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玙一直觉得自己是了解溪音的,他们认识的时候也才16岁,高中,还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下,学校这个象牙塔里。
她有一双很清澈的眼睛,就算过了这么久,她的眼睛还是明亮的,干净的。
她的瞳孔颜色偏浅,发色也是不那么黑的,有一次学校检查头发,她被教导主任瞧着问:“你染发了?”
她说她的头发原本就是这个颜色,不黑,像是染过的棕栗色。
她现在还是这个颜色,原来学校时候到脖子处的短发到了锁骨下,眉眼经过她的一点点修饰,变得更清丽可人了。
其实她不化妆的样子,就很动人。
窗外的雪开始消融,月色柔柔地涌进窗户,洒在房间里。小台灯的灯光与月色相接,笼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不知道想起什么,他笑起来。
月亮和雪见证了这一温柔时刻,他想到了谁呢,在这灯火通明的夜里。
没人会告诉它们答案,因为“答案”正伏案桌前奋笔疾书。
灯光一直亮到后半夜,溪音揉揉酸胀的眼睛,拿起桌上的眼药水往里滴。
两下,精准进入。
她以前准头不好,滴三滴能进去一滴就是厉害了,现在她滴眼药水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
她闭着眼睛,想告诉岑玙她现在滴眼药水有多准!比他之前给她滴还要准!
过了大概一分钟,溪音睁开眼,眼皮快速眨了两下,她掏出手机,拍了乐敦的眼药水给他,“我现在滴眼药水一滴都不会浪费!”
溪音起初没注意时间,发完才看到已经一点钟了。
他可能睡了。
她站起身伸伸懒腰,跑去洗澡。
她洗澡的时候喜欢放周杰伦的歌,手心挤上洗发水,揉在头发上,指尖软绵绵地起泡泡,沙沙的声音听着耳朵很舒服。
她轻声哼着,
“笑一个吧,功成名就不是目地。
让自己快乐快乐这才叫做意义......”
“嗡嗡...”
手机振动,她手忙脚乱地冲掉手上的泡泡,接起电话,“喂。”
“你好,叮当快药,到门口了。”
“嗯?我没买药啊。”
溪音懵了一两秒,听到小哥说:“请问您是溪音小朋友吗?”
她让小哥放在门口,然后把头发上的泡泡冲掉,等她裹上浴巾去屋里,收拾好出来,就已经半夜一点半了。
从门口取了小袋子,打开,是一盒眼药水。
海露的滴眼液,溪音本来想买,太贵了,长期用下来用不起...
所以她一直用着乐敦,从高中到现在,没换下来过。
岑玙的消息在她洗澡时候进来的,“溪音小朋友,平常多抽点时间看看窗外。”
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给他回:“眼药水收到了,岑玙同学。”
吹干头发后,她躺在床上,打开了新的眼药水。
瓶子是按压的,第一次没掌握好,一按的时候手哆嗦了。
第二次她就滴进了眼睛里,很温和,能马上睁开眼睛也不觉得刺激。
手里拿着眼药水,她想起很多个课间,她滴眼药水滴不上,那个给他讲过题的少年问她,“要不要我帮你?”
他第一次也没滴进去,因为她本能地眨眼睛了。
他用手指轻轻抵着她的眼皮,精准地滴到了她的眼睛里。
“好了。”
他把小绿瓶的乐敦放在她桌子上,对她说:“课间多看看窗外会好一点。”
她一点头,眼药水就顺势流了下来,看起来像是哭了。
后来,他给她滴了很多次眼药水,看过很多次这双明亮的眼睛。
她将眼药水放在了床头,每天入眠、醒来第一眼就看得见的地方。
溪音罕见地早早睡着了,微信消息红点增加着,她沉沉陷入梦乡。
数不清多少个晚上,她经常梦见岑玙。
今晚,她又梦见他了。
在梦见他的时候,溪音可以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她几乎每一次都放任自己陷入梦境,不想醒来。
她梦见他们在烈日下奔跑,少年笑着回头看她,拉住她的手。
一转眼,天空下起暴雨,眼前少年的影子被雨淋到,变得模糊。她眼前全是雨滴砸落,砸在她的手背上,像是落下的石头那么重,她疼得松开了手,茫茫大雨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溪音喘着气奔跑,她可能是哭了,所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她模模糊糊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然后猛地睁开眼睛,打开床头的小夜灯。
枕巾上湿了一个角,她的呼吸还没平缓,眼泪瞬间又充盈在眼眶里,水雾一般。
她拿起手机一看,才两点钟。往常这个时候她可能刚刚入睡。
微信很多条未读消息,她点开最上面的对话框,岑玙对她说:
“晚安。”
一小时前。
溪音给他回了个晚安的表情包,她不知道他睡着了没,但她真的真的很想收到他的回复。
那么多个晚上,她也是这样梦见他,梦见他的各种样子,一醒来就什么都没了,像是落入了巨大的空洞里,找不到落脚点。
她等了一会儿,对话框安安静静的,没有“对方正在输入”。
他大概是已经睡了,不知道他的睡梦里有没有她。
“叮咚”
岑玙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新的微信消息进来。
他如梦似醒,还没完全缓过神,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过了大约五分钟,他突然惊醒,拿起手机一看,2点多有一条溪音的消息。
没有多想地,他拨通了她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声:“岑玙。”
他猛地坐起来,回味了一下她的声音。
问道:“做噩梦了?”
溪音坐在床头,将手机稍微拿开了一段距离。
他的声音传过来的那一刻,已经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外涌,细小的呜咽声从嗓子处被她往下压。
她听到岑玙说:“别怕。”
她点头,意识到自己在和他打电话,岑玙看不见,于是又“嗯”了一声。
岑玙听得见她的鼻音,还有那像是小奶猫一样憋着不出声的呜咽。
他们开始讲电话,溪音说想听故事,岑玙就开始给她编故事。
溪音听着老套的狼和小羊,噗嗤一声笑出泪来。
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了,她听着他的声音,想象着他就在身边,然后她闭上眼睛,紧紧抱住了被子,将下巴窝在柔软的被沿上。
“岑玙,我好想你。”她轻声说。
如果啊,我就是说如果,能......
“溪音,开门。”
带着冷风的岑玙将大衣扣子解开,用温暖的里子紧紧裹住了冲出来的女孩。
她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脚丫光着踩在地板上,岑玙手臂往上一提,将她带在了肩膀上。
“大冬天光着脚踩地板容易着凉。”
他一只手臂抱着她,另一只手将门带上。
她的房间不大,他走几步路就将她放在了床上。
溪音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满眼湿漉漉地看着他:“像是还在做梦。”
不然怎么想着,如果能有他的一个拥抱就好了,他就真的来了。
岑玙外套脱下来,坐在床边,手臂一捞就把她捞在了怀里。
“我来晚了。”
溪音靠在他的肩上,整个人缩在他怀里。
真好,都是他的味道。
他总是那么好闻,带着很清新的像是竹子的香气。
他身上总是烫的,即使刚从寒冷的风中走来,也比她身上要多一些暖意。
“好冷啊。”溪音哼着,蜷缩着脚丫。
他手贴上她脚丫的时候,被冰到本能地想回缩。
把她抱在床上,岑玙给她裹上被子,问她“暖水袋在哪儿?”
溪音从被子里露出脑袋:“没有暖水袋。”
岑玙找了个矿泉水瓶子,灌上了温热的水,送到她冰凉的脚丫下踩着,“先凑合吧,等不热了就拿出来。”
溪音点头,拉了拉岑玙,想让他躺在边上。
“你有带睡衣吗?”
岑玙心想,还真没来得及,他听到她喊他名字,打了个车就来了。别说睡衣了,他估计连头发都是乱的。
脱掉鞋子,岑玙穿着毛衣和裤子躺在溪音边上。
或许是外裤有点凉意,溪音脚丫蹭到他裤腿上,又默默缩了回去。
岑玙抓住了被子里不太老实的溪音的小手,她一直往他痒痒窝那里戳。
他往边上看过去,小姑娘正睁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他伸出手臂揽过她,问道:“不困了吗?”
溪音枕着他的手臂,蹭了蹭:“有点困,但不想睡。”
她的头发贴在他手臂上,眼睛就在他嘴唇边上。
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问道:“我回消息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岑玙把手机拿过来给她看:“我只能听到你的消息,所以不算是吵醒。”
是我心甘情愿想因为你醒。
溪音往上靠了靠,将手机放在床头,再往下缩的时候,岑玙正好看过来。
手机屏幕此时暗下去,只留一盏昏黄的夜灯。
他们甚至都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脸,夜灯下,两个人的影子慢慢靠近。
长发后轻柔贴上了修长手指,揉住了那迷人秀发。纤细的手臂绕过短发下的脖颈儿,睫毛投下的阴影变长,眼前的世界晕成一片迷蒙夜色。
作者有话要说:哦~~
这该死的迷人的夜,这漂亮的让我面红的可爱女人。
这坏坏的让我疯狂的可爱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