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湘南六城的第一处城中,街市上枯败的景,便摆在了郑檀面前。街道?之上几乎无人,风卷了枯叶忙于滚动。养祥早早便在城外设下卡防,只准进不准出,候着她到来。
郑檀骑马进城,养祥跟在其后,报道:“属下来此大概十日,设下了六城卡防,只准入不准出。”
“巍河水道?如今是什么状况。”郑檀眼神略显凌厉,打量着荒凉无比的街道?,“太医何在。”
养祥走近替她扶了马,回道?:“巍河水道?疏通之事,停了一月有?余,至于情?况还得郡主亲自去审。太医在这刺史府中研究开方。”
之后郑檀便不言语,走过长街,径直去往城中刺史府邸。
刺史府门庭也是凄凉,匾额之下的灯笼都是破损的,一眼看去府兵已换成了国公府的军士。
“见?过郡主。”刺史府守卫见她便半跪着行礼。
“为何不戴围纱?”
“即日起,湘南六城中人,必须以布纱蒙住口鼻,违者杖责五十,没有例外?。”后面这句话是同养祥吩咐的,“也是即日起,传令下去,湘南六城正式便由本郡主接管,所有?城镇,不准进,不准出。城镇之间,不许互通,驻守街道?的守军,不必用国公府的人,用城中守军便可。”
“属下这就去办。”
郑檀颔首:“西南的兵马可到了?”
“军报传来,是说明日便到。”
“明日?”她一路之上顾着殿下的身子,行车如此之慢都已到了。那些个本就驻扎在西南的军队,竟敢拖沓至今。郑檀脸上的表情显然又冷了几分?,像是下一刻就要发作。
府兵等了等,却没见?她有接下来的大怒,将头埋的更深。
“明日他们到了,直接去守巍河水道?罢。另叫他们将军前来见我。”郑檀继续下令,脚步不停,往刺史府里面去,“现去看看太医们。”
......
她也实在是不知道,太医院的太医一到湘南便将自己困在刺史府这样的地方,到底有?什么用处。
到了府内议事厅门前,便可听见你们三三两两的耳语交谈之声。郑檀立于门侧,视线之内便可见里面太医的举止动作。如此,她看了些时候,方才许得养祥通报。
“郡主到!”
里面众人一怔之后,堪堪反应过来,放下手中之事,前去迎人。
国公府这位郡主,虽说没有封号,也是按照一贯的礼法规矩改的口叫郡主。实际这一位的地位,还是如当年一般,是国公府的继承之人,这回又是湘南之灾朝廷派来主事的将领,圣上给了便宜行事之权的人,哪个还敢对她不恭敬呢。
“下臣见过郡主。”
郑檀审视之,太医一共十人,还算凑出了个整数。可是这十个人,在这半月不到的时间里,连疫病之中蒙住口鼻等基本防护,都不曾下令叫军中防范,实在是,啧。
“礼就不必了。诸位辛苦,来此十余日了罢。”郑檀挑了主位坐下,说话间,竟发现了十人之中的熟人。
南宫谓竟也在前往湘南之灾的太医之列。
为首之人,为太医院院判职位之下的一位,尚家之人,尚晋鹏。这尚晋鹏半百已过,胡子都已花白不少,上前一步,禀道?:“谢郡主关心,下臣们并不辛苦。”
“本郡主瞧见了,尔等确实还算清闲,不知这几日,本郡主不在的时候,尔等为湘南之疫做了什么?这位是尚太医吧,就你来说罢,细细讲于本郡主听。”
“这、郡主......”
“嗯?”郑檀取了茶盏来,歪头听他的话,提醒道?:“您别同本郡主说,这些日子都在这里整理草药吧。”
下一刻,杯盏触碰到她的下唇,茶香瞬间蔓进口鼻。
怒气哪里还可压制的住?她手腕用了力道?,对着尚晋鹏便甩出了杯子。杯盏落地,摔个稀碎,飞溅起来的茶叶茶水零落散在众人眼前!
“你们来此,就是品茶的?!”深入湘南,还用着六安瓜片这样的茶,不知道还以为这些个太医是来此处做师父教徒弟的呢!
再看跪伏一地的众位太医,郑檀心寒之外?便是心焦。她已不想要这些人拿出什么可用的东西来了,脑中已将他们明日的行程安排妥当。
她正道?:“养祥!诸位太医既草药封分?不好,你便召几个手脚快的,前来帮忙吧。明日预备好马车,本郡主需太医们帮忙,深入六城腹地,查症治病!”
包括南宫谓在内的所有?太医,几乎全都色变。深入腹地,便是深入疫病之中,到时没有?任何屏障,岂非都要送命!这郡主难道真的不要命了吗!
众人几乎齐道?:“郡主不可啊......”
“无甚不可。本郡主多给你们一日的时间,将防护之法好好用上,列明里表,药方材料,明日我要全军上下都有你们议出的结果为护,后日出发,不得有?误。”
“药草方面,有?不够的,本郡主自能弄到。都明白了么?”
这里面大抵只有南宫谓知晓,郑檀退一步的所言,就是一开始的设想。他身在这个太医院众人之中,可做不到独善其身,为着良心,却是可以顺流而下的。
于是南宫谓成了第一个下跪言“是”之人,将后日启程之事,钉在了板上。
郑檀后看他,审视之味深重......
*
真要将六城之中城镇的道?路全都封闭,至少也得三四日。她给太医们定下的后日出发,也正是她先前的打算。
西南军次日能到,她也可有一日的时间好好整治,改了他们一贯的思维,重新安排分?布。
毕竟在此处除了水患疫病,还有?哲国在边。哲国盛行巫蛊之术,育蛊施蛊,许与湘南之疫也有?些干系也说不定。一切未能下定论之前,防范不可减之。
当夜,城中已封禁。军中粮草分?出三股之一,运往乡城放粮,六城中,便由粮仓开启放粮。
军令由郑檀手书,下颁布实行。
送了军令回转,养祥依旧守在她身侧,等着差事,护着安全。这一日下来,郑檀始露出愁色,搁置了笔墨印章,坐着想事。
养祥身在一旁,对于她所愁之事,明白了大概。
他之所以没有?立即下令将六城全部封闭,禁止出入,便是因为这样子的代价不是他能够承担的起的。即使封闭六城之间道路往来是最好的法子,他也不能随意下令。
粮草之事,便首当其冲。
郑檀选择分军中粮草去给百姓维持生计,便会减弱军中耐久,长久不了。城中放粮,又能放到什么时候,最多不出半月,粮食便没了......
作为主将,万事都要考虑周全。她今日还未见刺史,便将其下押,看守起来。便是要完全掌控湘南之地,以防意外。
外?人看来雷霆手段,在她这里都是平常。养祥见?惯了,不觉有?什么,等了小半时辰,郑檀重新执笔,书一封折子,递予他,“找快的,送上京都,务必要送到府上交给父亲。”
这道?折子过不得以往的程序,若过了,恐怕见?到这封折子的不会是圣上,只会是沈相了。
向京求援是必须的,至于等不等得到,还得另说。
之后的几封,是以书信书之。郑檀还是差不多的话,只是送到的地点换了,“这几封,分?别送至六城周围的四城,务必交到刺史手中。”
养祥接过,立刻道:“是,属下明白。”
......
外?头的动静一经出现,养祥脚下的步子便动起来,顷刻之间,手上的刀刃便架到了那人脖颈上。
郑檀自正门出,转到窗下,见?到被制住之人,“原是你。胆子倒是愈发的大了。”
在她印象当中,南宫谓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郡主恕罪。下臣是按您的意思,来找您,总不至于要了下臣的性命吧......”他这话说的十分?不确定,却还是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
事实上,郑檀正是这个意思,他理?解的很对。
“松开他吧。”
......
“告诉我,你们太医院如何看待这次疫病。”
郑檀赐了座给他,却没端上茶水。
南宫谓深想了片刻,如实道?:“恐是难以控制。染病之人我见?过一个,皮肤发紫发红,指甲溃烂,眼睛涨红,泪乃为血色,十分?吓人。我行医也有?近二十年了,从未见过如此的疫病......”
“病亡百姓的尸体,是比发病之人还要恐怖些。据言,官府之人,没有敢去处理?尸体的。是以那么明显的病原就在那里,却无法消去。”
郑檀与养祥对视一眼,没从他眼中看到否定之意,之后便道?:“此事我会去办。尸体势必是要清除的。”
“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南宫谓明显的踌躇起来,内心的纠结不解也都表露出来。
“但说无妨。”
他开始回忆那日,“同军队一起到这里的第一日,我们并非直接居住在城中,此事这位大人应该知道。”
他说的人是养祥。养祥随后给了他肯定的答案,“是。”
那一日是从偏远一些的地方绕到之后,进的城中。为的是巡视周围,以定民?心。
夜里便宿在一个十分?偏僻山镇子中。
南宫谓额上已有冷汗出,战战兢兢道:“便就是那一日,夜幕之前我曾与尚大人一起到过镇中义庄......里面之人的死状便是在那个时候记录下来的。我与尚大人那时力求看得仔细,便选了一具尸体?,将表面浮于的状况,都绘在图上了......”
“我等都是太医院选进去的人,就算贪生一些,手上的功夫也不可能丢掉。可偏偏就是下臣绘于纸上的那具尸体?,被我们在夜半时分再次瞧见了......”
临近子时。他们整理着医典,忽而发觉帐子站着人,被里的烛火映照着,影子拉的很长......南宫谓又道?,那时,便以为是巡逻的军士,几人正好想去小解,掀开帐帘子便出去了。
眼见到的那人,他瞳孔是散的,眼睛却睁得很大,脖子一点一点的回转过来。眼里流出的血泪糊了半张脸,头皮上溃烂的滴出尸水!膝盖处露出白骨腐肉,带着无比浓重的尸臭味,人却生生的站在众人面前!他就算是记性再差,也不会记错几个时辰之前方才画过的尸体样貌!
就是眼前之人,伤处、形貌、身量,半点儿不差!这死的透彻,带着疫病的死人,如暗夜鬼魅,索命亡魂一般,立于众位太医身前一丈处......
作者有话要说:31号啦!营养液要过期啦!(疯狂暗示!)
马上要到2021了。谢谢2020的陪伴,给大家鞠个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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