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她身上不止是那一处伤,至少被陆娆看到的还有手臂上的。

“今日我可以不碰你。你脱了衣服让我看看。”陆娆虽是妥协,但也坚持着要好好看清楚她到底伤的如?何,才能放心的服从她的安排出去。

“阿娆......”她正要推脱,却听陆娆直道:“我在同你说很认真的话,不要拒绝。”

郑檀一怔。

她极少同自己这样说话,这样正经的不带一丝玩笑的余地。

郑檀的解释听起来便是无力的,她道:“身体上是伤了一些,但不严重,都是些小口子......”

“既然是小口子,为何不能让我看看?你我的情分到不了这里么?我不能看,那是谁能看?”她一连问出三句话,问得郑檀脸上黑一阵红一阵。

这哪跟哪儿呢?怎么就牵扯到情分,牵扯到莫须有的谁了。

终是郑檀泄了气,脱衣外袍解了衣。

衣服解下一半,郑檀拥着另一半衣裳侧目回头,湿冷遇上肌肤,她身上轻轻抖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偷觑她。

背上两道黑紫色的淤横,从郑檀左肩后一直延伸至腰的上方。郑檀有些心虚,那时是左侧朝地被扑倒在地的,腰上还有一个碗大的破口,和?脖颈上那个一样。现衣服脱了,遮也遮不住。

果真,陆娆声音硬的厉害,毫不留情道:“纱布解开,我看。”

纤细的腰上缠了好几圈纱布,即便这样,血迹还是从里面渗出来,在纱布上映出颜色。陆娆这么看着,不多?时就看红的眼睛......

这个人当真是不会疼的么......

郑檀解了纱布,露出伤口在空气中,刺痛不已。她亦能从陆娆面上的表情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于是说,“不是很疼......不要心疼。”

陆娆双眼红的更厉害了。不要心疼?说的轻巧!如?实别人,她自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面前的人是她郑檀,如?何能无动于衷呢。

她盯着自己的伤口,说了些话。郑檀仔细听了一会子,才晓得她之后在说什么。

她絮叨着说的大致意思是,“你从来都做不到心疼自己么?你是......非要气死我才会明白么。”

能哪天自己被气死了,她就该明白她郑檀的命和自己的命牢牢捆在一起的。

这话说的大部分是心疼,加之心疼之外多?了些赌气的成分,说出来的话也就不动听了.

郑檀一听明白,脸色便开始发冷。她一贯的听不得有关陆娆身体的玩笑,更是无比忌讳那一个“死”字。这话从陆娆的口中说出来,便是让她最为难过与心痛的。

“殿下是金枝玉叶,往后日子还长着。就算我死了,殿下也不会死,知道么?”

这里地方不比京都,南边没有地龙,衣衫脱了这么些时候,郑檀说话间,语气冷得很,可慢慢的连鼻音都跑出来。

陆娆急了,连忙道:“是、是我的错。姐姐先把衣服穿上,我不看了,也不说了,可好。”

“嗯。”

她穿好外袍,将腰间的腰带系上,“殿下今日过来想必是累了的,该看的都看了,时辰也不早了,我送你出去。”

“你这一口一个殿下的,是不喜了我,还是嫌弃了我麻烦......”说罢,委屈的样子露出来,口中嘟囔着,“你当真不留我了......”

哪是不留,是不可留。

郑檀扶额,颇为纠结难受,“这招不要耍了,这次没用的,阿娆。”

“......”闻言,陆娆身子有些僵,嘴角顷刻间垮下来。

这次是怎么闹也不成了,这人看着真是下了狠心了。不过今日进来了刺史府就已进了一大步,来时她不是一个人,还带了外面的四位民间大夫过来。她做主带来的人,也得安置完之后才好办。

至于郑檀这里......是和自己同床共枕的枕边人,她自有法?子叫郑檀松口的。

于是便有乖巧至极的陆娆,冲端坐的郑檀轻轻一福身子,“注意身子,外面有我。”

......

又是午夜梦回,郑檀梦中惊醒,胸口闷得厉害。

反复出现的事今日陆娆前来,伸着手指指着自己,命自己脱衣服之景。她惊醒过来,是因着在梦里忽的记起了什么。

殿下走时说的,“外面有我。”

额上的汗顺着双颊而下,郑檀垂首掩目,重叹了声。转了一圈,还是让叫她涉险了。

自己这里危险,外面又何尝不是呢。即便生病之人都在各自封禁的地方,并不流通,但对是否传染,也万无一失的肯定。

这一夜接下来,注定又是无眠。外面的月亮少了一小半儿,但还是明亮的照进窗棂,洒下了光华。

愿此月永在,佳人可安吧......

*

进湘南六城的四个医者中,包括最年轻的那一位名叫季子真的。

南宫谓所在之地,全是危重之症,那里暂且去不得。陆娆安置了自己的行礼,便带着则冬,换来了养祥同行前去就近的集中医治之所查看。

“殿下得小心些,能不与人接触便不要与人接触。”养祥念着的,是自家主子的嘱咐。

可陆娆却道:“不必多?说,本宫也不是个小孩子了。她既让你跟着本宫,被本宫便知道是什么意思。”

一为保护,二为监视。

“先生忠于世子,想必也不会忤逆本宫的意思吧。”

养祥视线不在陆娆身上,但道:“不会。殿下有事,事无大小都可让卑职去办。”

陆娆莞尔一笑,袖下的手却攥紧了内袖。这样便好办多?了,养祥办事妥帖,且跟在她妻子身边,对那些人想必早有那个心思?了。

“附耳过来。”陆娆轻道。

......*

“听明白本宫的话了吗?”

养祥侧着身子,似有些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未几,他脸上还是坚冰一块,语气是如平淡,“谨遵殿下旨意。”

那些人,对郡主动手,若不是郡主那时有意放任保他们,以定军心,自己绝不会让那无知竖子活过第二夜。

现这位殿下都下了旨意,他委实没有推拒的必要。只是,今日养祥才真正发觉,这咸姳公主可谓和?自己是一等一的相似。手腕隐起来,用到的时候是没有丝毫犹豫的。

“入夜之后再办。”

“是,殿下。”

陆娆与众人同行,将四人亲自带到另一端大屋中。

宫里的太医不会不认识陆娆这个公主。但在这样凶险的地方相见还是难以预料到的,他们手脚慌乱的跪下行礼,又被陆娆一句免了省了下面的事。

接下来便不是她这个门外汉的事了。陆娆在一旁坐下,听着医者各自拿出医档对照,又看拿出方子计较。她不通医理,从言语中也能听出一二。

药已是有了,放在危重之患身上的效果还不知道如?何。南宫谓那里还没将最新的东西交过来。

但在刚感染疫病的百姓身上用,症状缓解的情况很是明显。

至少高热都已经褪下来了。

既有效果,便已经很好了。只有短短两个月时间做到这个份上,就算是她父皇也不配说什么了。陆娆适时出声问道:“得到所有反馈,到真正定下方子,还需多?少时间?”

季子真粗略一算,与宫中太医相视点头才道:“约莫一个月。”

“世子的伤口,为何没有人去处理?她那伤口,血都凝不起来......”好在那些伤口都不算太大,后背的两个长条不是外伤。

“世子的伤......”老太医斟酌用词,又不敢瞒,便有些吞吐。

两三日前还无法?笃定之事,今日已可以明白的下结论了。

“世子不在这里,你要对本宫说实话,懂么?”

老太医哆哆嗦嗦擦了个汗,喉头紧张得滚动几下。也是啊,这位同那位是什么关系,要是不关心也说不去不是么。

“懂......下臣明白。世子的伤是被感染之后用肢体甚至牙齿伤的。这些接触本就不能够发生,何况...何况世子身体上是见了血的,血不凝,是疫病前期之兆......”换句话言,国公府世子染上病的可能性,是十足十的。

陆娆从方才等待就开始僵硬的身体,冷不丁一抖,手上的杯盏乓铛落地!

心理凌乱一片,似陡然开个口子,她双眼渐渐蒙上雾气,坐在原位上面色煞白......怎么能这样,怎么能是世子经历这些?

她泛白的唇瓣紧紧抿着,侧头审视养祥。

养祥不知何故,一时间反应不及,良久才道:“属下......属下失职了。不止是失职,属下更是无能,郡主那时将属下推开了,才......”

“咳...咳咳!”

她毫无预兆的咳喘,一声又一声的,有如?闷鼓击之。

傻子......她的傻世子啊!

那要是自己不来,她那样能忍痛,只怕为了祸不及他人,会将自己永远关在刺史府上。

自己的身子做不到歇斯底里,想要生生忍住不外露出来,又被破败身子所出卖......她对自己厌弃,不住骂自己的无能,随着狠狠的摇头。

老太医还是哆嗦着,“郡主伤了快有七日了......老臣建议,往后的公务便给郡主那里少去一些吧。”

“本宫知道了......之后公文军报,都先送给本宫看,之后再选给世子。”泪坠在地上,溅开小片,她垂首看着,眼前发暗,“本宫交代的差事,不必等晚上,即刻便去办了。”

一分一秒她都等不了,其余的人都是缄默者,不懂得微光被毒雾覆盖的惊惧。她疼得快寻不着方向,眼前都是遮眼的黑雾......

养祥应了声好,提起佩剑就此出门。

作者有话要说:老生常谈:注意防护,带好口罩。

之前在准备中期答辩,停了两天,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