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哟呵!这小浪蹄子还有些清醒嘛。可正好了!小爷尝尝味道。”都说醒着的比睡着的滋味美妙,这可算是白白捡了个宝贝。那老嬷嬷说的对啊,这样好的一副样貌,只能挂在郑檀那个女子的名分下面,嫁人也嫁不得,可不就是暴殄天物嘛!今日就便宜自己做这个好人吧!

女人挣不过他,绵软的身子显然撑不住她的大动作,不过一会子就被男人擒住了手臂。

“跟着小爷可不亏,你样貌生的好,在宫里做个不得宠的公主,不如跟小爷回府来个爽快?”男人瞧着陆娆被擒住了手臂还是挣扎,有意劝了一句,也好让自己的下一步更加省力舒爽一些。

陆娆的鬓发在几次的推搡挣扎的过程中四散开,与她满头的热汗融在了一处,贴着脸颊。

皇家的儿女最重的礼仪庄重,在她身上已经看不到了。

她可以想象得到自己的狼狈不堪,听那男子说完话,眼睛就红得越来越厉害。

好在......世子她不在这里,没有看到自己的狼狈和失仪。在她眼里,自己还是原本的自己。可她又好生期盼,期盼她像神祗落地,将自己带离这个恶心又顽固的世间啊。

陆娆挪动了鞋尖儿,正对着一池灰沉沉的水。

......

她是得到了疏解,肺里的空气一点一点变得污浊的时候,她又是那样的恐惧。恐惧着濒死的感觉。

而现在,得知了世子是来瞧过自个儿的,她是否应该知足一些呢?

她自有她要背负的东西,而自己,已然承了她的恩惠多年,怎能再得寸进尺的去要求二三?

不知不觉,从恐惧到自我慰藉,时间过得快,陆娆也花费了好些心力。

人总是要沉静下来的,不是么。

则冬又是眼泪阑珊的模样,盯着陆娆一张委屈又无措的脸,淌了半晌的泪。

则冬随在她身边的日子不短了,有那么一个人陪着,她亦是珍惜的紧。看她这个样子,陆娆余下的气力便去安慰了则冬,“本宫无事的,你放心,不哭了,好么。”

她看着则冬猛猛的吸了几下鼻涕,且是强行做出了一个奇怪的笑脸,心间恍然的又增了几分悲戚。

若没有她那时干的蠢事,她与姐姐大抵已经成婚了吧......可是她命里有那一遭,将一切都毁了去。如今这个境遇,全是拜自己所赐,能去怨谁。

好在啊,好在......好在她还是完璧之身,还能同她干干净净的站在世人眼下。

“咳……咳咳......”陆娆胸口起伏,一手压在其上,在榻上咳着喘着粗气,直至撑不住身体,疼得弯下腰来。

她在努力寻找,可以让自己不这样疼的法子,将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埋进被子里。可还是疼的,每咳嗽一下都是疼的,这样的疼痛牵扯全身,疼得她眼泪滚着下来,湿漉漉的两块,印进锦被里。

“公主!!!”则冬的手在她背上轻抚,也想为她负担一些。

那太医说的肺上有积水,诱发炎症。当真就让公主到了这般严重的地步?

手一摸上陆娆的额头,则冬脸色大变!

方才不是退了高热么?怎么现在摸着还是滚烫的!

她正要起身去侧殿唤太医过来再诊,门中陡然出现一声尖锐的老太监的喊声,“皇后娘娘驾到——”

......

陆娆压着胸口,灰白的小脸从被子里抬起来,雾气蒙蒙的眼睛望向声音出现的前殿的方向。

皇后娘娘怎么会忽然来掖永宫......若她没有记错,掖永宫的方向偏,她不受父皇的宠,皇后可是从未来过她的冷宫殿宇。

“咳咳......则冬......扶我起来吧。”宫中的礼数少不了,可不能落下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再去给姐姐添麻烦了。

则冬咬牙,盯着门帘子,眼眶子都是红的。

为何偏偏要现在过来折腾她的主子,公主现在,哪里是能下床的样子。

“来,奴婢扶着您。”

“好......”

*

皇后的宫装依旧明艳,刺金纹的凤样儿盘旋在上,尊贵之姿态便是这样显而易见的。

陆娆被扶着走出内殿,身体上很大一部分的重量都倚在婢女则冬身上。皇后好似就准备在外殿等人来迎,并没有想要进掖永宫内殿的意思。

皇后乃是母仪天下的一人,后宫之主,当世女子的典范,是君。遵守礼数,就是她应当做的。陆娆下床以后除了忍耐着走路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她甚至未曾抬头,低眉瞧着了皇后的鞋履,她便撤了则冬的搀扶,弯着原先就发软发颤的双腿,跪下行礼。

“儿臣见过母后。未能知晓母后前来,未尽迎接之礼,还请母后宽恕。”

实际她与现在这个皇后沈翡,相差的年岁并不多,只大致一轮罢了。皇后在宫中养着,又是沈相的嫡长,娇娇贵贵的供养着,三十几的年岁,与一般二十出头的女子相貌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沈翡择了正位,微微拎起袍服衣角,施施然落座。她盯着陆娆看了不少时候,上挑的眉梢有意一动,开口道:“咸铭身子如何了,本宫忧心着,这便特意来瞧瞧你。”

脑子还有些昏沉,陆娆用力一眨眼睛,迫着自己清醒,顺从回道:“多谢母后挂怀,儿臣的身体已在恢复了,儿臣惶恐,还劳母后大冬日里走这一趟。”

“咸铭这话倒是真的,你父皇啊,也忧心的很。”她一个皇后,来了这里,竟也没人奉茶。沈翡蹙眉,可这回她来这里没预备追究旁的。接过身侧婢女递过来的暖炉,便接着道,“即便陛下与本宫不为咸铭担心,也还有人会为咸铭担心的,不是么?”

闻言,陆娆身体不自觉的发颤,跪伏在地,牙关都咬的作响。

皇后她,分明是意有所指。

她还是给世子惹了好大的麻烦。

“母后说笑了,咸铭在宫中自然是倚靠的父皇与母后,哪还有什么旁人呢。”

沈翡笑笑,端着手炉的那只手,手指轻轻敲着纯白软绵的手炉套子,审视于她,“哦?是么。”

沈翡见陆娆没再说话,头埋得低了,重重在地上扣了一拜。

纵有过失,那都是她一个人的过失,与姐姐无关。若能因这一拜,能给郑檀少些磕绊,便是再值当不过的事情了。

“呵,罢了。身子还病着,先起来罢,还同本宫客气些什么虚礼呢。赐座罢。”

得了准许,则冬的动作很快,几乎架着陆娆的身子,将她扶上侧位上去坐。

皇后视线随着主仆二人的动作一起一落。心间也经不住纳罕起来,这咸铭的身子往日还算的上好,只用了那一味药,怎么才几日就败落成这副模样了。好似为了她印证真假,陆娆方才坐下不久,又是干咳不止,一声一声硬咳的声响好似要将肺也咳出来一般。

则冬那头抑制不住的惊呼,忙着去抚陆娆的背,“娘娘恕罪!我们公主她,她......方才醒过来不久,身上还烧着,故而故而才在娘娘面前失礼。”

沈翡道,“当真这般严重?”

“奴婢怎敢欺瞒娘娘......”

话音未落,陆娆仿似正要说话,抬头一瞬嘴角的血迹跳进一众人眼里。

沈翡一惊,心道了几声罢了,这便起身,交付了手炉给身侧。

想来是自己当时的气性过大了些,不许得掖永宫请太医之举委实是有些过了,恐是耽误了她不少病情。这咸铭万事委曲求全,但咸铭身后那个,可不好糊弄。

“本宫瞧着咸铭还需得休息些时日,上次之事有辱皇家清誉,实是见不得人之事。本宫替你向皇上求过情了,此事往后在宫中谁也提不得,你可懂了?”

陆娆说不出什么话,喉上如火烧,只可点头。

临走,沈翡大抵也是慌张,随口也道,“该请太医便去请,身子还是耽搁不得的。”

则冬与掖永宫一众跪伏下来,“恭送皇后娘娘。”

......

掖永宫前殿不过四处烛台上摆着烛火,偌大的殿宇,没什么照亮之物显然空旷的紧。

皇后方走,陆娆身子便软了下来,勉力撑着身子,倚着椅凳的扶手一遍又一遍的喘息。

郑檀是过后殿的院子入内,她瞧见了皇后与众人出去,与养祥是特意卡住了时辰现身在后殿。后殿与咸铭的寝殿都是无人的,她带了养祥,直冲着外殿去。

她原以为昨夜的安排,那两个太医也一直在掖永宫中守着,总不至于再有旁的差错。可是她想错了,她瞧着陆娆,看着她靠着椅子,微闭着双眼,脸上痛苦的神色根本掩盖不住,还有那唇角的血迹......是那样扎眼。

“阿娆......”郑檀慌乱,脚下的步子都已乱了,她的惊诧和害怕都乱在步子里。

这宫里波云诡谲,看似一个个都是衣冠楚楚的达官显贵贵胄之子,可实际呢。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狼,是野狗,是吃人的兽。郑檀眼底有些迷蒙,呼吸也有些疼痛。

她抱了陆娆在怀里,提腿往内去。

她的阿娆怎么这样轻,自己抱她在怀里,竟一点都不觉着费力。

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