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澜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这辈子不该投胎做老牛的女儿。
老牛大名胡重权,人如其名,行事作派专/制霸道不讲理,又长得牛高马大,人送绰号老牛。
发迹后的老牛愈发满意这个绰号,毕竟牛老板听起来就牛逼得很,叫得久了,大家倒真的把他真姓名给忘了。
牛老板经营着本地一家大型食品厂,几年前赶时髦改成了食品公司,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在Y城这个人口不足十万的小地方,他也算个名人。
牛老板春风得意之际,只对一件事耿耿于怀,那便是他老胡家往上追溯个百把年也没出过一个文化人。
早年因为家境贫寒,牛老板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挣钱养家糊口,遗憾之际只能将希望放在两个孩子身上。
谁料两个孩子资质平平。
胡澜哥哥胡波勉强上了个三本,胡澜更惨,三本都没考上,直接技术类学院,简称技院。
牛老板痛定思痛,决心曲线救国。
继大儿子胡波成功娶了县城最高学府,Y城第一中学的高中老师后,牛老板又给胡澜折腾了一个一本毕业,在国税局上班的镇长儿子。
然而,两个人见过一面后,胡澜一口就回绝了。
这位学霸身高160,体重160,皮肤还黑,从远处看,三十不到的人竟跟各方面保持都还不错的老牛不相上下。
牛老板拧着眉毛质问胡澜:“人家没嫌你没文化,你倒嫌起人家来了?你也不想想,以你的条件,要不是因为是我老牛的女儿,人家能答应跟你见面?”
胡澜说:“不答应最好,我求他答应了吗?还有我条件怎么了?当年艺校的老师都说我舞跳得好,有天赋,是你不同意我去考,非得让我上高中考大学,要不然我现在早出息了。”
老牛不屑地哼了声,说:“我看你就是没栽过跟头,不知世道险恶,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你好,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除非你不做我女儿。”
“不做就不做。”胡澜是老牛生的,骨子里也有点牛性,真跑上楼收拾了行李下来。
老牛见她动真格,也沉下了脸:“你可想清楚了,你吃的用的都是我的,真要不当我女儿,你可一无所有,出了这个门就得饿死。”
胡澜:“你看看我能不能饿死!”
一旁的牛夫人连忙去拉女儿:“你要上哪儿呢,你爸那是气话……”
老牛却板着脸,说:“别拉她,让她走!”
胡澜趁着牛夫人愣神的工夫真跑了,牛夫人转头冲着丈夫哭道:“她还年轻,你跟她斗什么气?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好?”
牛老板却不急,轻飘飘地说:“能出什么事?从小没吃过苦,也就自家的公司能容得下她,你放心,不出三天准回来。”
胡澜出了门就坐车去了隔壁省,投奔自己初中同学阿青去了。
阿青家里条件不好,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两年前嫁了个当地人,婆家条件还可以,临街有一栋五层高的自建楼房,一楼自家做餐饮生意,楼上几层都租出去了。
胡澜原本想托她找点路子,可到了后才发觉现实远远比她设想的残酷。
就她的情况,体面的工作文凭不够,做生意她没本钱,干粗活又没体力……
阿青见她一筹莫展,劝道:“要不你先干群演?”
阿青家这里正好是影视城所在地,千禧年之后,随着影视业的高速发展,影视城周边也形成了多种配套产业。
每年怀揣梦想而来的人不计其数,然而能实现的却是凤毛麟角,剩下的一部分是得过且过的混子懒汉,以及挣扎在温饱边缘不甘离开的追梦人。
阿青说:“你长得漂亮,又有舞蹈基础,可以去投报跟组演员,不过没有表演基础被录用的概率不大,你可以先从普通群演做起,等有了经验再去投简历,我家每天都给剧组送盒饭,我老公认识好几个群头,可以帮你联系。”
只能先这样了,毕竟她要先解决吃饭问题。
在阿青的帮忙下,胡澜在演员公会附近租了房,办了暂住证,演员证,还加了几个群头的联系方式。
第一个月胡澜还能有点激情,因为形象不错,还演过两次前景,不过更多的是那种不需要看长相的路人甲,甚至为了多加钱,她还演过死尸。
第二个月,胡澜明显感觉到自己动力越来越小,焦灼感越来越严重,心里存的那点可怜的万一我真的出头了的侥幸,在汗味熏天的脏衣服臭鞋里被磨灭得毛都不剩。
每天三四点出门,半夜才回,起早贪黑也没什么,关键是付出与消耗的在上面的时间和精力不对等。
一个月能拿到的钱也就跟老牛那个抠抠搜搜的暴发户给不相上下,这能成什么事?
这天晚上,月明星稀。
胡澜走在下戏回来的路上,计划明天一定要把简历投出去,她实在不想等了。
胡澜想事情想得入迷,回过神发现自己走错了一条路,这条巷子不是她以前走的那条,也不知道通往哪里。
拿出手机想导下航,就在这时,一阵谈话声钻进她耳朵里。
胡澜抬头,只见右前方的阴影里站着两个人。
“你干嘛找我到这里?不怕被人看到?”一个男人道。
“谁让你不听话,真怕的话别等我找!”另一个男声。
“我这不是忙么,没腾出时间……”
“嗯,你倒是比我还忙。”
“哎哟别这样啦……”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娇俏,说话的时候人还朝对方贴了过去,“下次我主动找你就是。”
……
胡澜没想偷听,却觉得其中有个声音很熟,她又仔细想了一想,终于记起来了。
这不是今天剧组看到那位小鲜肉吗?
是这样的,胡澜今天在一部古装剧做前景,举着掌扇在男一号身边站了好几场戏,听他说了很长时间台词,所以她听得出这个声音。
这男一号是个新人,在此前的几个月里唱过歌上过综艺,都没掀起什么水花,这次是第一次出来拍戏,上来就是主角,所以网上有很多声音说这男主有背景。
胡澜白天也听几位资深群演说过,这部剧摆明就是金主捧新人的,至于捧的是女主还是男主那就不晓得了。
不远处的人很快也发现了她。
其中一个看到她立刻从前方出口走掉了,剩下的那个直接朝她走了过来。
男人高大的身影从路灯光圈之外逐渐显现出来,像慢慢清晰起来的镜头,在暗夜里有种磅礴的气势,隐隐有些压迫感。
等他走近,胡澜发现跑掉那个是小鲜肉,面前这个嘛好像也有点脸熟,至于在哪里见过实在想不起来了。
“你是哪家的记者?”男人问胡澜。
胡澜知道自己手上拿的手机叫人误会了,忙说:“我不是记者,我路过的。”
男人瞧着她,表情十分不以为然。
胡澜说:“你爱信不信,我住这附近的。”
她说完要走,男人叫住了她:“等等。”
胡澜莫名地看着这人,坦白说,长得挺帅的,年纪比那小鲜肉大,但是看着更有男人味,个头也很高,估摸比她家老牛还要高出五公分左右。
男人说:“不管是不是记者,刚才的话你可是都听见了,所以我不可能轻易让你走。”
“……”难不成你还想杀人灭口?
被人威胁,胡澜心里也很不高兴,不由瞪了他一眼,这一瞪,她突然就想起来了。
这不是那投资方的大老板吗?
是这样的,胡澜今天拍的这部古装剧是上个月开机的,开机那天胡澜也在场,当时主创和投资方一起来了很多人,胡澜跟过去凑热闹的时候,旁边人指给她说,这个就是大老板,国内著名的影视公司锦瑟传媒的老总XXX,具体叫什么胡澜记不住了。
联系刚才两人的对话,小鲜肉的金主无疑就是他了。
不光小鲜肉,所有群演包括胡澜的金主也是他。
“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胡澜的态度立马转了风向,“我虽然是干群演的,但这点职业道德还是有的。”
心里却跟自己说,这可是真正的大爷,她可得罪不起,万一他一个不高兴封杀我,我明天就得卷铺盖回老家。
男人闻言笑了一下,说:“混在群演里偷拍勒索的,我又不是没见过,当我三岁小孩?你也别害怕,我这人最讲道理,一般不为难听话的人,银行卡号报给我。”
“你这人真有意思,好好的要银行卡号做什么?”胡澜捂着手机,神色警惕,仿佛刺此刻面对的是一个诈骗犯。
男人忽视掉她的排斥态度,低头拿出手机,边点屏幕边说:“你说还能干什么?难不成我要诈骗你?想多了,我要卡号是给你钱,我要收买你。”
“……”
胡澜脑袋差点瓦特掉。
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把收买人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不用了。”胡澜说,“我这人最守信用了,说了会保密绝不食言。”
“收了钱方便你更守信用。”男人手里惦着手机,神情渐渐有些不耐烦,“别在那唧唧歪歪了,我还有事,你快点,回头我改主意用不讲道理的方式处理这事,你可没后悔药吃。”
你这说话口气怎么跟我家老牛那么像。
胡澜觉得对方可能只是想花钱买个心安,而且看这架势,自己不收可能还真走不了,不管怎样吧,反正这事对她而言没有损失。
胡澜打开手机上的银行app,报上卡号姓名。
一分钟后,短信进来了,胡澜望着上面显示的数字,很久都没有抬起头来。
男人转好账把手机收进口袋,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他突然歪过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你记着,收了我的钱,就要听我的话,不听话的人是什么下场,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男人扬长而去。
胡澜风中凌乱。
十万块啊……
她还是第一次亲手收到这么多钱。
老牛那个暴发户一贯勤俭持家,对两个孩子的管教也严格,从不助长奢靡之风。
胡澜和哥哥虽然毕业后都在自己家公司里做事,但老牛也是按当地的薪资水平给他们发工资。胡澜的基本工资也就1500多一点,年终还有一笔奖金,也就五六千左右,所以她一年的总收入大概是25000。
这男人一转手就给了她四年的工资。
胡澜陷入了深深的反思之中。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第一桶金居然是以这样奇葩的方式赚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开坑了。
本来想写一个消防员的故事,也存了20章稿子,可写到半路后面不知道怎么继续了,中途几度修稿反反复复,一年了还是那20章存稿,有些情节我还没想好,所以先放放,容我再考虑一下。
在此期间,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群演的梗,一下笔发现写得很顺,所以决定先搞这个。
这是个轻快的故事,故事背景十年前,男女感情也没有大起大落,毕竟快过年了,希望大家每天都开开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