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女儿来给母亲请安。”郑檀换好衣物,赶去给崔氏请安。
国公府后院专门为崔氏设了佛堂。以国公府的大势,崔氏也是有诰命在身的国公夫人。不想是一直过着深居简出,居于佛堂一隅安身的日子。
应是佛堂里待得久了的缘故,郑檀一进崔氏卧房里,扑面而来也有一股子香火气儿。
说不上喜或不喜这味道,郑檀敛眉垂眸,在崔氏面前可说得上是乖巧之至了。
崔氏包养得宜,这些年来除去自己的眼疾未能根治,身体和样貌都还是极好的。
崔氏望不着远处,郑檀知晓,慢慢又靠的她近了些。
“还知道来给母亲请安,着实不容易。”
做了母亲的,估摸着都是如此吧,想念着女儿,有些嗔怪,偏偏还是嘴硬。
“母亲恕罪,我来迟了,是因为......”
她说到一半,兀然顿住。
因为......因为要进宫看阿娆。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有了媳妇儿忘了亲娘,这话委实是说不得!
崔氏瞧见她的脸色便觉着想笑,不是国公府巧舌如簧的世子爷嘛,也有哑口无言的一日?
“好啦,事有轻重缓急,母亲是那么不开明的妇人么。”崔氏同她一起坐下,白皙的手指扣着佛珠,一点一点儿的转着,“你也去瞧过了,咸姳公主如何了?”
郑檀视线落在崔氏的手指上,闷闷回道,“不大好。所以......母亲能否帮我一帮。”
“嗯?”
“宫里太医您也知道,女儿不大放心她。母亲是杏林圣手,所以女儿想......想让母亲向父亲求求情,许得女儿带她出宫住几日。”只要能够来到国公府,凭母亲的医术,自是比太医院那些人靠谱的多。
她总觉得,太医言语中有所保留。
“出宫?”崔氏明显的犹豫起来。
公主出宫可不是一件平常事。此事不容易,做的不好怕是连累诸多,偏生还是国公府现在的时节。也难怪她要来同自己商量。
“你等几日,莫要出格的事。”知女莫若母,崔氏有意劝道。
“是,母亲。”郑檀应下,之后默声。出格的事情已经做了,而咸姳公主,她也一定要带回来,今日来知会一声。
......
*
宫中,秋节殿。
秋节殿是宫中皇后居所。宫婢衣着的两个婢子提着裙摆跑得飞快,一溜烟进了秋节殿朝主子报事。
今朝皇后姓沈,闺名一个翡字。
沈翡正由着贴身侍女描着眉黛妆容,瞧的心情正好的一副样子。
外间两个婢子赶着过来,喘气声大的很,即便一再平息之后进的内殿,也是打扰了她。
沈翡语气不喜,“何事?”
她自小大家闺秀的教养,讲究风度与气质,容不得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眉头蹙蹙,已经是很好的苛责对待了。
下处的人,当然也懂得。头低的不能再低了,支支吾吾说出原委。
“娘娘......阿邱她,她的尸体在咱们宫巷中一隔之远的井中......”
沈翡眼睛忽然瞪大了。
怎么会?
阿邱这丫头十分机灵,可是她特意安排去掖永宫盯人的,怎么突然死了?还是在近处的井中。
从椅子上起来,沈翡眼睛一眯,“国公府那位郡主,昨儿个可有入宫?”
“奴婢查了,是有的。”
果然。
也算咸姳命大,那样的天气掉进湖里还能活下来。只是可惜了她满盘的计划,实施不了。国公府的郡主来掺和一脚,她也在意料之中。
毕竟,咸姳与那郡主自小就是非比寻常的关系。
但那郑檀,当真胆子大到了这个地步。敢在宫里行凶,甚至把尸体抛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怕自己抓不到破绽么?
“那位郡主既然去了掖永宫,想必太医也已经去过了吧。去吧昨日当值的太医,给本宫请过来。”
咸姳公主身体是个怎样的状况,他这个做“母亲”的也得知道知道。知道了才能对症下药,不是么。
那奴婢领了命下去。
沈翡重新坐在妆台前,忧思结在眉间。
她伸手摸了摸肚子。这肚子怪不争气的,这若是有个孩子,也不至于要算计到这个地步。
罢了......沈翡一抿唇,红红的口脂粘在她的唇瓣上,是好看的,“给本宫更衣,咱们去给皇上请安。”
。。。
入了夜,掖永宫复又开始忙碌。寝殿里的灯烛今日点上的比较早,暖黄色的光,倒是显得比白天更温暖一些。
则冬取了她的靠枕过来,给她垫在背上,再扶着她坐正了些。陆娆醒了,一双眼睛努力睁开打量着周围。
胸口闷疼。
呼吸稍急促一些,闷疼陡然放大,转为刺痛的感觉,弥漫开来。陆娆被迫得微张开嘴,平缓着自己的呼吸。
“公主?公主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快要同奴婢讲!”
陆娆的面色难看的要命,则冬很难不多做思虑。她蹲在榻前,仔细着问:“您怎么样了......可别吓奴婢。”
她似一块快要碎裂的玉,一眼都能看出裂痕了。
若是能说出话来,她是不愿就这样捂着心口,慢慢的喘气儿的。
陆娆抿紧苍白起皮的唇瓣,摇头。
她没想哭的,但眼泪不大听话,就漫开在眼眶里。
姐姐呢?
她怎么不在这里......
明明有听到她的声音的,就在自己耳侧。人为什么不在。
“她......她呢?”等疼痛慢慢缓过劲,陆娆第一句话,声音细的像蚊子一样。
旁人可能会不懂她说的是什么,但则冬懂得。
“世子呢?”她还是不习惯改口唤郑檀郡主。自小养成的习惯,哪里是这样容易改掉的。
“世子她确实来过,她......”
陆娆怔了一下,小白手攥紧被子,用力之下,指甲上起了不少的白色。
她没有记错。她是来过的。可她怎么走了?
“那她,什么时候再来?”喉咙上像火烧一样的刺痛,气息吞吐半刻,陆娆紧着又问。
郑国公府的郡主什么时候再来,则冬又怎么会知道。郑檀走的时候,她正埋头在自家公主床榻边哭得伤心,而且郑檀并没有多与她这个下人言语半分。公主得安慰着,还在病中呢,总不可以再叫她为了旁的事情损伤了身体。可她又不能欺瞒哄骗公主,总会露馅的......
陆娆不笨,是看惯了脸色的人。几眼就明白了下面的人七八分意思。是自己难为了则冬。
“本宫不问了,你先起来吧。”多去为难别人有什么意思。
姐姐她来与不来,不是旁人可以决定的。
她走的时候答应了自己,回来会给她带些好玩的。她既然应下了,便不会食言的。
陆娆闷咳的声音在静谧的内殿,陡然像是放大的几十倍,淡眉隐忍着蹙起,蓦然的清醒了。身边则冬压抑着哭声,这声音在她耳朵边上绕着,却进不去她的耳朵里。那天晚上的事情,像一盆冰冷刺骨的寒水,陆娆的身体就在其中挣扎。她拍打着水面,妄图得到一块能救起自己的浮木,身体里的燥热被冰冷的寒水覆盖,一时之间只有寒冷,没有其他。
宫宴上,陆娆饮下了不少酒,那酒味儿是香甜的,并不觉着辣,也不觉得难喝。
这样的酒,让她醉的很快。
在宫中失仪是大不敬,何况上位上坐着皇帝。
她的经络上,骨头上,皮肉上,都好似爬着些什么东西,痒得出奇。渐渐的,那源源不断的痒意,都变成了难以忍住的热力,一阵一阵催得她双颊泛红。
陆娆一只手放在大腿上,玉指捏着袍服的衣角,眯着眼睛忍耐,心底便在问自己了,“这是个什么情况?难受......为何会这样的难受?”
耐不住的,她微张沾染湿意的朱唇,呼出一口热气。
再等她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摆在自己桌上的酒杯。陆娆自上而下的瞧着它,它的里面盛满了酒,桌子好似有些细微的晃动,杯子里的酒也就跟着有了点点的动静......可那杯子里的,真的是酒么?陆娆口中呼出的热气越来越重,脑袋也有些重。她撑了撑额头,还是盯着酒杯里的东西看。
不对啊......她明明看到了姐姐呢。
姐姐在,嘿嘿......她在酒杯里!陆娆浑然不知自己瞧着一杯酒,呵呵的轻笑出了声音。只觉着杯子里的姐姐好美,还在冲她笑着,身上一下子变得更热了,奇奇怪怪的东西在身子里乱窜,小腹那里难受的惊人。
好想,好想亲亲姐姐啊。
那么久了,她都没敢亲过姐姐一下......
她快速的端起了酒杯,像是害怕杯子里的酒会一下子跑掉一样,紧着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嗝!
她把姐姐喝掉了。
后来呢?
后来皇后娘娘准许了她下去休息,陆娆已辨不出路,迷迷糊糊的被则冬扶着走着。可她真的好热,热到......有些想吐。正巧是在一座亭子里,陆娆撑不住身子蹲了下来,扶着石凳干呕不止。则冬急了,哪能放心,交代几句撒腿便去找人。
可之后,回来的哪里是则冬呢,是个满身散发着臭气的男人啊。
那男人将陆娆从地上一把扯过去,扶正了她的脸。陆娆一双美眸散着平时少有的媚.气,一瞬便点燃了男人的欲.望。
“这还真是个尤.物呐,跟了小爷可不亏了,也会是锦衣玉食的!可不比那郑国公府的娘们差!”
陆娆倦得很,身子又难受,一听郑国公府四个字,却是迫着自己睁开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
不是姐姐......姐姐没有那么臭。
姐姐是,香的。
她挣着拂开那人的手,哑道:“滚,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