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几乎沉入绝望。为人子女,在父亲临终之前都不在身边,哪堪为人啊!
“养祥......回去,我们回去,现在就回去!”
养祥心内焦灼,却知道此时有话不得不说。
“您、您现在不可以离开这里。您是奉旨出京,没有上报上去的军报,没有圣上的圣旨,现在回京就是罪过,是要被......”
郑檀一把擒住他双肩,眼睛充血变红,声音沉的厉害,“那是我父亲。”
“不止是我的父亲,他?还?是国公府的主人,那也是你的主子!你不可以阻我回京。”
他?手上还?还?握着郑檀的佩剑双岁。前面赶来寻人,已是十万火急,到了这里,进屋没有找到郑檀,屋子的剑架上还?摆着?双岁。郑檀出门不会不带双岁,双岁还?在,则证明人只是暂时离开。
现,他?手里的双岁被郑檀夺了去,有些话他?憋也憋不住。正要说时,看到马车上陆娆被扶着下来,又是一番的忍耐。
郡主如今已经被京上来的消息冲昏了头脑,怕是把什么都忘了罢......
她为了这次湘南之疫,付出这样多,只差连命都搭进去了。现在回去就是功亏一篑,她但凡深想一刻,都会斟酌一二的。
“郡主......您再好好想想。属下不是阻你......”
是怕她后悔。
那边陆娆走过来,也是急切。睡醒之后,脑袋总是发懵的。外?面的动静大,她也等不急得过来问个明白。
下马车的时候,远远看见郑檀的脸色,看她与养祥说话的劲头,强烈的预感汹涌而来。
这几步路她走得很?快。怎样的事情能让世子如此失控......大抵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世子......出什么事了?”
郑檀上下牙齿都在打颤,从养祥告知她消息的时候开始,她的心的就不在这儿了。
面前站的陆娆,若是别人,她根本不会停在这里多?说一句话,多?待一刻。
她的父亲或是生死垂危,或是孤身一人。
作为女儿她无法想象这样的时刻,她的父亲会是怎样,国公府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郑檀的手掐着?自己,狠狠的,脸色惨白之下,尽是无力,“父亲他?,不成了......”
陆娆面色也变了,周围的气氛冻成了冰,她转头去看养祥。见他?点点头,示意确是如此。
猜测的事,成真了......
郑檀魔怔似的摇头,踉跄着?蹲下身子,双手用力抱着自己的头,口中呜咽声慢慢放大......
“我不该出来,我根本不该出来......”京都距离湘南,相隔千山万水,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是一个样子,传到了湘南,又是另一个样子。她的父亲,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她都不知道!
陆娆在一旁看在眼中,心揪的厉害。
不知为什么,她看郑檀,与方才大不一样,竟也心死了一般。
是吧,是不该出来的。只为了一个劳什子的皇帝的承诺,一个过继的虚名,离开京都来到湘南,是大不值得的。
她无声无息叹出一口气。自己满心的罪孽感被扯开,她再也无法隐藏了。
这般时候,她要先考虑着?世子。于是也是蹲下身子,扛着?胸口的钝痛,抑住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轻声问她,“现在就回去好不好?我现在就、就让人准备马匹,你带着养祥,赶紧回府。”
郑檀失魂落魄的,像是从她的话里得到了法子,急不可耐的点头,“好、好!马上去,你快去!”
修剪圆润的指甲掐在掌心,伤不了手,却能感觉到疼。陆娆应她,“好,我现就去。”
养祥拦人,“殿下,还?是属下去吧。”
她看看四周,千头万绪卡在胸口,呼吸渐渐不畅,“不用,我去吧......你陪着她,别让她乱来,伤了自己。”
“殿下......”养祥有些急,又不知从何说起。就连他?也能看出来,这位身子上绝对不大好了,下望一眼,郡主还?蹲在原地,头也没抬过。
“没事的,很?快......”因为呼吸不畅,带来的后果就是缺氧之后脑中昏沉,她眼睛也红着,盯着郑檀的发顶看,“很?快就安排好的。”
带取来两匹马,还?有一些世子常穿的衣物......要一路骑马的话,还?是得男装方便一些。还?有路上的干粮,饮水和银子,都少不了。
这次就不用预备马车了,可以省去很多?的时间。
而自己这次,是无法跟随世子一起回京的。走至远处,安排下去后,她陡然发笑,重重咳喘起来。
是发病了......
心里一阵又一阵的难过,根本不放过她。在黑夜里等了好久了,这段时间,她又在光明中生活,要回去黑暗里,她很舍不得。
“嗬,咳咳、咳......”眼泪怎么收不住,滚珠子似的落下来。
理智告诉她,应该服药。所以,她慌着?手脚从怀里摸出小瓷瓶子,倒出几颗药,囫囵一并干咽下去。
理智又告诉她,她不应该这样,至少......不应该让世子发现。
所以,她又做足了表面的掩饰。
可以等世子走了之后,等她将则冬送走之后,等这里的后续都处理完之后,再?可怜兮兮的躲起来哭一场。哭出世子付出的毫无意义的努力,哭自己的白白的期待,哭她自己的瘦弱、不堪一击的心思。
......
预备所有,不过两刻钟的事。陆娆再?走过来,身后的小厮牵着两匹马跟着?她。
郑檀还?是方才的姿势,连地方都没有挪动过。
陆娆忽然开始恶心自己。出事的,是世子的父亲,是国公爷,世子她是最应该在此时回去的人。可自己只是体会到世子的悲伤,却还在心里为自己的狭隘的情爱惋惜感慨。哪里像一个值得她深爱的人呢......
她弯下腰去扶她了,“姐姐,都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启程。你带上养祥,让他背着?这个包袱,里面要用的地方,我都让备上了。”
“赶路之余,要照料好自己,好不好。”
郑檀没有应过她。起身趴在她肩上埋着?哭了好一阵。
陆娆心疼心碎,刚压下去的疼又出来做乱。
比起自己对自己的失望,看世子如此痛苦,才?是真正的煎熬。
“好了。”陆娆拍拍她,“我知道你听进去了,快去罢,别、别再耽搁了......”她站的不太稳,被郑檀压得久了,身子晃荡了一下。
肩上的人才抬头起来。
“记下了。养祥,走,随我回府。”
时隔近五个月,湘南六城的城门第一次从里面主动打开。放出两人两马,留下飞尘,跑得很?快。
*
陆娆当?夜便病了。
劳累所致,刚入夜就起了高烧。
则冬原是在边境她们的居所忙活着事儿的,得了消息,不管不顾的就冲过来。她哪里放心别人给陆娆侍疾!
这次的病发的太快,则冬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病情便严重了。刚开始,是晚间与下面人一起送陆娆回小宅子。
边境地方根本就是荒凉,则冬想不到有旁的法子对陆娆的身子有益处。一狠心,还?是觉得就夜赶回先前所居的小宅子安置。刚到地方,一探陆娆额上,摸到的就是满手的汗。
则冬回神过来,发现一路之上主子都十分安静。不像的每一次,发了高热,口中一口一个世子,一口一个姐姐的,几乎不会停。
可今日却没有。
她也不是没有问过世子在何处。那些跟在身边的人,包括十二和十六,都是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问不出什么,也就作罢了。她根本顾不上什么尊卑礼节,吼道:“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我们殿下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等着?我鬼也不会放过!世子不在,你们就不去请人吗,请太医,请大夫过来!”
总归不能一直拖下去。
世子怎么就养出了这么多?木头!连生病了请大夫都不晓得做!她怨恨的很?了。
十二与十六相视一眼,拱手便下去了。
屋里复又安静下来。
她在床头陪着,见人如此,根本是憋不住,掉了眼泪。
“殿下啊,你可别、别吓奴婢......”
许是入夜了,则冬本不觉得冷,现在倒也觉得屋里冷的厉害。
不管了!她一咬牙,起身去生炭火。
对!还?有国公爷夫人那里存起来的药香,
......
陆娆躺着,就像个没有生气儿的人偶。精巧精致的脸上,一点血色也不在,因着?前头哭过,眼角还?发着?红。
则冬用湿热的巾布,一点一点给她擦脸。
泪痕在脸上,她们殿下都不好看了。
她想着想着,又回头捂脸默了一阵儿。
这是造了什么孽债......这个时候了,连个大夫都不在......
她又呵呵的笑出一声,这算什么呢?不是一直宝贝着?她们殿下么?世子现在人呢......
连个人都不在么?
“咳、咳咳......呕——”床上人忽来了动静,一阵的猛咳!
陆娆压根没有意识,这般情况下,不知身在何处,血腥气到了喉上,刺激得她头向?旁侧偏过几寸,不多?时,便呕出鲜血。
暗红色落在枕上、被上、则冬衣上手上......
亦落在她自己苍白无光的侧脸上。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严重......”则冬吓得去托住陆娆下巴侧脸,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
不会的!不应该这样的......除了在宫里那次,殿下还?不曾再次呕血过。这次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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