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主仆二人是如何回的住处,陆娆浑浑噩噩之间,并不清楚。
按则冬后来叙说,是养祥侍卫送了人进去,依旧按自家主子的意思,将刺史府的门闭上了,上了大锁。陆娆看着大门重新紧闭,一瞬之间失了支撑的力气,便软在了则冬肩上。
养祥带人将主仆二人送回住处,现下还守在门外。
陆娆虽是拒了则冬服药的问话,可到晚间,主子家仍旧忧心忡忡。则冬见状,还是不够放心,体弱之人最忌讳的便是多思,她跟在殿下身边久了,很难不知。于是便将药丸子?溶进了茶水中送去。
走至廊间偶遇养祥时,则冬正端着托盘,上盛着药物和些许吃食。
“见过养祥大人。”则冬福身,行了礼,“奴婢斗胆替主子?问上一句,世子?......世子?如今是何情况,可还好?”
养祥那冰碴子?做的模样,敢与他攀谈的并不多见。
事关世子?,养祥身边站着两个颇有眼力,登时便道:“大人,属下们去外面等。”
“嗯。”养祥一动,等?人都去了才回则冬的话,“世子?那边,太医还不曾匀出来去照料。但那位季大夫已去了,我现也担心着,不知情况到底怎样。”
连养祥大人也不知道么......则冬眼眸垂了垂,心又?陷下去一块儿,“您也知道,我们主子?身子不好......还劳烦养祥大人一定照料好世子?。”
这话若是旁人听着,定觉得前言后语都搭不上。但也是偏偏养祥懂得。
“殿下这里,我恐怕看护不及......世子?那里,我定会尽心,一有消息便传递过来。”
他想了想,又?问道:“殿下如今如何了?”
见则冬面色也沉,无奈着摇头,“能好到哪里去呢......我们殿下上次那伤真是伤了底子?的,如今来了这里,世子?的差事基本都到了殿下手上。殿下性子也倔,事关百姓事关世子?,非得亲力亲为不可。奴婢哪里劝得住......”
“劝不住便不劝了吧。”养祥随后轻道。
现在这种时候,容得殿下去做些事情,可比让她一个人待着多想要好许多。
“奴婢懂您这个意思。可现在主子?倔的连药都不用了......”
“那可不行,这几日的药,殿下一定得服。”若是出了什么事,可不是他能承担的。就怕到时候,世子?好了,却换了一个人倒下。
单是想想世子?会有的反应,便身发恶寒。这责任任谁都担不起。
养祥眼睛盯在则冬手上之物,可有些时候了。怕女孩子?不解他意,直白道:“不如用些别的法子?罢。譬如将药揉进粥中。能让殿下服下,就是好法子?。”
“这大人与奴婢可就不谋而合了。奴婢也是万不得已而为之,也是真想,让我的殿下能好好睡上一觉......”则冬说着,到了后面语气越发轻柔,满满的担忧可都盛进了这托盘之物上。
养祥也偷摸着叹了声。
谁不想呢......
*
前头将世子?抱进内屋,低头便见她满面的血污......那模样,他都不曾见过的。她的血沾上了自己的袍服,双手也将他的外袍攥得极紧。就当他将人放下的那时,她还不愿意松开。
郑檀嘴角暗黑色的血,顺着雪白的颈流淌下来。养祥快快扯出袖中一块随身的绢布按在她颈上,防着黑血流进里面。
“郡主、郡主......”养祥一贯是随大家唤她郡主,一句又一句将声音放得很轻。
而在郑檀意识之中,也正是因着这一句一句的郡主,将她神思唤回。
殿下是从不会唤她作郡主的。
眼睛前面好似有一层蒙物,遮蔽了很多视线。她感觉到有人与自己靠近,便很慌乱,将人推开。
她感知到了自己呕血的痛楚,也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血液有很强的感染性。
“走开,走......离远一些......”连着一整日的高?热烧得她神志都大清醒,全是凭着自己的下意识在做事。
季子真现在才真的有时机上前,立马一手便搭在养祥小臂上,劝道:“大人松手吧,草民替世子?诊脉。”
养祥回望他一眼,眼神十分凌厉,可片刻之后,他又?将凌厉的目光隐藏起来。
方才实在是失了分寸的。他竟同民间医者的一句话计较起来。
他松开了手,视线迟迟不移。方才实际是,想要陪着自家郡主的心思,占据了一大半,再没有思考别的的余地了。
养祥一将手松开,郑檀一双手便垂了下来。随后又被季子真一把抓过,以一绢布隔着,把起脉来。
季子真把脉时神色难辨别的很,一双眼睛上下移着做着思考。
“如何了?”养祥凑近一步,问得急切。
季子真好心转头提醒,“大人先去净手吧。”
他手上虽是没有破口,但血液长久留在肌肤上,终究是不好。养祥看一眼自己手臂,叹出一气,“劳烦大夫用心,我马上便回来。”
“大人放心,我定当?尽心的。”
......、
片刻后,养祥回了,正好季子真收了诊脉的绢布。
他将备好的方子取出来,嘱咐下处:“现在就去煎,尽快拿来,可等不得。”
下处人知道紧要,接过方子,跑着便去了。
这回可没等?养祥再开口问,季子真便先行说道,“世子?现在是疫病之中发作的环节,看着凶险,实则并不算特别的严重......此前殿下给了草民口信,许了草民对世子?用药,今日给出去的方子是改过多次的,必有效用。”
这算的上是一个好消息了。养祥默默松了一口气,走至近前,蹲下身子。
“郡主......”他将声音放得极轻,绵柔着唤了一声。
郑檀是确确实实被他轻轻柔柔的一声给唤醒了。但她起不了身,全身上下毫无力气,连抬手的劲儿都没有。
眼睛确是已经看不清什么东西,她勉力将眼睛睁大,努力的去环顾四周。周围的人不多,在她眼中明明灭灭的光亮里,依稀可以辨别出来的,便是陆娆应该不在此处。郑檀确定了这事,也慢慢将揪紧的心放开了......
养祥是她的身边之人,不用多加辨别便能认出来。她嗓子?发出的声音很轻,每每出声,也疼得很,“多谢。辛苦你......”
此话她同养祥说的。
四周寂静,没有人来打扰,养祥蹲着守着,等?到了主子的话,竟也眼痛。
他等?守着一阵儿,却守不住永远。还是要从刺史府的大门里出去。而他的主子会同他说的话,永远不会涉及他埋着的心思,他又?何尝不清楚。养祥顿了顿,握拳在鼻下掩了一些,轻轻道:“不辛苦,是属下的分内之事。”
“我、我......还有一事要辛苦你。”嗓子?撕扯着疼,喉上又?漫上黑血,她言罢便咳出血。
养祥快着扯出拍子?接着血,忍耐着一吸鼻子?,再张口时,牙上全是咬出的血迹,“郡主别急,属下就在这里,您慢慢说......不急,不急......”
“她......”
养祥蹲着,可见郑檀说出一个字之后,便闭了目。由此,他的盈盈热泪终是滑下了两行,“属下知道的。”
“不管是殿下,还是巍河河道之事,属下都会帮着殿下去做...郡主放心罢,好好养着,养好了才能再见殿下啊。”
郑檀实在是累极了,即使是真有千言万语也再说不出口,唯开口随血溢出一字,“好......”
......
*
则冬与养祥行礼退下,即刻将陆娆要用的粥食送进去。
陆娆身着的袍服素净非常,除去不多的花纹点缀,便只剩白色。则冬进去便蹙起眉头来。
这衣服的颜色不衬主子?的美,反而衬出病气,不好看。陆娆却不自觉,长指扶额,身侧一盏灯烛,身坐书房对着军报。
她心神?不宁,连军报上的字都不能好好看进去。
“殿下,奴婢拿了粥过来。您晚上还没用饭,多少吃一些可好?”
这些事上,陆娆不会拒她。抬眼便由她进来,将东西摆在一侧空余的地方,起身过来。
一勺一勺清粥进口,她食不知味,除去捧在手中的一碗粥之外,什么都再未动过。则冬心焦,更是心疼。自己将药丸子?磨成了粉,还去医者那边讨要了几颗安神?的药丸子?,一并揉碎成粉末掺进去。可眼见的,白粥因为药粉都变了颜色,味道肯定也变了......
主子这一口一口吃下去,当?真什么都感觉不到么。怕是根本就没有留意过碗里吧。
“主子。”
陆娆口中有物,木木应声,“嗯?”
“养祥大人说,刺史府上需要些人,最?好是女子?,得懂些医理的。”
“什么?”陆娆当?下放下碗筷,抬眼急切,“何时说的?他可有说过要何人?”
“殿下怎么知道......”则冬的反应也不小,继而,也只得如实道:“是那位季大夫给世子?看的诊。同殿下在桓家医馆那时,许是季大夫与桓家接触颇多的缘故,他说了一嘴,桓家那位小姐是合适的人选。”
桓微月?
竟要的是那人。
“养祥大人还在外头等呢您的意思。奴婢叫住了他的,能换一个人,便是最好了。宁州城总不至于找不到懂医术的医女吧......”则冬掂量着说道。她可是真真实实见过那位桓小姐胆大的样子的。殿下那时身份还没挑明白,那人便争着要做世子?的妾室,也真是不要脸面。
她想当然认为殿下一定会拒绝,差点便没问这话。
可陆娆这头,想不出什嚒比找桓家那位更快的法子?。世子?等?不起,湘南的医者又?不多,几乎都在岗位上,根本抽调不出来。桓家那位,现在去请的话,明日也就到了......
“不必去寻另外的,世子?那边要紧,就她吧。令养祥即刻派人去请就是。”
“啊......好,奴婢这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世子:“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殿下:“不必,给你送的是美女。”
世子(咆哮!):“我是要我亲生老婆!!!”
殿下:“作者不给,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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