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檀在外等足了一刻钟,该来的换衣裳的那位总算姗姗来迟。郑檀的思绪收的及时,表露出来的只有片刻的愣神。
一踏出府门,转过巷子,出了国公府的地方,外面热闹的声音逐渐的变大了。喧闹的声音充斥着两个人的耳朵,放在之前郑檀定会觉得十分吵杂和烦躁,她一贯最是不喜欢这样扰人的声音。但是今日,绝对是个例外。
她第一次发觉外面洋溢的是喜气。这喜气包裹着她和她的心上人,让她们也感受着这人世间久违的温度。
“冷么阿娆。”郑檀今日连车驾也不曾用到,牵着身边的人的手就出来了。陆娆是裹着大氅出来的,可是天气日渐便冷,迎着风走了几步,还是会怕她冷。
毕竟她们二人的身体底子不一样,陆娆的身子......时时刻刻都得由她好好看顾着。
陆娆摇着头,视线盯着前方街道。
原来外面的街市是这样的热闹吗?过年的时候,大家都是这样繁忙又欢喜的么?在宫里,在她的冷宫里,是从来不会让她有这样的感觉的。宫里是冰冷的,根本是毫无温度,比冬天的雨雪还要苦寒。如今她手握着温暖,握着郑檀热乎乎的手,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么欢喜。
“姐姐!那是什么呀?”陆娆根本都没有发觉身边的人对自己的忧心,注意力全都在前面街市的热闹上面了。
她手指的地方,是一挂草垛上插着红红的裹着糖的果子。郑檀弯着眼睛,笑着和她解释,“那个啊,唤作糖葫芦,是孩童们都喜爱吃的零嘴。”
陆娆小嘴巴动了动,“好吃吗?”
这只家养的小馋猫,肯定是嘴馋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罢。郑檀憋着笑,故作正经的回答她,“酸酸甜甜的,据说......嗯,滋味还不错吧。”
“唔......这样啊。”
她想着摸摸口袋,却发现自己的袋子里根本没有银子。那红红的果子裹着糖实在是太诱人了,她想尝一尝。
她扯了扯身边郑檀的袖子,“本公主的乖乖钱袋,我想要一串儿,给么~”说着,还眨了眨大眼睛,冲她憨憨的一笑。
这......如何还能不答应。
二人的手交叉相握在一起,心里皆是想着给对方取取暖,这般无私。
无私的行至糖葫芦小贩面前,郑檀并开始掏摸钱袋子,取出里面的几文银,大方的很,“来两串。”
那小摊贩子立马取出两串又红又大的下来,递给了身侧的陆娆。瞧着自己手上接过的银子,却有些发愁,“这,小相公给的太多了,这倒也不好找出来给您,你可有闲散的几文银子?”
郑檀身上是不可能有的样子,与小摊贩子面面相觑了一阵儿,还是人家忍不住求了外援。
“那、那小夫人身上可有零碎的?我们小本生意......”
后面的话陆娆没有心思去听了,小贩前面的言语中说的小夫人小相公,便让她眼红心跳起来!
这银子郑檀本也不预备向他找零,这小摊贩的言语速度相当之快,都没给她多少反应的时间,便将她身边的人脸都搞红了。
小丫头脸红红的,委实有些像春日里的桃子。
好生可爱娇羞。
“罢了,拙荆年幼,脸皮有些薄,小哥莫怪。这不就到年节了吗,银子也不需找了,给小哥讨个彩头,来年生意好些。”郑檀拢了人一半的身子进怀里,做足了姿势。
那人自是欣喜,乐呵呵的收了银子,又赠出一串儿来,给了陆娆,“那小的便祝小相公与小夫人,夫妻和乐早生贵子啦......”
陆娆闻言,脸上的颜色更深了......
*
在近一些的地方有座戏台,往常戏台前面有些江湖卖艺的手艺人,郑檀原本预备带着人来看看新奇玩意儿的。只可惜怕是因为年节的缘故,都各自回家过节去了,只剩下戏台子上唱的热闹。
看戏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了,陆娆生在宫中也见过些戏。都是给人偶披上好看的面具,画上油彩,穿上制好的戏服,人在后头牵引着摆动着,做出一出戏来。
郑檀想要牵着人便往边上走了,陆娆的眼珠子倒是一直盯着那里。
“喜欢看戏吗?”
陆娆盯着上头做戏的场面,却也摇摇头。她喜欢红色的,盼着有一日能为她穿上那样的......
“不是喜欢那个,是我喜欢嫁衣的样子。相、相公,你瞧红色的衣裙,是不是都特别好看。”
不过,郑檀好似都不懂她的心思的。陆娆咬牙,她现下不想管这个。
相公也叫了,心里还能跟沾了蜜糖似的,也就是她一个吧。陆娆一瞬间的也分不清楚自己是戏中人还是看戏人。
郑檀好似也有些脸红,顺着她的意思看过去,上面做戏的人偶披着嫁衣,红艳艳的,翻腾着土俗的喜气。那戏正做.到高.潮部分,那个披发的人偶,穿着精致的喜服竟一直在捂嘴咳嗽……
戏里的,是个身子不大好的姑娘。
郑檀看明白之后便有些气恼,心里发闷,在这年节的时候,她竟然能在街上看到这样堵她心的戏文。
“好看是好看,只是戏不好。喜服一贯都是比那些精致的,夫人要是喜欢,来日咱们去买便是。”郑檀如此说道。
但是要真的论起来,陆娆好歹也是一国公主,嫁衣自有宫里面择好的工匠亲自打造,轮不到在宫外这些莫名的地方去做。但是她既想要,那便买。
二人之后走出有些远,到了河边。
陆娆咬着一口糖葫芦,鼻尖儿微微泛红,也还在惦记刚才的事,“姐姐莫恼,他们说那好像不是一出难看的戏,最后可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呢。”
郑檀挑眉,恍然发现她竟一直注意着自己的情绪,“是我见识浅薄啦,这好好的时节,我只想让你见些好的嘛。”
往日她正国公府的郡主,哪里还信这些呢,更说不上为之蹙眉。近日来是越发计较了。
“戏便只是戏啦,你我都不喜看戏,转而玩些别的也好呀。”
陆娆话音刚落,都看到郑檀单手拎着杨盏花灯从背后拿了出来。
大崇朝的风俗,年前放花灯,年后提花灯。这花灯制式精巧,图案精美,上头做的寓意也好,郑檀方才路过,选了陆娆大抵会喜欢的两个样式图案的便拿了过来。
一只小鹿,一只兔子,勾笔勾的流畅有力,配色配的清新淡雅。
陆娆惊讶之色表露在脸上,随后又意味深长的说道:“原来姐姐是早有准备呀……”
“你是第一次出宫来过节,我自当万事都有准备的。”她这话答得颇有老套,又怕小姑娘多心想了别的,紧接着又说道,“来瞧瞧喜欢哪个。”
陆娆选的是那盏兔子。
她的生肖便是这个,动物里面兔子属于温顺的,到与她有不少的相似。至少在郑檀面前,那个是柔顺温和的很。
“这个是能许愿么?”抢过了灯,陆娆将小兔子护在怀里,张嘴问道。
“能的。你要不要纸笔?”
她想了想,摇头拒绝。她想许的愿望是秘密,此时还见不得天光,还是小心一点遮掩起来的好。只要心诚,上天大概也能知道她心里所想吧。
要说出来的话,也得等边上这个檀木,好好开窍了才行呀......
陆娆为此悠悠叹气。
将手上的灯盏放入了河里,他们一同看着灯盏慢慢的融进大片的河灯中,一起顺着河流,漂洋而下......
“姐姐许了什么愿望?”她像是变成了一只兔子,蹦蹦跳跳地跳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郑檀开口,声音清冷,道:“不能说的,说了就不灵了。”
关于这件事情,她可虔诚的很。
咸姳公主身子康健,儿孙满堂,长命百岁。
……
陆娆暗暗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难辨,见她不知道为何忽然变得冷了不少,便也堪堪垂下头去,“哦。”
姐姐到底是许个什么样的愿望?都是不能说的呢。要是她问起自己,自己一定巴不得将肚子里所有的话一干二净的倒出来给她听。
可她却是半点儿也没有问过。
从来都没有......
心有所觉,郑檀有意将她注意力引向她处,“天色不早了,去买些首饰?剩下的东西咱们隔日再买。”
咸姳公主就此恹着一张脸。再看了一眼自己的灯,发现它们已经身在众多河灯之中,寻不到了。
她叹了声,便向回走了,“有些累了,咱们回罢。”
“阿娆?”郑檀发觉过来,顿时紧张,想去拦她,于是连走带跑。
“你不高兴了?”
“我......我无意惹你生气的。”她站到她面前。
陆娆僵着身子:“我知道。”
“你、你哪里知道嘛......”郑檀反驳着,声音倒是渐渐弱下去了,“你莫生气了......你成婚之前,我定送你一件你喜欢的嫁衣。”
她将心里自己暗自绸缪安排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只盼望着小祖宗莫要再生气赌气了。
陆娆气得眼睛都红了,定在原地,心猛的一沉。
她敛下眸,声音轻轻的,“你想我嫁人啊......”
郑檀立马便要去否认,却被腰上突如其来的力道一拉扯,往前迈了一大步!
她的鼻尖直直对着陆娆的。
陆娆扬起脸,发狠了似的用手扯她的腰带,唇瓣凑过去的动作很急,贴上去的时候,还带着她的甜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