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那人微有动作,声响发出的比先前更大,显然已沉不住气,开始乱了阵脚。
正是那人轻率受惊的动作,传达给陆娆了有用的讯息。
她生来五感敏锐,凭人家动作,转转脑子去想,便也晓得?心思一二。
能被她一句话吓到的人,必不会是训练有素的刺客高手。陆娆蹙眉间,将手里的匕首握得更紧,收进袖中。
定着心神稳住自身,她站起身,便直接望向梁上,眼里掩盖了畏惧,凌厉之气乍现。
“下来罢,在梁上有什么意思呢。”
“......”梁上君子还是默声,但过了不久,便有下来的意思了。
陆娆视线锁定这人,看着一身黑衣的人,从梁上飞踏,几个转身借力落地。
是个男子。
她面色逐渐变差,不好的记忆寻了这个时机,倒似群魔,蜂拥而至。
陆娆不语,等着那人回?话。
黑衣人扯下黑色面巾,露出脸。即便烛火之下,有夜色隐藏,光线并不好,陆娆瞧见的依旧是一张秀气十足的男人脸。
以秀气去形容之,其一便是这人个头不高,脸上稚气还未完全的褪去。应是和陆娆差不多的年纪。
发冠之上镶嵌的玉石,一眼看去便是价值不菲之物。
诚然,这是哪家的贵子。夜半入了姑娘家的门房,除了无礼,便是试探。
这时候沉不住气,会过来试探的,也只有他们了泽(哲)国之人。
秀气的男子作势掸了掸衣衫上的灰尘,轻咳一声,颇为不自然道:“不愧是大崇的郡主啊......这么快就将我抓住了。”
陆娆心跳极快,紧张之后,便从他话里找出了毛病。
敢情这人,是将她当成姐姐了。
将错就错,她不能让这人白来一趟,却什么信息也套不出来不是么。
“阁下又?是什么人呢。何?故三更半夜的闯入一个姑娘家的房间里窥看,做出宵小之举。这般也,不觉为耻?”
年轻男人被噎得不知该说何辩解。大有在宫里的时候,背书作假,被太傅抓个正着的惶恐难堪......
他绞着一颗心,暗自怒斥,这大崇国公府的人,果然厉害!
几句话轻飘飘的,将自己骂了,还将他尊贵的小脸撕了个稀烂。
呵,不愧是你。
“你!你说话要这么恶心人嘛!怪不得?好好一个姑娘家被叫成女修罗。”怪不得?王兄他们都怕这样的女人,大崇湘南危局,那么大好的机会都不愿意抓住了。
“......”这人是......恼羞成怒?
陆娆不太理解,也没什么探究的欲望,便不去理他,“你可不是大崇的子民,轻功倒是不错。可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那人顿了顿脚,一抹眼睛,看清楚了陆娆手上的匕首,“你、你不会是要杀我灭口吧。不不不,我只是来看看,不必如此吧......”
陆娆一挑眉,扯着不大欢喜的笑,走近他,“那你是,说不说呀,嗯?小王爷。”
“你怎么知道的!”男人瞳孔放大,骇得?后退一步。
细思极恐之下,双腿都在发颤。
这女人,莫非是鬼魅化身?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你该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来着里想做什么。”陆娆接道。
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身份对她而言并不难。这样的玉石为坠的发冠,加之毫无脑子的谈吐言语,还有脚下那双云芝锦纹踏祥云的鞋履......大泽皇室也是子息稀薄,两个皇子都已是不惑之年。唯有一个妃嫔所生?皇子,被过继给皇帝之弟做子,从皇子变成了王爷。而这个人,便应该是眼前男子,年仅十七的公仪出,
公仪出与两个兄长生长环境不同,性子也大相径庭。
几乎是没有皇室宫廷之人所有的诡谲心机,活得很是自在。
他拍拍手,暗地里给自己打气,“我能有什么心思!不过是来看看这女修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罢了......”
骗人的话,终归底气不足,说到后面声音自然低下去了。
“哦?是么。那小王爷实在是兴致高,大半夜的来看我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痴恋于我呢。”狐假虎威的感觉也实在是太棒了。陆娆说着唬人的话,还拿出匕首,在手掌上拍着骇人。
“谁、谁说的......我哪有那个心思......”他本是害怕看她的,毕竟是那么吓人的名头。
可,就在不久之前,他在梁上就已经看了些时候了。
看过这个女修罗轻解自己的衣带,脱下衣物,只合着中衣。作为一个男子,他当真?看的眼睛发直,喉头滚动......
想到这里,公仪出脸上便多了很多颜色,变得?不大好看了。
女修罗......她确实很漂亮。烛火虽暗,但他见的这张脸,说是倾城之姿,也不为过。
耐不住抬头又?大着胆子看她一眼......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一处是不好看的。
在宫里,他最是守礼,今日早就破了规矩。不破不立用在此处可能不太恰当,然,公仪出是因不要命的大胆之举,直视陆娆许久,故而发现的破绽。
眉眼好看没错,黑发顺长也没错......
就是这脸色,差了些。
倒像是......
久病之人,或是中气不足的病患才该有的样子。
他就此心生?疑惑,鬼使神差的走近几步,预备细瞧一瞧。
“你?”他伸手茫然指向陆娆血色不足的唇。
长指下一瞬便被她抬手猛地拍打掉了。
“登徒子!离我远些,滚出去!”陆娆见他动作,多是惊惧的。忽然间动了气,胸口那口气一下子被提上来,便觉晕眩,惯性向后退了两步,堪堪站稳。
公仪出没料到她身体孱弱至此,赶忙一个提腿过去,将人揽住。
回?过神来,他可算松了一口气。
方才是太无礼数了,好在动作快,没让人摔了。
“放开......放开我!”只片刻,她眼前的晕眩止住,就手脚并用的开始挣扎。
现下是恨不得?将这人一匕首捅死!
她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手快的拔出匕首,纵使手上力道不足,也一下朝着男人腹上就是一刀。
“嗯!”只听他一声痛哼,当下倒了。
身体上突如其来的痛剧烈的要命。
公仪出捂着腹部,下望一眼鲜血入注的肚子,抬眼再看人,不可思议道:“我、我只是想扶你一把......下这样的死手,姑娘还真?是......将自己当做了女修罗啊。”
陆娆忙去扯自己脱下的外衣,惊弓之鸟般哆嗦着往身上一披,身体还是防卫的姿势。
他认出来了。认出了自己不是世子。
“是你,是你先无礼,夜半登堂入室,出手挑衅。我不过是为了保命伤了你,不至于死。”她声音抖着,却不觉错。
自己手上要是多几分力气,还是会捅他个结实。姐姐不在这里,她总要护住自己,等她回来的。
她往外望,等了不久,则冬的声音便传来了。
则冬住得?离这里不远,先前的动静她没听到,现在总该听到了。
“殿下!殿下是出了什么事么,可要奴婢进来伺候?”则冬声音带着疲倦和急切。
陆娆俯身看公仪出,眼睛微眯,思索片刻。
公仪出认命的合上眼。在他以为要被擒住,作为人质身在湘南,为自己的轻浮付出代价的时候,陆娆却道:“无事,只是梦魇而已,你去睡吧。”
则冬不疑有他,关切道:“那奴婢下去了。殿下也快睡,莫要多思了,世子早晨便回?的。”
视线所至换了一处,看着他的伤处。陆娆回?外面的话,“好。”
“.......”
*
“你为何要不告发小王?”则冬的脚步声渐远,公仪出忍痛,低声去问。
陆娆没理会,穿好外袍,俯身寻着药箱子。
她哪里又?知道为何就动了要保他的心思。只知道,则冬要是知道了,必定通知外面的侍卫。一旦侍卫进来,便意味着姐姐也要知道了。
她一知道必定不能好好办事。
且这个男子,似乎并非是和原先预想的那样,带着何?种不善的目的前来。正如他所说,更像是来这里开眼见真?容的。
“你说话啊,怎么又?不说话......”伤处没有伤及要害,他便还有说话的力气,“你不是那个女修罗是不是?所以,外头那个婢女叫你殿下,你是什么个身份?难不成是小王我一样,是个公主?”
陆娆:“。。。。”
这人不止是话多,脑子也是不大清醒的吧。什么叫做,和小王一样,是个公主......他一个男子,怎么就和公主一样了。
“你太吵了。”
“哦。”公仪涪咬了唇,脸色也白的难看,“你嫌弃小王话多了,干嘛不将小王送出去。”
陆娆蹲下来,“你要是真这般想,我也可以圆你这个愿望。”
公仪出气结,“你!当真?美人如蛇蝎!诶诶,你扯我衣服做什么,欺负小王良家俊男吗!”
“你别撕我衣服啊!”
“你再声音大点,就不需要本宫送你出去了,知道么?”
“......”
“我这是给你止血呢。血这样流下去,没等到你想见的女修罗回?来,你就流血而亡了。所以,别乱动乱喊,我可不会容你放肆的。”
这人还是交给世子回?来处置比较妥当。毕竟这身份,也不小了。
“你不要随意看小王的身体,小心我缠上你!”临了了,他看着陆娆手中药瓶子还是硬着头皮威胁道。
“行?啊。不过我有主了,你缠着我便也是惹了她,不划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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