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什么,本宫就不能吃她的醋么。”陆娆嘴角向下一撇,暗道,这是谁定下的规矩。
她就是心里不舒坦了,还不许得表现出来?吗。女子和女子的情爱,同男女之间?的,并无很大的差别,都是一样的。换了别人,哪个能容得这样的事儿,还高高兴兴的表现出来?呢。除非并没有那?样的喜欢吧。
但想想确也是自己将?人送去她身边的,怪不得旁人做什么。
“则冬啊,明日是什么样的安排?”
她还没等则冬反应过?来?,又反了个方向,问起别的。
则冬之前啊呜几声,继而哪里还敢吱声,如今被?问起来?,也花了些时候转脑袋上的弯子。
“明日?明日的话......并没有言明是什么样的安排啊。”她想了想,才道。
陆娆的行?程都是前一日定下的,这几日意外颇多。郡主那?头不安生,主子担心,这边的动作?也就缓下来?了。
“本宫待不住了。世子先前最忧心的已?不是疫病,而是巍河河道疏浚之事。明日就,前往巍河河道吧。”她确实是待不住了。一日日在这里,难道要她,天天去细想自己的姐姐和别的女子,是如何朝夕相处吗?仿若做梦,不如做点实在的,给她解忧吧。
“殿下真要过?去啊?”
“怎么了,不行?么?”
则冬为难着,实在允不了她这个话,便有意去拦着,“殿下过?几日便到日子了......还是不要出门了。奴婢在这里也得好好的看?顾殿下的。”
不然被?世子知道,头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个未知。
上次殿下月事来?时,是在桓家。那?疼起来?就要命的模样,实在吓人。
陆娆那?时整个人宛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湿了一身。疼得几乎下不了榻,最后还是去求了止疼的药丸子过?去,才生生扛过?去的。
现在外出,可真不是个好时候。
陆娆闻言默了片刻。
疼起来?的感觉唯有她自己最为清楚,旁人眼见却体会不到。肉体凡胎之身,当?然会惧怕这样的疼痛。但也不得不说?,她本人从不做头脑一热的决定。
此时去巍河河道督办,是最要紧,最有必要的。
“日子是那?几日没错。但本宫的小日子一直不准,那?事儿之后便更是了。上个月也是迟了许久的。说?不定到时候,我们已?回了呢。”
“可殿下啊,这说?不得笑,事关身子的......被?郡主娘娘知道了,奴婢可交代不了......”
“我知你是为我好的,但这事我一定要先替她办了,她也好安心养着不是?所以?则冬你,便不要阻拦我了吧。”陆娆笑笑,不着痕迹打断了她,话说?的轻松又圆满,“你心疼我,不如先替我去讨要几颗用的上的药,以?备不时之需啊。”
用得上的药,指的就是那?用来?止疼的药物,则冬知晓。
“殿下先前还说?,非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药的......现在怎么......”她可还是记得,在桓家医馆,主子都疼成那?样了,还忍着不去用药。
后来?也是疼得实在受不住了,才用的。这次怎么就换了个态度,主动说?起要用药了。
“我的傻则冬。因为现下,便是万不得已?之时了。世子不在,我岂能不自行?支撑。”她总算舍得将?绢布放在一旁,整理的不大欢喜的心情,正色道:“我既为公主,享了外人面?前的尊贵,便不管在宫里如何。你可懂得?”
则冬想说?,自己并不懂得,又忍下了。
她终是个奴婢,没有大的格局,大的志向。皇室对主子根本不好,可谓万事皆不上心,甚至那?时候连太?医都不愿意给主子请,若不是有世子,主子为鱼肉,早不知受了多少罪了。这样的公主身份,万般都假,还有去照拂万民么......
岂不委屈极了......
陆娆看?出了些意思,了然于心,并不预备再去解释。
自己可不是圣人,没有承载万众的心。可世子有之。
她是自己这便利的身份,帮她完成国公府的位置给她带来?的责任。对此,倒没什么好委屈的。嫁鸡随鸡,自古都是这个说?法。
“下去办罢,明日就出发,别多想了。”
则冬扁扁嘴,“晓得了殿下,奴婢去办。”
“乖。”
*
如此时间?长过?了十几日,巍河河道之事没有任何军报传到刺史府中。
郑檀便也坐不住,用过?之后,往府门口去了。
桓微月想拉人,又不大敢近身过?去,只?得一边哄着话,一边跟随,“将?军这身体见不得风,莫要再往外去了!”
“无妨的,我有事要问养祥,耽搁不得。”
“是怎样的大事,连身体都能够不顾的,你给我站住!”
郑檀步子已?近府门了,被?一个呵斥惹得停住了脚,“我真有事要问。”
桓微月跳了几步向前,“我知道。将?军日理万机,我就闲得很,一天天在这里都是为了陪一个人。可这个人不听话。”
她今日非拦着她不可。那?又怎样的病人,什么医嘱都不好好遵守,让着不要多思,一天天便蹙着个眉头,想点什么也不说?。让着不要出来?,刚有些力?气,跑得比兔子还快!
造了孽了!!!
“我......”郑檀微微脸红,去也不是,回也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些日子承蒙人家照顾着,这位也是一字一句的说?了许多回。这遭出来?,自己是不大占理。
“那?是哪个意思,有什么话不能回去之后说?。让我与季大夫传个话,有那?么难吗?你这是回去之后又起高热,你要我怎么办?我怎么同季大夫,同那?位......那?位殿下交代?”
殿下......就是因为殿下在外面?,她才等不了更久,得知道外面?的情况。
殿下在外面?这么久了,连一封信都没往刺史府这里送。郑檀纠结了一阵,还是迈了步子继续过?去,“不消多少时间?的,还请桓小姐等我片刻,马上便回。”
......
桓微月盯了她一阵儿,气馁的喘息,顿时无力?原地?蹲了下来?。
她好像......这对这人半点儿的法子也没有。这人,也真是半点儿自己的话,也不愿意听呢。
想想自己,再想想视线内这人对那?位公主殿下的说?过?的话,是一字一句都要记下来?的虔诚。对比之下,还真够伤人的。
她慢叹出一句,还不得出什么声音,无力?的很。
往往是无意间?发现的东西,才最让人上心。桓微月便是前几日,无意间?又窥探了一个并不应该知道的秘事。
事关将?军与那?位公主陆娆。一个人是要上心到什么程度,才能将?对方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都好好记下来?,贴上放在胸前,牢牢记住呢......
可她桓微月喜欢的人,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细致入微到极点的女人......
前两?日里,她懵懵懂懂的感觉去了,留下的是真实的,同郑檀一起朝夕生活的真实感。她也有这样的心绪,也许性?别之事,并不是最为重要的。男女之间?不过?是情事缠人,床笫之欢罢了。若与之相守,即便没有那?些,她也甘之如饴的。
恰逢那?一日里,她帮着郑檀换了衣物,服侍着在外等候她擦了身子出来?。
她抱着她的衣袍等候,一个不大的动作?,将?衣袍胸口的内袋子里的物什掉了出来?。
“嗯?”她看?了一眼,便去捡起。
是个小手札。
封皮用的是类似兽皮做的,手札不大,小巧精致,是女子会用的样式。
好奇心使然,她翻看?了第一页。
实际上,也只?有第一页是有写上文字的。
“家、家训?”桓微月读了其上两?个不大不小的字。
这小将?军!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脸都红了个透,咬了下唇,继续下去。
“吾妻家训,遵从勿违。”
“第一,出门不多看?别的女子,男的也不行?。”
“第二,天冷了便要回家,她在等。”
“第三,凡事顾忌自身,才可保护身后之人。”
桓微月:“......”
这一条一条的,列出的实际上并不多。看?在她眼里,可谓十足的扎眼睛。
她又向后翻了翻,除了两?幅手绘的花灯样式的小图,并没有别的了。
“她就......这样的让你惦记么......”她心酸的很,忽然欲泣撒些泪,好过?渡这一段。但站在门外,冷风时不时的扑面?,冷得瑟缩。
先前明明没有这样冷的。
*
时间?过?去不久,郑檀同门口的守卫交代完了事,转头回来?。
“桓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看?上去,这样没有精气神。
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我不会再不听医嘱,桓姑娘陪我进去罢。”她不会哄人,这样子说?话已?是温和的了。
除了殿下之外,已?少有人能让她如此耐心。
可桓微月站起来?的气力?都无了,倔着性?子问,“将?军是去办什么事呢,告诉我吧......”
“嗯?”
“我想知道,现在就想......”她眼里都是希冀,也都是渴望。
郑檀看?着她一双眼,从其中不知瞧出了什么,面?儿上变了一变,唇抿了又松。
“是问巍河河道处置之事,我倒不知道,桓姑娘对此、是如此的上心啊。”她话中有话,语气早就变得刺人。
桓微月怨她不懂,咬牙仰面?,痛苦万分,“我哪里是对它们上心呢......”
我明明是,对你这个人......
对你这个女人,上了心啊......
“若是我误会了你,你便起来?,陪我进去罢。”郑檀蹲下身子,心里是信了她的,虽是语气还硬,也不比刚才呛人。
她伸过?去自己的手,站起身子,手掌肌肤被?宽袍遮住,并不会直接接触,“你也说?外面?风大,我陪你吹着呢,起来?罢。”
桓微月眼神都在她被?宽袍遮住的手上。她这算不算是......偷了属于别人的东西,还像个贪得无厌偷盗者,变得好生可怜。
“将?军是喜欢的咸铭公主吧。”她知道很久了。
却哪有资格问呢。
“嗯?”郑檀始料未及她有此言,慢慢得,便将?手收回来?,“你说?什么?”
“我不小心发现了些事儿,便问问将?军...是不是如我所想的那?样......”
郑檀是真正收了手,在等着。她站得久了,也实在有些累,双手便插了腰,撑着一股子劲儿。
“这不是全天下都知晓的事吗。你既看?到了什么,也不必严谨,就是如你所言。我与她,名分之妻,有赐婚的圣旨在。”先皇的圣旨下得早,且有言在先,除非她与殿下有人幼时夭折,否则,就算是现在大崇的主人也退不得。
*
“这是真的......这是真的啊......”
眼前这个人可能当?真不知道,这些话对自己而言,是残忍的。她只?是将?自己心里所想所念,说?出来?而已?,并没有思考其他吧。
自己都不在她思考的范围之中,还有什么念及么......
还好没将?自己心悦于她的事,就这样轻易的说?出来?。要不然,收场就显得难看?了。
桓微月只?有这么些庆幸了。
“可否劳得将?军再扶我一回。”她轻言道。
郑檀眉头还微微皱起,正经着神色。委实也说?不上一个“再”字。前面?半个多月都是桓姑娘扶着自己走,一步一步的,每每陪着走,都是特意放缓了步子,缓慢又忧心。单从殿下嘱咐她来?帮忙的角度来?说?,够尽职尽责了。
“起来?罢。”郑檀复又伸手,“我扶你。”
“多谢将?军。”
“不必谢我。我虽不知道你为何如此,猜测着与我大抵也脱不了干系,若有冒犯的地?方,姑娘海涵吧。”
桓微月借力?起身,头晕眩的很。
怎么能怪到旁人身上,自始至终都是自己心思在左右自己行?为。
“本是我来?照顾你的。怎么又是变成了我要将?军搀扶了。”桓微月自嘲的哼笑,与她相扶着往里面?的地?方去。
两?人恍恍惚惚的,陪着一起走,快了不少。
当?夜里,郑檀身体微热,头冒虚汗,手脚却发凉。正如桓微月所说?的,季子真所嘱咐的一样。生了这个病,再见风,马上便会有反应的,不管先前的身体有多好。
她今日不止是见了风,还见了光。
到晚间?了,郑檀的眼睛也开始莫名的流泪,胀痛不止。
桓微月依旧照料着人,半宿未眠。也就是夜里,养祥赶来?报自家主子关心的情况。
一进门,很容易便发觉了异样。他面?色顿时凶狠起来?,几乎是质问道:“世子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起来?了么,怎么还是发热!”
郑檀头上还覆辙热毛巾,脸色白的很是难看?。
他没瞧见,桓微月的脸色也差得很,唇上的血色也是褪尽了。
她没力?气与这个大男子,说?道和计较嘴皮子上的输赢。将?郑檀额上的巾布取下,换上新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外面?人十万火急的将?自己召回来?,说?是世子有事要问,他这一回来?,世子怎么就躺着了?
桓微月不得不应他,“见了风,这才又烧起来?了。”
养祥要不是做不出跺脚的动作?,早便发狂了。
“这可怎么好,殿下明日便回来?了......”肯定是要来?看?世子的......世子这个样子,如何去交代啊。他一时情急话也多了起来?,脸却还是冷冰冰的一个铁桩子。
“你先闭嘴,别扰着她。”桓微月冷脸了,语气幽怨:“好不容易才好些。非要去管外面?的事。”
“她放心不下你口中那?位,心焦了好几日,前几次我拦着了。今日耐不住了,非得去问消息......等醒了,你再同她好好说?吧。”
养祥静默着,面?上呆愣了良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