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又何必这样勉强自己呢......”则冬问出心中疑虑,“奴婢从很早的时候陪您过来,便没有见到世子,您同奴婢说一说世子她在哪,奴婢得去请人过来。”
前面桓微月也说了,这个情况是要报过去的。真要有个万一,世子又不在,难免抱憾。
陆娆虚弱道:“不......不用她知道。她也.......不在这里,劳烦你陪我吧......”
屋子的门的从外打开,引进一阵不小的风。
是桓微月复又进门。
她依稀也听到了陆娆所言,蹙着眉过去见人。
“民女见过公主殿下。”她福了身子,第一次堂堂正正同她行礼。
则冬怕二人再生误会,轻声便同陆娆道,“这边不好请太医,是桓小姐夤夜而来,为殿下诊治的。”
原是这样。
“今夜间,多谢桓姑娘......”如此时局,有人夤夜而来为她诊治,除了感谢之言,她想不出其他的多话了。
更何况,此人是,他日被视之敌。
如今,世子不在,湘南的困局都得由自己来破,替世子收尾。现在身子出了问题,难免会有影响。
湘南的事不了结,她便回?不去京都去见世子。而预料之内,世子她不会回?来了......
“您还是不要乱动,也少说话。针不要碰,一会儿等药好了,让则冬给您喂进去,我?来拔针就是。”
陆娆耳中,桓微月语气如常,平静叙说,倒也无甚情?感。
也是,她是个医者,所有的病患在她眼里,都是一般的人。
如此才是对的。
她这样的人,喜欢上世子,若得两情相悦,大抵也是美事。可就是自己,还存在在这个世上,阻了这事。
“殿下不用这样看着我?,医者本分,与前事无关。另外,我?作为你的大夫,得问上一句,小将军何在。关于你的身体,她似乎应该知道些?什么。”
陆娆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将自己的意思同她交换,“桓小姐,我?的身体......一直这样,不必告知与她。除此之外,我?也不预备让其他太医过来瞧病......我?有一求,望桓小姐妙手,容得我?身子可支撑处理湘南之政,陆娆在此拜谢了。”
桓微月不解,片刻之后琢磨透了,便是气结,“你!你疯了不成?!”
就这般的身体,还想着处理政事,不要命之语!
“不,如今的你,万不可以操劳。不是还有她在么,你何必自己去做这些?。”这般支支吾吾也不肯说出小将军的下落,人莫不是死了?换句话言,就算她身体?里存有的毒素被一一排出,那在排出毒素之后的数月里,调养休息都是最为重要,“你既有了别人没有的依托,便试着放过自己一些?,不好吗?”
“......”则冬惶恐,默在一旁不言。
今日她对郑檀是有怨的。
殿下为何在此,只有世子最清楚。可她今日这时,殿下身子危急,她竟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要不是有桓微月及时赶来,自己不通医理,岂不是要耽误了殿下的性命......
则冬偷偷瞥主子家苍白惨淡的侧脸。深想:殿下,竟丝毫没有怨怼吗?
陆娆轻轻咳了一声,牵动的身体,针入皮肉之处,炸开疼痛,让她脸色骤然发青。
她们不知内情?,如此说,不外乎思量间自感的人情冷暖。而她自己是当事之人,将世子的处境同自己换一换,很容易便接受了。
自己能怪世子什么呢?
怪她理解和体?谅自己的心思,将自己一步一步的带在她身边吗?
还是怪她爱惜自己过了头,非得借着公仪出往乾谷那地方走一遭?
亦或是怪她,不知天高地厚与自己的父皇私下成约,就为了博一命讨要自己?
陆娆实在责怪不了......她亦是满腹的心疼,心疼自己的姐姐啊......
上天若是没能让她见到国公爷最后一面,自己才是罪人吧......
便如桓微月所问,“你既有了别人没有的依托,便试着放过自己一些?,不好吗?”
“怎会不好呢。可一想到,多承担一些?,她便过得松快些?。就恨不能将她的担子都挑上......死了也罢了。”
桓微月不顾礼节骂她,“痴人,蠢蛋!”
......
没等则冬开口制止她,她也便拂袖去了。
这屋里太黑,陆娆眼前昏暗,渐渐看不清东西。她身体?不宜乱动,便叫则冬,“帮我再点几根烛火吧。”
这里不止是黑,还异常的冷。
高热未退,身边离不了人。不过好在,桓微月不久之后,便端了药碗,去而复返。
“先喝药吧。之后处理政事,也得要药撑着,是不是?”
陆娆很乖,拧紧了眉心,则冬伺候着她喝,不久药碗就见底了。
桓微月盯着看了片刻,又别开眼。周遭空气?都安静的很,她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看待这咸铭公主了......
罢了。深想什么呢。
“好了,服侍你主子躺好,该拔针吧。”
则冬脑门突突跳了几下,很快扶着人躺好。她一听到拔针,心里就堵着发疼。就怕殿下又像方才一样,呕血不止,吓得人心惊肉跳的。
“您......您轻点啊......”
桓微月白她一眼,口中闷出一句,“行?,你扶着就好。”
针拔的很快,一瞬之间的事。
“嗯......”陆娆果真一声痛哼,喉上血气?上涌,一口淤血闷在口中。
桓微月退开一步,“吐出来。”
则冬快快退开,让出位置来。
这一回?吐出的血,颜色浅了不少。是个好的表现。
“先歇着罢,今日总不能再处理什么事了,明日再说。睡上足足的一觉,我?明日再来。若是睡得不好,明日还是不许得处理什么政事,你自己掂量吧。”
“桓姑娘。”桓微月要走,陆娆撑着身体叫住她。
“嗯?”
忽略掉口中的血腥味道,陆娆道,“我?想问问你.....可还喜欢着世子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对你来说很重要么?”桓微月不解。
她不应该避讳着这事么。
“是啊......”陆娆气?声言道,“我?知道桓小姐自有风骨坚持,若你去不避讳,到时可同我?们一起回京的。我?会去同桓家大夫说明,在京上也替你安排一二。此事,你考虑着,不用急着回?答我?。”
桓微月一笑,饶有兴致反问她,“你就不怕我?到了京上,离你们家世子近了,便有近水楼台之便,去抢了你的人?”
“我?......”
这要是放在平时,她不会担心什么,甚至不会将她说的话看成是一个问题。现在的犹豫,是因为自己和世子所有的不确定性。
已经能日复一日的感觉到身体?的亏损缺失......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个时候国公府出事,湘南之行?受阻碍,世子身边多几个人也未尝不是好事吧。可私心里又容不得,矛盾撕扯着人,顿觉恍惚。
“行?。我?会上京去,你也别多想了。不是为了郑檀,是为了你,和我?自己。”她大概明白这位的打算了。
就她这副身子骨,每日自己还能回到京城去吗。
对于之前的问题,其实早就知道答案了。这位公主殿下要是真的怕,上一次,就不会派人去家里点名要了自己去刺史府帮忙。
命中注定的一个轮回?,估计就是要在她们二人之间辗转几次。不知为何,桓微月这次预备顺着命运的轮回走。
私心也有。她见过心许的,意气风发的小将军,得不到,那护着些?也是好的。哪天真正放下了,走的时候也自然坦率,不是吗。
......
*
两日后。
郑檀与养祥的马,死在了半路上。
马匹也是活物,受不住连续三四日紧赶慢赶日夜兼程。
两匹马一起倒下的时候,郑檀眼中黯淡的发黑了。
他们只能围着一堆火,木呆的愣着。她眼珠子盯着火苗儿,眼里闪着东西。
养祥想说什么,抿唇很久,还是说不出一句话。
“想说什么?”郑檀很累,声音低的不像话。平日一开口就叫人觉得清冷无双的声音,也没了原来的样子。
“郡主啊......我?们走了,殿下那边......”怎么办呢。
郑檀想的很深,很久才道,“我?对不住她......”
只要父亲没事,她马上便会回?去的。只要父亲和母亲没事,府上一起安好,不起变故......
养祥吸了一口气,难忍道,“属下知道您,但就这事,属下还是想说,这一回?去......怕是功亏一篑。”
她还在坚持,“只要圣上那么他们不发现,我?们为他办事,他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怎么样的。”
只得这样想,才能让心里安定些?。
只是......她的阿娆啊,还是被自己抛下了。
可真是混蛋。
在乾谷的时候,老先生说,要给阿娆送一份礼物,让自己回?去之后好好的守着她,至少两三天不要离她的身。
自己却......刚回?到那里,就得消息,跑了出来。
就连马匹,都是阿娆给预备的。
她还不知道,老先生说的礼物,是什么。
也没有守在阿娆身边。
“养祥......我?不知该怎么办了......”
眼前的柴火燃的正旺,是暗夜里的红,散发着暖光,她无助的想扑进火里。
又一次,她没能好好的陪在阿娆身边。就像那次宫里一样。
“郡主既然已经出来了,便不要多想了。殿下她,会体?谅您的......”
“她其实也可以,不体?谅我?的。”是不错,她会体?谅的。郑檀怨怪的是什么呢?不就是她太过体?谅自己了么。她都曾留过她,只嘱咐,要在路上好好照顾自己。
她是那般的为自己考虑......
“殿下是为了郡主好,才什么都不说的吧。”养祥轻道。
他本不该说什么,今日此地,见郑檀如此又觉得该说些?什么。
“郡主安心回?京,才是殿下想看到的,您觉得呢。”
“是么......我?还真是,没有良心。”
*
失了马匹,这一程离下一个城镇还有十几里路程,将包袱里的干粮取出吃下,又生生灌下几口水,郑檀不预备歇息,背上包袱,又要启程。
养祥明知阻止不得,还是劝道,“郡主这般,好没等回?京,自己便倒了。”
郑檀不顾,只道,“多嘴。”
“属下不能不多嘴。属下答应了殿下,得将您平安送回?去。”
他撒了谎,抬出陆娆来吓人。除了陆娆,他真没什么能劝住她了。
“那你说,父亲能等到我回?去吗?”
父亲行?军打仗,辛苦了半辈子,将国公府立的这般好。如今病重,膝下竟没有一个小辈伺候榻前。但凡当初生的是个儿子,也不至于......
“是我无能啊!”她站定,再忍不住同他嘶吼道,“你懂什么呢!我?如今,就是对不住任何人的!我?若是没能见到父亲,不若死了算了......那是我父亲!”
“报中都没提及母亲。是因为她根本不在府上吧?这样一来,父亲身边还有谁呢!?”
谁都没有了。那个戎马半生的男人,榻前荒凉,时局艰难之下,人人避国公府如洪水猛兽。
还有那沈家,会放过一个时机么?
“养祥......我?怕不成了。国公府不成了,我?也......不成了。”
养祥见这幕,痛心疾首。
郡主何时这样过呢......
他只能以拙劣的言语去安慰,“不会的。郡主定能......见到国公爷的。”
“你知道什么是不是?到现在了,你还在瞒我?......”
“你得告诉我?,我?这次回去,是侍疾,还是......事丧?”
养祥心惊,不由的胆寒。
夜里行?路,他快连郑檀的眼睛都看不清楚了。瞒住的东西不多,郑檀自己也能想到。
良久,夜风又刮了一阵过去。他抑着痛苦,说道,“是,事丧......”
这消息,朝廷一定会按下来不发。郑乾之的声望,不止在大崇,也在外关之外。
丧事一发,边境动乱是可预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的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大概最感到欣慰开心的事情,就是觉得在绿江,还有人等我更新吧。
想在四月份完结的,接下来努力补更新。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