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季子真的内心之言,在视线与眼前这位咸姳公主相碰撞的时候,始觉得有些藏不住。

公主一双眼睛,看?着?清澈纯净,却露着?洞察人性的暗色......季子真不过多盯着?看?了几眼,心里便不由?生?出怯意来。

耳边回响咸姳公主回答他的那一句,“是本宫的郡主。”

现在回想来,这公主殿下语气硬的,有些过了分......

果真,下一刻陆娆便道:“不该你们探究的,各位就不要费心了。至于别?的,本宫会与刺史?商量,由?刺史?大人做主。”

“另外,本宫与郡主的事?,天下皆知,不需要再给本宫加深印象。是以,便不许私自议论本宫的郡主,都明白么?”

可怖的是,她语气淡然舒缓,甚至类似于石子入湖,难起波澜。

季子真垂了手,君民之别?在此刻才算身知。他是知晓一些京里关?于这个公主的议论,有不得宠之论,有攀附国公府之议。到了前面这一刻为止,他也懂得了,何为上位者之事?,不可议论不可轻谩。在宁州城里的率真一问?,在别?的地方许就不是这样一回事?了。

“草民知罪,谢殿下大度宽容。”

“不必。”陆娆这般道,转身出去,“你们用心一些,医者为民,本宫为她。”

这个她,大家亦不必问?是哪位,都心知肚明的了然。

......

刺史?府到这里也要一刻钟的脚程,正好来回小半个时辰,刺史?便同则冬一道回了。

外头声势不小。刺史?亲自出府见人,官服官帽穿戴齐整,也引来不少百姓围观。宁州城的刺史?管瀚海,乃是先帝门生?,与国公爷郑乾之曾一同带过兵,是朝上有名的武官侍文,得了先帝重?用的典型。

陆娆有心动?身去刺史?府与刺史?见上一面,可思量再三,最后还是选了在桓家医馆前等候人来。

管瀚海步履匆忙,下轿至桓家医馆门前,便见一女人于门口?处,拱手福身,“咸姳见过刺史?大人。未曾告知便自作主张,实在惭愧。”

关?于她是谁,管瀚海只要稍微一联想,将郡主的私印、咸姳二?字、宁州城的位置结合来想,便可轻易想到!

这咸姳公主听闻是久居宫中,便没有在外行事?的先例,怎么今日就出现在了宁州城......加之对?自己行的这个礼,管瀚海再怎么样也知不可怠慢,当下跪伏下去,“微臣宁州刺史?管瀚海,见过咸姳公主。微臣迎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刺史?大人言重?了。本宫随世......郡主来此,乃有内外相合,相互照应之意。本宫得了消息,湘南六城已然封禁,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须得相刺史?大人求助一番。”

一段话将前因后果交代的清楚,管瀚海起身抚了官袍上的尘土,力道:“下官明白了殿下的意思,那殿下之后可要搬去刺史?府上居住?这样下官照应起来也方便。”

毕竟今日,公主殿下的身份当众揭露......要是真出了乱子,他不好同郑家交代。

“大人不必客气,本宫就住在这里,是世子安排的,便不改了。”她可不想让世子的人回来,找不到人,回去报给她知道,是要担心的。

“世子?”管瀚海反应了片刻,才意识道:“是檀儿那丫头的意思啊......那便随她的意思吧。下官再将府兵调派过来,保护殿下。”

......

门口?说道的几句话,陆娆可不止是说给管瀚海听的。极大一部分,是将湘南六城的重?要性在民众之中有个流传的印象。

也叫百姓明白,为官者,将民生?看?的极重?。

进门之后,桓家医馆除了桓微月之外,并无人相迎。

管瀚海起先生?了疑惑,听了陆娆的话,才算明白了。

他那国公府的侄女确是个无比严禁的人,自己进去湘南之前,还将未婚妻留在外头照应,防范于未然之举,巧妙的紧。

“本宫有一事?求大人。”

“殿下请说,臣能做到的,一定相帮。”

“湘南已然封禁,那便不准进出,我明白世子的计划,这是抑制疫病传播的好法子。可这也预示着?,世子、国公府的兵以及西南军,都要面临弹尽粮绝的局面。本宫不想让她因为粮草,束缚手脚。大人可能懂得?”

管瀚海一摸胡子,从她话中提取了几句要紧的话,正要回答,外头一小厮取这一封手书便冲了进来。

“大胆!毛毛躁躁的,可知会冲撞了殿下!”管瀚海对?下处训诫道。

“小的不知殿下在,湘南有信件过来,这才......”

湘南的信件!

陆娆忽然起身,问?:“谁送来的?!”

*

小厮退了,管瀚海当着?陆娆的面,拆了信件查阅起来。

看?到信件的最后,脸上露出惊诧,动?手一摸胡子,“殿下与檀儿,心灵相通呐......”

“这是世子的信?”陆娆欣喜着?上前一步,询问?:“可否让我一看?。”

这有何不可的。

管瀚海立马将信件递出给了她......

信中内容,与她说给管瀚海听的事?情有七八分相似,是在言说需要粮草辅助之事?。并请他协助其余四?城的官吏,募集粮草,已解燃眉。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

结尾的一句才是最动?人心的。郑檀信中道:“以下叔父见谅。小辈有亲,咸姳殿下在宁州城桓家医馆中借住。后续按她的性子,必定坐不住,不会好好等待小辈归来......劳烦叔父配合她的意思做好安排,小辈立此拜谢。”

“请叔父务必告知于她,保重?身体是重?中之重?,不可玩笑待之。我心所?寄,乃为安处,她懂之。”

小小一封信,交代粮草之外的笔墨全在“亲”字之上......

陆娆眼看?自己手上,薄薄的一张信纸颤抖着?,如?她此刻颤抖的心脏。空气并没有被?凝固,她呼吸着?空气,身子变得比以往都要暖热。桌案上摆着?茶水,她伸手拿过杯子,饮下一口?,想压下情绪。

她果然还是不放心自己,字字句句都是为自己考量的意思。

世子她,也好像很明白自己这个人,将后背交给了自己......

世子她,难道就没有想过,要是她没有学到她的一星半点儿,对?她并非这样的了解,后果会如?何吗......

这个人怎么傻到这个程度。

呼吸间,之前闷在里面的刺激药味,绕着?她的脑袋走了半圈。他心潮翻涌,久久难平,似一不小心扯到了病处,心肺处的疼痛卷了全身。

陆娆缓缓弯下腰,一手撑住膝,不住的闷咳,双目紧闭,唇色很快变白!

见这位殿下身姿摇晃,管瀚海顾不上礼节,一步上去将人扶住,朝后道:“来人!殿下的人何在?!”

他唤的是婢子,来的只有则冬一个。管瀚海面色焦急,这算什么?堂堂公主殿下出京,身侧竟只有一个婢子伺候?他那国公府的侄女心也太大了些罢!

医馆之内,哪哪都是药味儿,闻久了不免身体不适。则冬到现在都还闻不惯,方才便离的远了。听见呼喊,过了片刻才跑着?过来!

“你快扶着?殿下,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本官去请大夫过来!”不能接到咸姳公主的第一日,才接了郑檀的托付,就将人照顾坏了罢......

陆娆抬眸阻道:“管、管大人不必担心,不必、不必请大夫。”

“这不请大夫如?何能治病?殿下莫要隐瞒起来。”

“非也......本宫的病症已有配药,大人如?要帮着?本宫...不如?先去办粮草之事?,与周边三城的大人们,知会一声。世子她,应也会修书过去言明始末的,这事?对?于大人来说,并不难办......”她自己更加了解自己的身体,心情起伏过大,不过是疼痛几回,算不上什么。

没有呕血之前,都是小事?,服药便可了。

“这......”管瀚海纠结。

则冬帮了一腔,使劲扶住自家殿下,诚恳道:“刺史?大人放心!殿下所?言并非虚话。殿下的病症京上的太医也无甚法子,大人还是听殿下的罢......”

过不久,管瀚海果然妥协。这是在医馆,近处就都是大夫,真要有什么也不会挨到现在。自己先前所?急,委实是毛躁了点。

“那下官便先行回府去办。”

陆娆缓过了些时间,才捂着?心口?处,站直身体,恢复了先前的姿态,“大人,那送信之人给本宫留下罢......”

*

时间飞快过了半个多时辰,则冬抱着?一木匣子,朝那头郑檀派来送信的军士跑过去。

匣子里,是她们家殿下忍着?疼痛,支撑着?手书的信件,要她亲手交给那个军士的。殿下是没法子亲自出来送这匣子了,只能由?她代劳。

“小将军!小将军久等了,且代殿下送这一物吧。”

军士结果匣子,飞身上马,“姑娘放心。且问?殿下身体如?何?”

此话原不该他来问?。此番也是任务之一,养祥大人亲□□代,最好见上公主殿下一面,看?到人生?龙活虎的,才算完事?,以防到时郡主问?起。

则冬被?问?的右眼皮狂跳两下,心道,来来回回堪比二?人博弈,两个都是难以糊弄的主子家。

她家殿下将匣子交给她时,也有特意交代,“待会那军士大抵是会替她问?一问?本宫的身子,你不可据实回答,且说本宫身体无异,只是夜间难寐就可。”

她顺着?说:“殿下身子无异,只是夜间难寐了些,军士宽心罢。”

军士喜笑颜开,“如?此,多谢姑娘了!”

人走了,陆娆在床头看?着?那人马上背影,柔柔扯着?笑,间隙夹杂几声闷在喉咙下的咳嗽声。她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全是那个女人。也应该让那个女人知道,自己思念的辛苦,督促她更用心的保全自身。

要让世子宽心,实话只能说一半,不然她不会信。

作者有话要说:拥有两个上帝视角(聪明的要死)的女主,我这个上帝写的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