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湄前脚刚走，容蕴后脚就打进电话来。
“怎么样？见到隋瑗那个漂亮外甥女了吗？”
苏域手里还握着时之湄擦印泥的那张纸巾。
一摸红色印雪白的纸面上，艳丽得刺眼。
他随手抛进垃圾桶，回答说：“嗯，她挺适合这个项目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容蕴试探性地问，“人家长得这么漂亮，你就没有一点旁的想法吗？”
苏域走到落地窗边，十二楼高空俯瞰，众生皆如蝼蚁。
女人的倩影依然打眼。
时之湄脚踩十公分高跟鞋，走路时腰肢轻摆，浑然一股风情。
彭业跟在后面，托着手扶她上车。
这么多年过去，她竟然一点都没变，还是学校小树林里见到的模样。
——漂亮轻浮，虚伪做作，仅有的小聪明全都用来勾引男人。
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来为什么念念不忘。
苏域回神，沉声说：“我确实不喜欢这样的。”
眼见着儿子已经二十八了还没谈过恋爱，容蕴心急如焚，追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苏域忍不住提醒说：“妈，展厅项目虽然实际交给我运作，但内容部分好歹挂着你的名字。”
“妈知道你这段时间除了日常工作，还要分心帮我把关内容部分，特别辛苦，现在我找到小……小……”
容蕴忽然想不起隋瑗外甥女的名字。
苏域忽然接口道：“小湄。”
“哦对，她叫小湄。”容蕴说，“付清跟朋友开的广告公司在业内也挺有名气的，现在又有在国外学Flimmaking的小湄，展厅内容部分以后就不用你亲自操心了。”
“众创广告那边出了点问题，我已经调时之湄过去监督工作。”
“啊？”容蕴有些难以相信，“你真准备使唤隋瑗的外甥女啊？”
“什么叫使唤，我刚才跟她谈过项目分成，签过合同。”
容蕴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虽然没见过儿子陷入爱情时的样子，但现在这个公事公办、不容私情的口气应该确实不喜欢时之湄。
“工作上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吧。”容蕴无奈地嘱咐道，“但是你隋瑗阿姨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我准备明天请小湄来家里吃顿饭，你记得要回来。”
跟苏域谈完合作之后，时之湄重新看到希望。
回家的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
进了大门，远远地看见时蔚领着几个拿着铲子和推车的人在花园里挖出几个坑。
再近一些，有种草腥味扑鼻而来。
时之湄咳嗽两声，奇怪地问：“这要干什么啊？”
怕时之湄裙摆沾上泥土，时蔚拉着她往外走了两步。
“爸找到当年咱家花园种的玫瑰花品种，准备全部挖了重新种。”
“不是说公司危在旦夕了吗？”时之湄撇了下嘴，“爸竟然还有心情管花园里种什么花。”
“还不是因为咱妈吗？”时蔚解释说，“爸前几天一直念叨说，之前妈妈在的时候，一到夏天花园里全是蝴蝶，搬回来这两年却一只都没见，妈妈如果之后肯定会伤心的。”
时之湄难以理解，低声嘟囔说：“妈都走多少年了，干嘛要搞这些有的没的？”
“小点声，爸听到要生气的。”见她还是一脸不屑，时蔚长吁短叹地感慨，“妹妹，你不懂，这就叫至死不渝的深情。”
“少跟你姐来这套。”时之湄狐疑，“你觉得爸很深情？”
“难道不是吗？你看妈都走二十多年了，爸别说再娶，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去年因为太想咱妈还搬回老房子住，这样深情的男人可不多见喽。”
时之湄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你说深情就深情吧。”
时蔚跟她讲不通，转而问起：“你一大早出门去哪儿了？”
“当然是去见苏域。”说起这个名字，时之湄脸上浮起笑意，“以后我要经常去华耀集团。”
“真的假的？”
“姨妈塞我进华耀集团一个重点项目，苏域亲自把关。”
“啧啧咱姨妈不愧是正源集团董事长，就是有手段。”时蔚顿了顿，满脸困惑地问，“不过我怎么感觉她不太喜欢我啊？”
时之湄想起那晚隋瑗的刻意忽略，确实不太正常。
改天得找个机会问问。
晚上，隋瑗打来电话问今天去华耀开会的情况。
时之湄回答说，“我看出乙方那边有点问题，苏域调我过去监督工作。”
“你容蕴阿姨刚跟我打电话批评苏域，说这孩子不会办事。”隋瑗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哪能调你去乙方公司啊？真准备让我外甥女出力干活吗？”
“真出点力也没什么，而且苏域还跟我签了项目分成合同。”
隋瑗有点惊讶，“你就这么喜欢苏域啊？”
也、也还好吧。
主要是现在的她很需要项目分成的钱。
时之湄不想说是因为自己缺钱，只好含羞带怯地嗯了一声。
“再喜欢也不能委屈自己。”隋瑗不放心地叮嘱道，“要是有哪里不合心意，你就来找姨妈，别跟……唉……”
时之湄听得眼眶发热，笑嘻嘻地说：“有姨妈在谁敢给我委屈受啊？”
“你容蕴阿姨明天想请你去苏家吃饭，过会儿我把她微信推给你，她中午会安排司机去接你。”
“好的呀。”
“喜欢就想办法争取，这点挺好。”隋瑗不禁感慨道，“隋廷要是这样，我哪儿用操心。”
隋瑗的儿子叫隋廷，比时之湄小两岁，跟时蔚同年，也是万事不挂心头的少爷个性。
时之湄想了想，认真地说：“如果有您这样的妈妈，我应该也会长成隋廷那样。”
——什么事都不用费心，等着全世界来爱自己就好。
可惜她没有，只能靠自己。
-
次日，来到乙方公司，时之湄照着名片上联系电话打过去。
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那头才有人接。
她耐心耗尽，“方经理忙得都没时间接电话吗？”
方昭威连声道歉，“不好意思，手机自动屏蔽位数不一样的号码。”
“哦，我刚回国，用的还是英国的手机号。”
刚说完，时之湄就发觉自己回国也有两个月。
完全有时间办电话卡。
可不知为什么，她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呆不了多久，不需要办国内的卡。
两人并肩走进写字楼。
方昭威解释说后期特效部门另有办公地点，不在这栋写字楼上。
“那叫我来这里干什么？直接去那边好了。”
时之湄转身要走，方昭威急忙拦住她。
“急什么，先让他们改着，等效果出来您再看。”方昭威笑着打开企宣室，“我今天约在这里是想让时小姐看看之前的项目案例。”
整个上午，他陪她在公司参观，详细介绍之前成功的项目，只字不提展厅项目的事。
时之湄觉得奇怪，追问什么时候能带自己过去。
方昭威工作多年，应付甲方有自己独到的方法，三言两语轻松转移话题。
时之湄也乐得轻松，跟着玩了一上午。
中午，苏家派司机来接她。
恰好苏域这会儿也到了家。
时之湄莞尔一笑，亲昵地闲聊说：“我刚刚还在想你在哪儿。”
苏域没接茬，转而问她：“今天去众创公司了？”
时之湄：“对呀。”
“怎么样？”
“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时之湄趁机发出邀请，“你哪天有空，我们约个地方详细跟你说。”
“我请你加入这个项目就是不想额外浪费时间和精力，这一点希望你能清楚。”
时之湄：？
竟，竟然有男人觉得跟她吃饭是浪费时间？
这时，苏域妈妈容蕴娉婷袅袅地出来迎接，“小湄来了？”
时之湄展颜，很有礼貌地叫容蕴阿姨。
“平时老听你姨妈念叨，总算见到本人了。”容蕴上下打量一番，夸奖道，“比你姨妈说得还漂亮。”
寒暄间，时之湄瞥了眼旁边的苏域。
心里不免有点奇怪。
温柔热情的容蕴阿姨怎么会生出苏域这种性情古怪的儿子？
“我问隋瑗你喜欢吃什么，她让我按照你这个年纪的口味做就行。”
容蕴让她坐到自己旁边。
“我记得你们这个年纪爱吃甜的，正好我们家保姆做的糖醋鱼特别好吃，你尝尝。”
戒糖多年的时之湄：……
在容蕴殷切的目光注视下，她硬着头皮夹了块鱼肉搁到碗里。
“这个展厅是华耀五十周年的重点项目之一，苏域他爸非得让我监督做内容，我现在哪儿懂这个啊，幸好你能来帮忙。”容蕴关切地问，“听说苏域调你去乙方公司监工，辛不辛苦啊？”
“还好吧，感觉不是很辛苦。”
菜转过一圈，容蕴见她很少举筷，关心地问：“怎么了？不合口味吗？”
“不是，我一直吃的就少。”
“多吃点，你啊太瘦了。”
时之湄实在受不了这样热情的招待，起身问道：“洗手间在哪里啊？”
“洗手间在二楼，中间穿过一个长廊就到了。”
“听起来有点绕啊。”
时之湄说完，眼巴巴地看向苏域。
意思明显到旁边的容蕴都看明白了。
苏域还是无动于衷。
她犹豫了下，伸手敲了敲苏域旁边的桌子。
“要不你带小湄去趟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