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用茶。”
沈府上,内侍出宫宣旨,于府上见了?沈高澹。侍女在下奉茶,内侍一把接过,恭恭敬敬奉了?上去。
“怎劳驾公公做这事呢。”沈高澹回道?。手中杯盏却是端了?起来,带笑饮了。
“陛下让老奴来,除了宣旨将原国公府兵的调度之权分予丞相之外?,也是想......问问那位郡主的消息。”
沈高澹的笑意瞬间又下去了。
果真是什么都比不过那国公府吗?都殒没了,还让崇帝这样担心着。
“她在本相股掌之?间,翻不起风浪了。”
内侍滚了?滚眼珠子,将原本要咽下的话说出来,“丞相说的是。陛下能将兵权的一半交给丞相,也不容易了?......陛下想咸铭公主了?,已派了?人去官道?上守着,丞相也知道吧。”
而?在旁观人的眼里来看,陛下此举,恐也不能安抚到这位丞相分毫。
国公府与沈相,在圣上那里,何尝不是一样的。
“公公今日的话,是自己想说,还是陛下的意思呢。”沈高澹寒着一张脸,正正垂眸问。
“是......老奴自己的意思。”
沈高澹“啧”得一声,袖中的断刃出鞘,将其送进这个内侍官的腹中。
内侍捂着腹上断刃,眼里惊慌的发愣,喉中闷着痛苦:“嗯......”
沈高澹弃了?断刃,用绢布将自己的十指细细擦拭,良久方道:“这是给你的教训,回去养着吧。下次,就没有?命在了,懂了?吗?”
“懂......懂了?......”
“那便,差下人送公公回宫吧。”
......
他饮完那杯茶,外?头又有人通报,是有要事需得同他面见。
外?面人进来便是一跪,惊慌失措道?:“丞相......外?头,外?头那国公府不知什么时候门庭挂满了皤幡,现已围上了?许多百姓,事情怕是......”
“你说什么?!”沈高澹登时站起,又追问:“郑檀呢?她在哪里?”
“她还在天牢里关着,属下方才才去瞧过。”
既然是在天牢里关着,又怎么去外面做事!沈高澹气急之下,抓起杯盏,摔了?个稀烂,“郑檀!好啊,在本相这里留后手,玩阴的!”
他全程都跟着郑檀,丝毫没有?发觉她什么时候在外面动过手脚。跟她一路过来的侍卫,是亲眼看着出了城的。
这女人,真他妈该死。
“丞相,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外?面不多时,就该出事了?。”国公府在大崇百姓眼中,可比神?祗。要乱起来,恐不是这么好办的事了?。
“出事了?,还有?那皇帝顶着,你慌个什么!”
下人立刻抿嘴默声,趴跪着。
沈高澹许也是得了?安静,过不久,他也从怒气中脱身,“随本相去看看那女的,问问她到底想要什?么。她有这样的筹谋,不就是等着本相去见她吗!”
给她想要的,她总能将所?谓民声压下去。
*
京都天牢。
牢房暗夜,总是无有?天日可见。木架子从郑檀身上脱去了?,穿过筋骨的锁链,还深在血肉里。
匍匐在地,她喘息的声音粗重。撑着不昏睡过去,实?在是难。
她已累极了?。穿过琵琶骨的伤,致使她夜半开始,就发起热来。
得等,想来过不久,沈高澹就该来了。
思及此,郑檀撑着力气,坐起身子。双肩暂时动弹不得,等着铁链子取下来,几年之内也是不能习武练功的。但现在这些,都不是要紧事。能让他们放松警惕的法子原也不多。
脚步声愈来愈近,她便需得隐藏更多。
站起身,她脚下摇晃,迫不得已撑扶着墙,又慢慢松了去。
“丞相来了。”
沈高澹咬牙,缓道?:“世子好心思啊,连本相都瞒过去了,当真不错。”
郑檀笑,“是你欢喜过甚,眼里无人,并未是我心思好。”
她并不想同沈高澹话太多无意义的话,束手就擒时,双岁被她留在府中,是沈高澹他没看见罢了。
“所?以,丞相今日来,是想问我什?么。”
沈高澹开门见山,“你想要什?么,告诉本相。”
郑檀逼近他,咫尺相对的距离,“我要她。我要堂堂正正的送我父亲入祖陵。我要大崇欠我父女的,还给我。”
话说的平静,沈高澹却惧了。
“兵权在我手上,你做不到太多。”他否定道?。
郑檀欣喜。就此,沈高澹的裂缝,她瞧见了?。
“湘南你本可以去接管的,殿下也在那里,丞相都知道,为何又不去呢。”她说罢,顿了顿,“你不敢。”
人这一辈子,都是在赌。她郑檀有?幸,赢过了?这一回。
湘南封禁,疫病虽有解法,他却不敢亲自前去。京都局势下,崇帝对他也必有?提防。
没料想,沈高澹竟道?:“崇帝无能至极,若你能定下百姓之?怨,湘南六城,往后做你的封地,也无不可。”
这话,委实?让人发笑!
“哈哈哈,早知道沈相有意皇位,忌惮我国公府就是因此吧。不过啊,沈相如此秉性,我郑檀明白的很,不用这般骗孩童的伎俩来对我用。”
沈高澹与她近着相对,鼻腔内被血腥气覆盖,闻得久了?,升起厌恶。
这人当真是个女人吗。女人怎么会不怕痛,女人又怎么敢这样子和自己说话......
“好。”沈高澹应下这话,“什?么时候咸铭公主回来了,你的父亲便什么能够入土为安。这是我的意思,也是陛下的意思。”
“你我两家的恩怨,与殿下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咸铭公主可是你的女人。她又是皇家人,回宫就是回家。陛下想女儿了,就想要公主回宫,他已派人去了?,你阻不了?。”
他退开一步,掩住口鼻,将郑檀身上的血腥气挡在外面,眼中毫不遮掩厌恶。
“本相可容得你送郑乾之入陵,这消息迟早也会传出去。但咸铭必须回宫里去。你是一只狼,我得留个防备吧。”
“什?么时候殿下回来了,郑乾之就能入土了?。”
郑檀闷声先是不应他的话,身体颤抖发硬。
后字字泣血,“不要用她......”
“你怯懦成这般,连守着父亲的尸体下葬都做不到,还指望什?么呢?那咸姳公主跟着你,有?什?么好处。她那身子是能跟你经得起追杀,还是能跟你一起过风餐露宿的生活?蠢东西。这已是你最好的选择了!”
“她不会回来的。”郑檀驳道。
沈高澹玩味笑她,“是么?本相怎么觉得,她会回来的。”
“你在这里。她怎么样都会回来的。你说呢?”
*
另说湘南。六城解封在即,军中也已解了?禁锢。
桓微月照料之?下,陆娆身子见好。桓微月对这个病人还算满意,除了每日处理事务至很晚入睡之外?,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身体底子差的人,做事难免不如?正常体?质之人一样容易。就如陆娆,不是以药石压着,早便不知空耗了?几时的内里。
夜里,陆娆饮了药,半倚靠着床头,则冬便过来问她,“殿下还有?什?么要带上的东西吗,您跟奴婢说说,奴婢都带上。”
她缓着去想,又轻轻摇头,“这几日辛苦你了?,等回去了,本宫让南宫家亲自来接你。”
这次回去,京中的太医和国公府的兵,都得带回去的。所?以那南宫谓,也会在此行当中。
则冬有些急,解释道?,“奴婢并非马上要走的。殿下如?今的身子......则冬万万放心不下。等回去了,奴婢去见她一面......马上便回来,陪着殿下一起,不会离开的。”
陆娆看着则冬,伸手抚了?抚她的指尖,轻道:“会很苦......我不想你这样。”
往后的日子,她都能想得到。要做的事,冒天下之?大不韪,但只有这么做,世子才能全身而?退。
“奴婢不怕苦,就怕殿下吃了?苦,而?奴婢却什么都帮不上......”
过两日就要回京去了?,京中是个什?么情形谁还很难说。到现在,没有人会希望殿下再回到宫里那个火坑......则冬本是十分焦虑焦灼的,但见主子沉静异常,慢慢的才将一颗心放进肚子里。
世子走的急,很蹊跷。她与那桓姑娘一起照料殿下的身体,也曾问过的。
可殿下缄口不言,至多是时不时的发愣,轻轻摇头。
二人问过几次也只好作罢。
“则冬,你别多想。有?世子在,我便不会有?什?么事。只是......他们抢走了?我的世子。我得把她抢回来......”
就算是以所?谓‘大逆不道?’的方式。
“殿下是要......”
陆娆将手抬了,掩在自己鼻上,仿佛这样遮住些酸意。
“世子至仁至孝,她一定会回去的......我怕了?这么久,还是发生了?。她也知道,我会回去的......但这一回,我不能如她的愿行事了?。”
世子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做颠覆大崇的筹谋。可自己不同,自己是个疯子。
谁都不能抢一个疯子的宝贝。
她什么都可以为她做的。世子要保全湘南的百姓,不因自己之?故影响百姓安居,她便帮着她善后。做到这个地步,已是退无所?退。
“大崇可以没有她......”
“可,我没了她,怎么活啊......”
则冬哭出了声。什?么都得到了印证。
这段时日,殿下不声不响的,是在筹谋这些!她一个婢子,不懂什?么江山社稷,只知道谋反这样的,是要被斩首的!
“殿下本就是皇家的公主......”谋自家的反,岂不是罪孽滔天,是要被后世口诛笔伐辱骂万年的。
“我本是她的妻子,不是皇家的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