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为谦的好朋友不只齐家瑞一位,中学时候,孟为谦、齐家瑞、严丞轩是最好的玩伴,十几年过去了,他们依旧是最好的朋友。

三个大男孩有一个聊天群叫“桃园”,不知不觉,偶尔群里聊天的模式,在经历了为谦生病残疾,丞轩视力越来越不好,甚至因为几近失明而退出群聊的那些晦暗时光后,已经存在了十几年。他们三人走过了人生的风风雨雨,从少年时的同窗好友,携手走过了而立之年,无论往后的路如何,已经成为彼此一辈子的好朋友。

去看过小区对面的门店后,再走回到家的时候,为谦自己也知道,今天的路是走的多了,他腰胯力气越来越弱,甩动右腿前行逐渐吃力;不太健康的左腿已经累的酸痛,并且在回程的时候,腰部坚硬、左腿腿部肌肉开始微微发抖,身体提出了强烈的抗议。

丞轩已经开播了,做网络主播好几年,丞轩有一大批固定粉丝,每天看他直播,准确的说,粉丝们是喜爱丞轩磁性、低沉又带有少年清朗、纯净的嗓音,喜欢去他的直播间,享受听觉盛宴。

跟丞轩学习,为谦一年多前也尝试做简单的直播销售,因为他工厂的巧克力有相对固定的销路,所以为谦尝试直播方式卖巧克力是没有任何压力的,从最初他直播间只有三个好朋友,到现在每次直播会有几百位粉丝观看和下单购物,一年多的努力坚持下来,进步十分明显。

与丞轩直播间专业度超高的精彩演绎不同,为谦直播是佛系没什么追求的,在自家书房,调好角度和画面,他大部分时间是一边办公浏览,一边直播的,甚至还有本尊没露面,只把每样巧克力摆好直接卖货的情况,因此他卖的货不多,也没什么直播压力。

今晚由于太累了,坐轮椅来回搬弄,给自己准备了泡脚桶,毛巾,按摩油等物,为谦一边直播,一边在镜头之外给自己按摩腿脚。

几万粉丝没人知道为谦身体残疾,也没人知道,他就是直播间官方号巧克力品牌的老板,大家喜欢叫他巧克力小哥,直播时偶尔会打趣他,常常逗他笑。因为做为主播,为谦实在不讨喜,他没有才艺,没有甜言蜜语,甚至连个笑脸也没有给大家,只会干巴巴介绍产品。

照本宣科依然能卖出去巧克力,全凭为谦轮廓分明、魅力十足的一张明星脸,他不说话不笑的时候,有种沉郁疏离的冷淡气质,不必卖力讨好粉丝,只坐在那里便有了收入,主打一个神秘酷帅。

靠坐贴合身形的轮椅,为谦渐渐觉得腰不那么酸痛,恢复了体力后,他的手不再下意识揉捏劳累的腿,而是用私人账号去了丞轩的直播间,董悦、家瑞他们都在,满屏的小心心、灯牌、人气票,还有丞轩轻松、感性、魅惑的声音,热烈激情的氛围里,听丞轩讲故事、读美文,偶尔也送礼物互动一下。

眼睛已经没有视力,为了照顾大多数人的审美,丞轩直播会戴咖啡色半透明眼镜遮掩盲态,如果生病了或是状态不好,他也有不露脸播的时候,毕竟他不靠脸,是声优博主一名。

上中学的时候,丞轩虽然高度近视,但还是可以看见,生活、学习能够自理;后来他由于高度近视,视网膜脱落,虽然历经治疗、保养、手术等等,循环反复几年过去,视力非但没有好转,甚至糟糕到了失明的程度,如今只看得见一点点光,变成了盲人。

形象出众,学业优秀的天之骄子,逐渐无可挽回的变成什么也看不见的残疾人,是天下最残忍的事,丞轩为此崩溃失语过,离家出走过,甚至自杀过。还好他有爱他的家人、朋友,从没人放弃过他,陪伴他走过那段从光明到黑暗的艰难岁月。

几乎找不到正式播音或是配音的工作,丞轩才开始了玩票一样的直播生涯,幸运的是,一路遇到爱他、支持他的朋友无数,于是业余转为专业,他开始了声优博主的职业生涯。

过去对他避之不及的配音团队,后来找上门去,请求丞轩帮忙配音,丞轩自己也喜欢配音工作,但他需要助力,至少要有人帮他把剧本翻成盲文,他才能够开始工作。

在潜意识里,为谦很羡慕丞轩,丞轩残疾后,因为做主播,结识了隔壁市的董悦,董悦对丞轩一见钟情,并且勇敢追爱,女孩子几个月的真诚告白、屡次主动见面,终于换来丞轩开启心扉,两个人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

但幸福无法复制,尤其好友丞轩这位女朋友,和为谦居然是老相识。

因为为谦销售巧克力,而董悦开蛋糕、面包坊,巧克力是必备原料之一,所以在四五年前,两个人已经有生意上的往来。认识四五年,孟为谦和董悦只在白城每年一次的招商洽谈会议上见过一次,年轻人生意往来多年,全凭信誉维系。

甚至董悦和为谦,还要依靠严丞轩这位“中间人”,才再次认识彼此,更加熟悉起来。

留学回来的董悦,在墨城做她喜欢的欧洲范儿的餐饮文化,用她自己的话说,世界是多元的,她想每一样都尝试,不想局限在固有的条条框框里。她不直播,但也在积极做自媒体拍短视频,意在宣传和积累人气,董悦的短视频为谦每一条都看过,是有鲜明个性,风格静谧又自愈的唯美风美食视频。

身体限制颇多的为谦,坐着直播两小时已经很勉强,在深夜匆匆关掉直播,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刚上班,齐家瑞已经按排专人发货,把前一晚直播卖的货,和工厂订单发出去,这是一个高效率的互联网时代,每个人只要努力工作,付出终归有回报。

临近圣诞、新年,又距离春节、情人节不远,工厂里新订单不断传来,夏季里孟为谦研制的新品巧克力正式投入市场,颇受大众欢迎,工厂加班加点,货品勉强可以供应,家瑞已经发来消息,“不要再增加订单了,机器恐怕快冒烟啦。”

“好好好,今晚我不播了。”孟为谦说话已经带了鼻音,他从晨起开始觉得不舒服,家瑞太忙,一两句话倒没有听出来他的异样。

生活规律的人生病,为谦第一时间已想到,大概是自己昨晚出去走的时候着凉,感冒了。

没有一丝胃口的人,早餐没吃,午餐也躺在床上懒得去做,直到下班时间,忙碌告一段落的家瑞打来电话,才警觉为谦病了。

听到家瑞又把社区李医生请到家里来,孟为谦拖着虚弱的身子,顾不上穿戴整齐,急忙坐到轮椅上等他们过来。

“抱歉,李医生,您下班了,这小子又把您接来。”测过体温,采了血,面对比父亲年纪还大的李医生,为谦感到十分抱歉,即使是感冒生病,他也应该自己去社区卫生院看病的,而不是躺在家等医生上门诊治。

“别说话,没事,就是感冒了。我把血带回去验一下,等结果出来,小齐再把开的药和针一起带回来,马上给你输液,一周保证能好。”认识孟为谦好几年,善良的李医生了解他身体情况,两个人甚至还是邻居,为了尽可能给行动不便的病人提供方便,李医生已经很多次来家里给为谦看病。

“嘿嘿,咱们李医生最好了。”为了好朋友,这是家瑞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把李医生请来家里看病,比他带着行动不便的病人去卫生院,真的方便太多。

躺回床上,低烧使为谦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家瑞带了护士回来了。

“感冒啦,扁桃体发炎有炎症,需要输液,来,给你扎好针,我给你熬点粥,你今天都没吃东西吧?”虽然是问句,家瑞其实特别了解为谦,知道他平时胃口一般,病了的话,更是一点胃口没有,但有他在,一定不能让病人饿肚子。

“谢谢家瑞,我不饿,你别去做饭了。”看着护士熟练的给自己扎针,整理输液器,为谦不好意思的低声说了“谢谢”,手下意识的拉了拉身上的薄被。

“千万别动,跑针可就麻烦啦,洗手间什么的也不要去,在床上解决吧。”看到这间卧室里有轮椅还有拐杖,护士见怪不怪,并且十分确定,床上年轻英俊的男人应该是腿脚有些毛病。

冬季寒冷,为谦身体比较难熬,病中身体无力,行动更是不便,在家中输液,的确方便了很多。

送走护士后,家瑞在厨房好一阵忙活,不时来到卧室看看为谦,忍不住叮嘱他,“乖乖输液、吃药啊,别再乱跑,现在病毒好厉害的,过两天不见好,我可就把你送到医院去了,你也不愿意去住医院吧?”

“我没事。”压抑下喉咙里的不适,为谦没什么底气的回答家瑞,谁知家瑞才不听他,已经转身回去厨房忙活。

家瑞的厨艺几乎是没有,他只会简单的熬粥,煮鸡蛋、操作豆浆机等,为谦吃不下又不愿吃外面的食物。

扶着为谦坐起来,家瑞给他后腰和右边大腿多加了软垫为谦才勉强坐稳,看他坐在床上对着面前食物发呆,家瑞又开始灵魂唠叨,“太挑食啦,不好养啊你。”

看好友摇头叹息的夸张模样,为谦忍不住嘟囔,“又不让你养。”

“哈哈,不让我养也要听我的话,住进医院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多病还残疾的身体,为谦当然不愿意去住院,病重了要事事依靠护工照顾,谁愿意过没有尊严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