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两个石榴,时间差不多八点半,鉴于明早陈桐还要早起上学,母女二人遂起身告辞。
封霖掀开毯子要下床:“我送你们。”
她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打个车就到了,你好好休息最重要。”
他拿上床头柜的车钥匙,说:“晚上打车不安全。”
封奕插话:“小叔,你好好休息吧,司机叔叔还在等我,我可以先送桐桐和皎皎阿姨回家的。”
说完他望向孟皎皎,小大人的口吻:“皎皎阿姨,我送你们回家吧!”
孟皎皎思量一瞬,也觉得这最稳妥,就说:“也好,谢谢小奕。”
封奕正要说不客气,一道凉凉的视线顿时朝他扫射过来,他望着紧捏车钥匙面色晦暗的封霖,两相对视间,封奕败下阵来,嘴唇轻颤:“小叔……”
这时陈桐开口:“那我们就回家啦,小叔你要快点好起来呀。”
封霖收敛了眼中的情绪,看着陈桐时眉眼温柔,淡笑应她:“嗯,会的。”
他看向孟皎皎,眨了眨眼睛,交待:“到家了跟我报平安。”
都有对方的手机号,一条短信的事。
她抿嘴笑了笑,应承下来:“好的。”
最后吩咐自家侄儿,声色俱厉:“记得把人送进屋子里再走。”
封奕愣怔地点头,被他瞧得有点腿软。
小叔越来越凶了。
封霖送他们三人到门口,陈桐怀抱着空了的保温桶,一步三回头地招手:“小叔你进去吧,不要再生病啦。”
她也和他招手:“再见。”
“嗯,再见。”
目送他们进了电梯,封霖回到病房直奔衣柜,翻出原本的衬衫长裤,面对着柜门开始换衣服,病房的门被人推开时,他正好脱了上衣,应声回头瞧了眼来人,继续换自己的衣服。
对方穿着医生的白大褂,掩上门的同时吹了声口哨,一脸戏谑:“哇哦,看不出来啊,六块,还是八块?转过来让我数一数见识见识。”
封霖背对着他套上衬衫,边扣扣子边问:“什么事?”
后者双手环胸,一侧肩膀斜靠着墙,“我来看看,是谁让我们日理万机的封二少没事找事,没病也硬往医院凑,啧啧。”
喝个酒吐了而已,吐完就没事了,谁想到人赖在医院不肯走,办理住院霸占病床一整天,这不是浪费医疗资源嘛。
封霖无意和他闲谈:“你可以走了。”
“别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来聊聊,你是怎么看上人家孩子妈的嘛。”
封霖胳膊上挂着要换的长裤,也不跟他废话,走到他跟前,把人当小孩一样提溜着对方的后衣领拖到门口,一把推了出去,同时快速地锁门。
外面的人贼心不死,连拍了几下门板,叫嚷着:“不就是换裤子嘛,大家都是男人,看看怎么啦?你有的我也有。”
“滚。”
外面的人冷呵一声,朗声威胁他:“呵呵,别让我遇到那对母女,否则我拆穿你。”
封霖专心换衣服,不再搭理他。
真有下次,他换家医院住。
十来分钟后,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拎着一篮子没吃完的水果办理了出院手续。
孟皎皎和陈桐前脚进了家门,陈今后脚也下班回到家,给陈桐找来洗澡的换洗衣服后,她来到客厅,陈今正在大口大口地喝水。
“要煮碗面当宵夜吗?”
晚饭点的外卖没吃饱,又忙活了一晚上,他放下水杯点头:“好。”
孟皎皎便去了厨房,卫生间里陈桐的声音喊道:“爸爸,我也要吃宵夜!你让妈妈帮我煮一碗!”
他们谈话的音量不高不低,没曾想这小孩的耳力这般好,陈今回她:“洗完澡就该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
这就是不肯给她多煮一碗了,卫生间里的人便喊:“那我等下吃你的!”
他无奈地嘀咕:“小调皮鬼。”
就喂她吃两筷子吧。
孟皎皎煮面的过程中,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她忙着捞面,交待看电视的陈今:“帮我看看是谁?”
他放下遥控器拿过来手机,眼神微动,告诉她:“封霖。”
“啊?等一下。”
她关了火,快速地加好配料,家里肉吃完了,就煎了两个鸡蛋盖在上面。
“可以开吃了。”
她把面条端到餐桌上,陈今走过来,把手机交给她后坐下吃面条。
孟皎皎去了阳台接电话,两三分钟后进来,父女二人并排坐在餐桌前吃一碗面。
陈今闲聊般问她:“有什么事吗?”
她把手机放回茶几上,回道:“也没什么,就是问我和桐桐到家了没有。”
先前答应封霖到家了告诉他,忙着去煮面就忘记了。
怕陈今误会,她接着解释说:“他喝酒伤了胃住院,方才我和桐桐去医院探望他,坐了个把小时就回来了。”
陈桐刚洗过澡,穿着小兔子图案的睡衣,咽下嘴巴里的面条,点头:“嗯,小叔生病了,我们给他送晚饭。”
“爸爸你知道小叔嘛,他可好了。”
“嗯。”
他低着头吃面,眼皮下垂挡住眼睛,孟皎皎只看得见他鼓动的腮帮,看不清他的表情,出声交待另一人:“我进去洗澡了,桐桐,等会吃完刷了牙再睡。”
“好的。”
———
那晚之后又过了几天,孟皎皎才渐渐放下心来。
许是她自己想多了,陈今似乎没把她去探病的事放在心上,每天依旧笑容满面的,排到早班时,会赶回来一起吃晚饭,晚班的话就陪她去菜市场采购了再去上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周末没什么紧急的事时,她依旧会抽一天关店歇业陪陈桐玩,如果说现在跟之前有什么区别,大概是游玩的队伍从两个人增加到了三人。
这一日是周天,三个人前一晚商议过后决定去看电影,陈今要六点才下班,她们收拾完才五点过,便往他上班的小区走着去等他,汇合以后先去吃晚饭,然后看场两小时左右的电影,回到家正好可以睡觉。
两个小区隔得很近,到那边时还没到下班的点,孟皎皎先前来过一次给他送饭,遵循着记忆往物业办公室走,距离还有五十多米时就看到一身工作制服的陈今站在路边,旁边站着一个同样身着制服的女士,两个人似乎是在说话。
陈桐也看到了陈今,遥遥招手喊爸爸,小跑着上去扑到他身前。
他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眼神无奈又宠爱:“我一身汗。”
她强词夺理:“爸爸才不臭。”
孟皎皎也走到了近前,终于认出来,那女子穿的是警察的制服。
池盛经常来店里,陈桐也认出了那女士的衣服,从陈今的怀里退出来,目视对方感叹:“哇,阿姨你是警察吗?好厉害啊!”
“嗯。”
对方看着二十多岁的年纪,依次跟陈桐还有孟皎皎打招呼,与后者快速的对视一秒,眼神有些躲闪,嘴唇扯出一个笑容,跟她介绍自己:“你好,我是榕城第四监狱的狱警,我——”
第四监狱是陈今服刑的地方,孟皎皎预感不妙,突然打断她的话:“阿今,要下班了吧,我和桐桐都等你吃晚饭呢。”
说着几步上前,手捂着陈桐的耳朵,朝对方点了下头,后者讶异一瞬,也颔首致意,对陈今说:“那我先走了,回头见。”
“嗯,再见。”
等那位女警离开差不多也到下班的点,陈今去换衣服打卡,三人去了附近一家家常菜馆吃饭。
孟皎皎之所以出来吃,也有考察未来竞争对手的成分在里面,如果找到合适的店面,她谋划着把粉面馆盘出去,和一个同行的朋友合伙开一家中餐馆,国人都有未雨绸缪的习惯,养孩子花钱,女娃娃更得娇养,陈桐过两年上初中,各项花销只会比现在多,她得早做打算。
在服务员的推荐下,她点了四个卖得好的招牌菜,又要了个汤,吃完后,对以后开店盈利的信心又多了一分。
服务员送了陈桐一把糖果,她出来时喜气洋洋的,剥了糖纸分别喂了父母一颗后,其余全揣进了随身的小包里。
这个年纪的小孩,快乐简单又纯粹,一把糖果就能开心很久,他们虽然没有得到这样的快乐,但还好,陈桐得到了。
守护她的快乐,她义不容辞。
电影院也很近,打车起步价八块就能到,坐上车后,陈今不由得感慨:“不只是时间过去了,物价也涨了,记得小时候起步价是六块呢。”
他坐的是副驾驶,开车的师傅是个中年人,闻言也感叹:“是啊,变化忒大了,我们小时候,一碗粉五毛钱,光说前几年,一块钱可以买个糯米团,现在糯米团都涨到三块钱一个了。”
后车座的陈桐凑到孟皎皎耳边嘀咕:“辣条也涨价了。”
后者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腮帮,故作生气的模样:“你又背着妈妈偷偷买辣条了。”
不小心说漏嘴,她赶紧捂住嘴巴,栽赃给别人:“是封奕买的。”
“哼,妈妈信你就是笨蛋。”
闻言,陈桐羞得直往她的怀里拱,企图用撒娇掩盖过去,直到要下车时才冒出脸来。
晚间看完电影回到家里,等陈桐睡下后,孟皎皎来到客厅,问起白天的事:“那个女警官找你有什么事吗?”
语气里有不安,关于陈今的事,但凡涉及到警察,她总是下意识的恐慌,陈今在玩手游,边笑话她:“你慌什么,我安分守己的又不犯法。”
“在四监时和她聊过几回句,来关照我出狱后境况的。”
孟皎皎放下心来:“那就好……”
说起警察,她又想到池盛他们,不由得感叹:“现在的人民警察……都还挺好的……”
“嗯。”
比二十多年前,好太多了。
只愿从今以后,再有人遭遇他们的经历,不会苦诉无门。
十月中旬入职,月底时,陈今领到了出狱以来的第一份工资,发工资的那天,他刚好在参加总公司组织的每月一次的文化例会,手机连着震动两声,他点开查看,是银行发来的入账提示。
扣除五险一金后剩下1900块,他收起手机,目光重新看向培训的PPT,心里盘算着这个周末带她们两去玩。
中午那会太阳光很足,他只穿了件长袖过来,外套丢在了山澜庭,出来时是傍晚,太阳早已不见踪影,萧瑟的风吹得他整个人哆嗦了两下。
“走吧,司机在停车场等了,回去打卡下班。”
他们是乘坐公司的班车来的,车子会把他们送回各自服务的小区。
陈今搓了搓手臂上冻出来的鸡皮疙瘩,点了点头,跟在同事后面往停车场走。
去山澜庭的是一辆七座的面包车,一群汉子排队上车,陈今在最后面,眼睛漫无目的乱瞟,散漫的眼神忽然顿住,定定地望着四五十米外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其中一个是他们公司的老总。
另一个是封霖。
总经理笑容满面地把封霖送上车后,目送着他的缓缓驶出停车场,转过身来见自家公司的员工还没走,又往他们这边走过来,关切地询问新入职员工是否适应公司的工作节奏,有没有遇到的工作难题,众人受宠若惊,纷纷说很好、没有。
对方腆着微微鼓起的啤酒肚,笑眯眯的:“有也没关系,有意见才有改进,希望你们进来后,能把公司当自己家哈。”
其他人接连表话:“谢谢总经理关心。”
他看了看手表,“行吧,也不耽误你们,早点回去早点下班陪陪家人。”
交代完这句后,他便离开。
陈今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怀疑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方才聊天时,对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瞟过来。
“阿今,上车了。”
司机师傅催促,陈今才注意到只有他一个人还站在车外,应了声赶紧上车。
陈今坐在副驾驶,状似无意地开口:“林哥,刚才老总送的那男的是谁啊?”
司机林师傅是老总的远房亲戚,已经在物业公司干了七八年,号称公司的百事通,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掌握了整个公司的大小八卦。
闻言,他一边倒车出库一边回答:“哦,天元封家的老二,好像是叫封霖。”
“他跟我们总经理很熟吗?”
“没吧,以前没见来过,这段时间才过来的,估计是谈业务吧。”
“之前老总的司机请假嘛,我去顶班,老总说又拿了几个新项目,明年初还要在招一批人。”
“就是天元的几个楼盘,物业好像都签给了我们来做,嗯……,就你们几个呆的山澜庭,不也是天元的吗?”
“山澜庭开发商不是君澜吗?”
“明面上是君澜,最大的股东其实是天元,因为天元主业不做房地产,就交给了业内比较有名气的君澜操盘。”
他神色若有所失:“原来是这样啊。”
结合目前这份工作从面试到录取都如此顺利,他再是榆木脑袋,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周六那天,恰逢陈今轮休,一家三口便把出游的日子定在了周六,项目是爬城郊的紫枫山。
陈今许久没睡懒觉,周六的早上,人还在睡梦中,洗漱完的陈桐风风火火推门而入,对他又是推又是喊,在他耳朵边叽叽喳喳地吵,他没得法只得起床。
不怪陈桐这般激动,因为各种原因,孟皎皎没带她爬过山,这是陈桐第一次秋游爬山,还有亲爱的爸爸妈妈陪伴,她从昨夜就按耐不住激扬的心情,终于盼到了天亮。
就连刷牙洗脸时,都围着他转,蹦蹦跳跳,催他快点快点。
活泼可爱,朝气蓬勃的,是生命最美好的样子,像春夏季的青草,葳蕤生长。
陈今心里满足极了,笑着笑着,眼眶一酸,正巧孟皎皎喊他们去吃早餐,他低下头,掬一捧冷水冲脸。
在榕城这样一个群山环绕的城市,紫枫山并不算高,甚至可以说矮,山顶的海拔也才500米,也因为不高,才适宜家庭或学校组织踏青游玩。
出发前做过攻略,半山腰有一块平整的草地,他们便带了野餐垫,孟皎皎又起早做了寿司,加上之前泡的一些小菜,在这样天高云淡的日子,来场室外的野餐正好。
他们出门时八点多,再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五点,陈桐玩的愉快,但也累得精疲力尽,一下山坐上出景区的车就睡着了,进了屋里,陈今背着她进了卧室放床上,再出来时,孟皎皎斜靠着沙发,胳膊肘倚在扶手上,面色有五六分明显的倦意。
怕她再忙活,他便提议道:“晚饭订外卖吧,桐桐不是想吃披萨吗?”
她点头:“好的。”
很久没运动,一下走那么多的路,两条腿酸得不像自己的,她也不想动了。
她休息时,大脑放空,表情愣愣的,就显得有点呆,一点也不像三十岁的人。
陈今笑了笑在她一旁坐下,拿来一旁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屏幕一亮,放的正是个搞笑的综艺节目,她的神思回来两分,跟着节目里的现场观众笑了两声,吩咐陈今:“声音调低点,桐桐在睡觉呢。”
他依言调低了两度,把遥控器交给她,低头拨弄着手机订外卖。
“孟孟,今天开心吗?”
“嗯,当然了。”
他心想,开心就好。
开心就好了。
还要更开心,更幸福。
他又喊了声孟孟,后者的注意力大部分在电视上,没留意他的神色,应了句嗯。
“孟孟,下周一,送完桐桐上学,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悦耳的低笑声戛然而止,她缓缓转过脸来,嘴巴还微张开着,一时愣怔地看他。
点完外卖,陈今抬起脸来和她对视:“下周一我晚班,你早上不忙,时间刚好。”
她一口否决:“不可能的。”
“阿今,我本来要告诉你,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他严肃着脸,直呼其名:“孟皎皎,你别任性,这件事听我的。”
她不再看他,低头弓着腰,捏紧手中的遥控器,声音温和有力:“不行,阿今,我离不离婚对我没什么影响,但是你要考虑到桐桐,她还小,不能没人照顾。”
“十岁多,不小了,我们十岁的时候哪有现在过得好。”
他摇头叹笑,怎么会没有影响呢,于她来说,那一张结婚证就像一个沉重的枷锁,跟当初陈桐的出生一样套牢了她,让她错失了第一次获取自由的机会。
“再说了,你总归不是陈桐的妈妈,难不成还打算瞒着她一辈子。”
她急急地解释:“当然不是,那对清清不公平,但是,也不是现在说…等她年纪再大一点……”
“况且……”
她眼眶红了:“你不能因为陈桐不是我生的,就说我不是她的妈妈……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
不止是她和陈桐,还有陈今,还有苏冰清,他们都是她的家人,可哪个又跟她有血缘关系了。
她轻声地啜泣,断断续续地说:“阿今,你如果不想跟我过,也没关系,等桐桐长大了,我听你的……”
但不是现在,苏冰清的骨灰盒,才刚下葬呢。
“人一辈子有多少年,再拖下去也没什么用,离吧。”
他坚持己见,丝毫不退让,氛围一度僵持。
沉默一会儿后,她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因为,我跟封霖还有来往,所以你不高兴了,要赶我走。”
这根本就是在胡言乱语,陈今怒火中烧:“跟他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在履行当初的约定,孟皎皎,你别转移话题。”
“还有,我只是说离婚,又没说我们要彻底分开住,当然,如果离婚后你希望我和陈桐搬出去,那我也没意见。”
“怎么可能,总之我不会跟你离婚的。”
她稍显局促:“你是不是因为,我跟你分房睡,所以误会了我想跟你离婚……”
她低着头,露出来的耳朵脖子通红:“我,我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陈今打断她:“孟孟,这不可能的,我无法接受我们产生兄妹以外的关系。”
“我不是你妹妹,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她这时候强调起血缘,陈今充耳不闻,依旧自顾自说着:“我也希望我们不用离婚,可事实是,我无法接受你,孟孟。”
他整个人瘫软在沙发另一头,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眼睛望着上当的吊灯,面露难过地告诉她:“我会想起清清,我一想到跟我结婚的人是你,我就会想起她。”
明明说好的,要跟他结婚的人,是苏冰清,怎么一不留神,就换成了两个人当小妹看的孟皎皎。
他压抑着哽咽,声音嘶哑:“孟孟,你知道这种痛苦吗……”
他一个男子汉,极少失信于人,第一次是没保护好孟皎皎,第二次是没跟苏冰清结婚,一想到结婚证上登记的是孟皎皎,他就会想起三个人一起度过的那些岁月。
那时候他年轻气盛,对她说话总是不客气,老喜欢呛她,相反对孟皎皎却是温言温语,后来有一次,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喜欢的是孟皎皎,但她干净,你舍不得碰她,所以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同在阴沟里的我。”
他记得,他当时对她发了很大的火,后来是怎么和好的,也忘了。
只记得,他跟她保证过,他对孟皎皎绝不会产生兄妹以外的感情,并且,他要娶的人是她。
陈今要娶的女人叫苏冰清。
诸如此类的山盟海誓,现在看来都成了笑料。
太痛苦了,要他每天面对着孟皎皎,每天都被这些回忆鞭笞一遍,他承受不了,也注定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与孟皎皎成真正的夫妻。
他没娶她,也许以后会喜欢上别人,跟别人结婚,可他答应过的,他这辈子都只能把孟皎皎当妹妹看。
两个人忘我地小声争论着,直到送外卖的人打来电话,两个人回过神来,惊诧地对视一眼,同时起身来到过道的拐角,陈桐低着头几不可闻地抽泣,两手搓眼不停地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