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了七日,郑乾之的尸体在春回变暖的天气下,散发出阵阵的尸臭。
郑檀根本便无法接受,躺在棺木里,无人祭奠,无人守灵,甚至发出阵阵恶臭的人是自己的父亲。换作任何一人,都无法接受这样的场面。即便她已不再挣扎去反驳父亲已经死去的事实。
战场上带下来的严密心思,让她不可遏止的去深思郑乾之唇色的不妥。
正常一个人,怎么会在后有这样深紫色,接近乌黑的唇色?
“不对......怎么是这样的......”她自喃喃,外面的军士,门口的守卫已是很快的赶了过来。
前院外围被围得紧实。
郑檀泪流了满面,向外望去,心里是怕外头的吵嚷打扰了郑乾之。又是一点点的将沉重的木棺盖子挪放回去......
外面的军士似乎是在等人,举着兵刃箭羽,却迟迟没有朝里面去。
养祥还不知如何了,如今倒像是,面朝乌江,四面楚歌之态......郑檀干笑一声,木然将脸上的泪抹干净,呼吸缓过了片刻,便朝外而去。
她想,她应该有资格同这些人对峙。毕竟,国公府庇护了整个大崇百余年啊......
“尔等,可知我父去了几日了?”她的声音恢复了从前的清冷无双,出口一言,便是当初军中的修罗意。
外面的人面面相觑,左右都对视相看几眼,面色惊慌。
多的是人,连脚下的步子都不大稳了。
“说!回?我的话!”她猛的呵斥道。
也直觉自己的身体的承受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竟到现在都还没放弃下来。
前排之人猛地一抖,讪讪往后退了几步。几遍去躲闪郑檀凶狠凌厉的眼神,直到躲不过去......才堪堪道:“七......七日多了。”
“哦......连你们都知道......我不知道......”
这些东西都知道父亲去世的日子,只有她这个至亲之人,什么都不知道......
“皇帝知道吧?”她问道。
往常都称之为“圣上”,今日却不行。称之皇帝,已经足够。
重用沈家人,或可称为帝王制衡之道。这一遭,倒是大通了她国公府的人,一道未通的脉。
沈高澹得人拥着进来,审视之味十足矣。
“郡主还真是沉得住气啊。这般田地了,可如愿见到了国公爷?”他看了看里面,玩味儿道,“看这样子,是看过了。怎么?还不相信吗?”
“你!对我父亲...到底做了什么?”
她现在沉不不气来,无法做到细致的去找沈高澹话里的漏洞,更是无法,寻出太大的破绽。
“即便本相是什么都做了,你又能奈何呢?郑檀啊,事已至此,身为一介女流,你还是趁早认命为好!”纠缠挣扎什么的,都无法是垂死挣扎的一种?。当真皇帝会同情?于国公府么?
若真这么认为,也太痴傻了。
大崇的气数已尽,这江山也该换个人来坐了。国公府既然不想,那就给他沈家来坐。
现下只要边境几国能够与大崇修好,不起战乱,什么都能行得通。是以,郑乾之已死的事,不可露出半点儿口风。还有这郑檀,到了万不得已之时,都是筹码。
郑檀脑中空洞无物,再与沈高澹相对时,极度的歇斯底里,“奸臣老儿也妄自言之,大崇何来......生机啊......”
“你不需要去想大崇往后如何了。因为你!同这无用的国公府,都将终结在我沈家手中!你看看国公府上下,可还有人在?相对相比!我沈家才是人丁兴旺,复兴之象!”他郑檀还要更为发疯,张嘴笑着。
郑檀望于眼中,视如鬼魅恶灵。
他是存了这份心多少?年呢,才会疯魔成这样。
父亲已去,母亲下落不明,他只字未提母亲的下落,便说明并不在手中。若是在,怕是早就用以威胁自己了。
他已是丞相,怎么又不明白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啊......
“沈高澹啊,你要抓我入狱,我如今身为臣子反抗不得,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父亲已死,我须得让他早日入土为安。”
“你拿什么在这跟我谈条件呢?用你这副女儿家的身体吗?还是用你的小公主的身体呢?”
郑檀脸色一瞬变得青黑。
“你敢对她动手,我必杀了你!”
那头又道:“我不动手,陛下自会动手。你拐走了咸铭公主前去湘南那样的地方,也是一桩死罪。陛下想叫自己误入迷途的女儿回家,有什么错呢。”
平地惊雷。郑檀敛下一切的神色,沉沉入思。
是啊......有什么错处呢......都到了这幅田地了,世上再没有什么人能给自己撑腰了。
她仰头又看一眼国公府的檐角。这里,不能护住她的阿娆......自己这个废物,更是不行......
即便如此,郑檀依旧强硬道:“不许你碰她!她贵为公主,自有自己的尊贵,礼数礼法之上,她是君,你是臣。即便......即便她并没有能够明辨我的秉性,你也无权为难她......”
沈高澹惊奇的发笑,故意鼓起掌来,“你要不是个女的,本相都要误以为你对咸铭公主用情至深了呢。你听听这些话,多少?的好笑啊!哈哈哈!”
“......是,好笑了。”是自不量力的想要以自己的法子去拥有阿娆,又想着保全自己的家......殊不知,痴心妄想就是原罪原孽。她心底对自己嘲讽起来。
......
那日,郑檀手脚被缚,挂着手指粗细的铁链子,进了大崇天牢。
郑檀入狱,进天牢。这原是国公府管制的一处之一,身在其中对她而言,并非第一次了。以往都是来处置战俘,处理?贪官污吏的,光景终归不同以往,比较不得了。
满目疮痍下,她戴着手脚镣铐,蹲跪在墙角。
外头雨声犀利,也似乎是利剑一般,戳着人的心肺。
身心都是疲惫。倚靠着石头垒砌的牢墙,她还没忘记,一路而来,并没有见到养祥的事。
“阿娆......”
她一声不响的离开阿娆这么多日。根本不知,现在的阿娆在湘南是个怎么样的境遇。只单单是接她回宫里去,不去难为她的话......
也好......
先前的努力,便都当作是自己的妄想罢。自己羽翼全失,兵权收归朝廷所有,基本也就是归于沈家所有。在这样的当局之下......只要陆娆不受罚,不受制于沈家,往后可以按自己的心意行事,不是比什么都强吗。
至于养祥,他若是对自己有些微的了解和默契,就应该明白,当下是谁更加的重要。
殿下不能一个人回?京,半路上万一有个......反正就是不可一个人回?京。
按殿下的性子,她不会愿意在没有自己的湘南久久的待下去。
她郑檀甩在殿下身上的烂摊子不计其数。原是内疚到底的因由,现在却是唯一庆幸之处......只盼着湘南的难事能困住殿下多些时候,最?少?最?少?,得等到自己想到万全的法子再说。
“给我点时间......阿娆......能的,一定会有解围的法子。姐姐一定能......给你想要的生活......”即便到时候,什么也没有了,她也依旧相信,她的阿娆,会愿意的。
她像是得了癔症,又间或觉着自己十分的清醒。来回的冲击之间,她走向归墟的步子,好像紧迫了些。
但这地方,还是有值得她咬牙也要握住的东西啊。
怎么能走呢......
天牢一贯凶恶,当年她便是里面的一个见证者,见过酷刑无数,听过凄厉无比的惨叫。
这遭,她也将里面的刑罚刑具一一试了。
沈高澹的说辞冠冕堂皇的紧,鞭子下来,耳侧施刑的侍卫便大喝一声,“说!逆贼郑檀,将咸铭公主殿下藏匿在何处了!?”
“好好说出来,还能少受些苦!”
郑檀形如枯槁,手脚被夹着捆绑的结实。
抽打的刺痛已使她昏沉起来。
“能少受苦吗?”她亦是笑着问的。
什么询问一语都是虚假不是么。沈家要的,是折磨,不是其他。
“不必多费口舌了,殿下她......我并不知道下落。想要从我这里得殿下的消息,就不必再花心思了。”
那人咋舌,“这是个硬骨头啊。”
几个侍卫交谈一番,将郑檀里里外外贬了个透彻,荤话说了一遭又一遭的。真见没有了法子,便动了气。
“老子就不信了,还搞不定一个臭娘们!”再等了一刻钟,昏昏暗暗的转角,便抬了个大架子上来。
“还不说?不服气吗!?这两边的琵琶骨穿进去,你这身子也就没什么用了,行军打仗什么的,可都别想了。你可要先想清楚了。”
大架子上血迹斑斑,是极深的颜色,不知多少?个人的皮肉挂在上面过。
这刑罚,舍弃已久了。今日重现,却是自己在遭难。
“国公府如此,我做何还有行军打仗去呢?”多说也是无益。
大约是哀莫大于心死吧。她对这个穿人筋骨的大架子,并无多少?畏惧。
那两处钢刀插进血肉里的瞬间,疼痛蔓延开来。是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疼痛,刺激得她脸上血和?混在一起,断了半生的忠良......
“父亲......殿下......”国公府就此殒没的余生啊...残破之躯,甘尽所能护父亲声名,保爱人安危。
至死,方休了......
作者有话要说:滴滴滴,大家打疫苗了咩??最好都要去打哦。
(虽然作者君的手已经疼得抬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