突然发现她的衣服竟然是湿透的,铁牛大惊:“小姐,你落水了?”
唐若瑾点点头,“不小心掉水里了,我要回去换衣服,你也跟我回去吧。”
铁牛为难地道:“我的草还没割够……”
唐若瑾生怕他遇到妖冶男,“你的镰刀让我掉水里了,回头再给你捞上来,现在你先跟我回去。”一阵轻柔的微风拂过,带着青草的气息,她夸张地打了两个喷嚏。
“快回快回!小姐你要着凉了。”铁牛再也顾不得草和镰刀了,跟在唐若瑾身边回了庄子。
庄头罗老汉下地去了,他婆娘在家里,收拾着晾晒些干菜,见唐若瑾浑身湿透地回来了,惊慌地站起来:“小姐,你落水了?铁牛,你这个死孩子,说了多少次了,不能带小姐去水边,要是小姐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对得起先太太?等你爹回来,看不打死你!”
唐若瑾忙制止她发飙,“罗婶,不关铁牛的事,是我自己跑到水边去的。”
铁牛嘟着嘴:“娘,你快别抱怨了,小姐的衣服都湿透了,再不换,就要着凉了。”
罗婶忙去洗手,唐若瑾道:“罗婶,你忙吧,我自己换衣服就行。”说着,进了后面一个极小的院落,听说这院落是她来到这庄子后,罗叔专门隔出来的,毕竟,让小姐和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还是不太好。
这小院子只有两间正屋,带一个小耳房,没有厢房什么的,院子太小,也就没有种树,只种了一架葡萄,顺着墙根栽了些小雏菊,各种颜色都有,在风中摇摇摆摆,很是可爱。
一进门就是明堂,也是她的客房,摆了一张桌子,四张凳子。东墙上一道门,挂着帘子,进去就是她的卧房了。
靠里面的墙摆着一张床,床尾有两个箱笼,唐若瑾从箱笼里取出一套衣服,把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先换了,倚在窗口下的罗汉床上发起呆来。
她救的男人自称是庆国公世子,看他衣衫华贵,不说话板着脸凶人的时候又很有上位者的气势,也许是真的。那他说要自己做妻子,应该是开玩笑的,国公府的世子应该早就定亲了才是,就算没有定亲,也应该娶京都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娶她这个乡村野丫头呢?他应该只是占些口头便宜,调戏自己罢了,真是的,自己竟然被他吓跑了。
她也有些暗暗担心,这里的人是很保守的,她在乡村没那么多讲究,据说,京都里男女吃饭都是分成两桌的。她为了救人,也算和这妖冶男有了肌肤相亲,不过,这世子身份高贵,身边莺莺燕燕应该不少,不可能看中自己这个乡村野丫头,不至于因为亲了一下就要娶她吧?他说的还是娶妻,不是纳妾,更是不可能了。
要是罗叔和罗婶知道她亲了个陌生男人,还不知道怎么想呢。所以,她还是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好。
第二天,唐若瑾又像没事人一样起床了。逗猫戏狗,活动会儿身体,再逼着铁牛背诵三字经和千字文,写上几篇大字,悠哉游哉一天过去,什么事也没发生。她放下心来,看来妖冶男真的是随便说说调戏她罢了。
过了十来天,唐若瑾刚刚闲逛到田里,想着摘些新鲜的豆角,中午让罗婶给她做焖面,就听见有人喊她:“小姐,原来你在这哪,罗嫂子着急找你,说是有贵客来了,专程来看你的。”
贵客?她在这庄子上生活了多年,从来没有什么贵客来找过她,每年的年末,唐府会派个下人过来,给她送上一年四季共四套衣服,带一两银子,就是她一年的生活费了。在庄子上有吃有喝,本来也没有什么要花费的,她的银子每次都用来买廉价的笔墨纸砚了。衣服每次把去年的稍稍拆开放宽些,和当年的一起换洗,也勉强够了。现在又不是年末,怎么会有贵客来找她?
不会是那天的妖冶男找上门来了吧?唐若瑾疑惑地回到住处,罗婶正急得转圈,看见她回来,一把拉住她,“小姐,有个看起来很好看很厉害的男人,说是来找你的。他说没有恶意,是来答谢你的。”
估计是妖冶男。唐若瑾快步来到自己的小院,眼见这巴掌大的小院里竟然站着六个侍卫,个头一样,年龄相仿,个个英武笔挺,拉到现代绝对都能当旗手,如今却把她的小院挤得满满的,勉强分站成两列,中间留条小道。
唐若瑾从这‘欢迎的夹道’穿过,进了屋,明堂里有两个人,一个四五十岁的妈妈,梳着利落的圆髻,看起来很温和。另一个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打量她一眼,目光冷清。
她掀开帘子进了卧房,果然是那天的妖冶男!此刻他正歪在罗汉床的大迎枕上,抬眸看着她。阳光透过窗户上糊的白纸,变成一团柔光,正打在他的脸上,长眉凤目,淡红的朱砂痣,白瓷一样完美的肌肤,唐若瑾不禁看呆了,最好看的电影明星都没有他好看,这人要是生到现代,那得是个超级大明星吧。
宋逸成看她呆呆的表情,不禁轻笑一声,唐若瑾立刻回过神来,天啊,她竟然花痴般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真是太丢脸了!她的脸立刻涨红了。
宋逸成用手一指,让她坐到罗汉床的另一侧:“我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了,你想看多久都行,不会有人笑你的。”
这人,怎么没完了?!唐若瑾不满地看着他:“不许乱开玩笑!”
宋逸成正色道:“我是认真的,来之前,我已经去唐府提过亲了,你父亲也已经答应了。”
“什么?你,你已经提亲了?!这太荒唐了,你不能因为我救你就要娶我啊?等等,你怎么知道唐府?”唐若瑾惊讶地看着他,难道他已经调查过自己了?
宋逸成道:“你那天对我又亲又摸,你只能嫁给我。你先别急,好好坐着,我与你细说。你知不知道,你的祖母有意让你给别人做续弦?那人都四十多岁了。”他一回去就派人查过她了,顺便也查了唐府,她的境况和自己十分相像,不,比自己要可怜得多。
“续弦?”唐若瑾快速地盘算起来,续弦她肯定不想做,要是反抗就得逃跑,可是她没有一技之长,身上也没有银子,能逃到哪里去呢?
宋逸成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你也别想着逃跑,你没有路条,根本就无处可去。”
唐若瑾有些呆,跑不了,续弦不想做,难道要嫁给他?他的身份高贵不说,长得也很好看,怎么说自己都不亏,可是,这事怎么这么怪呢?难道古人真的亲一下就要成亲?
宋逸成再接再厉:“你亲了我,也没人肯娶你了,咱们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也不能反悔了。唐大小姐,现在,你已经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了。”
唐若瑾眨眨眼,自己这就定亲了?突然,她想到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宋逸成长眉一扬:“怎么,如果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你还打算站起来就跑?”他可是连她住的地方都找到了,她还能跑到哪里去?
唐若瑾赧然:“不是,是这庄子上的人都叫我小姐,我只知道自己叫唐若瑾,但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宋逸成心里突然有些难受,她是四岁的时候送到庄子上来的,当时,连个妈妈或者丫鬟都没有,就把这么小个孩子直接放到庄子上了,幸亏这庄子是她亡母的陪嫁,庄子里的人都很忠心,她才能平安地长大。一直到现在,她已经十四岁了,她父亲从来没有看过她,她也从来没有回过唐府,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清楚。
他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两个字:“若瑾。”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带着薄茧,一下下划过掌心,痒痒的。
“果然是瑾瑜的瑾。”
“唐大小姐还识字?”他的属下也查到了她识字,她十一岁的时候开始教附近的小伙伴们识字,可是,最奇怪的是,没人知道她是怎么识字的,除非她四岁来到庄子的时候就认得很多字了,而且一直到十一岁都没有忘记。
“略识得几个字,以后,私下里,你称呼我若瑾吧。”叫唐大小姐好别扭,既然定亲了,称呼稍微亲近些也没什么吧。
“好,若瑾。”宋逸成从善如流。
“真乖。”唐若瑾不吝夸奖。
宋逸成:“……”
“那个,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宋逸成,以后,特许你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哦,宋逸成,逸成。”唐若瑾轻声念了一遍。
“好孩子。”宋逸成还给她一个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