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里的喧闹在远处隔开来,安静的楼梯口,池晚站在周怜的下一层,昏暗环境,她仰着脸,没看出周怜眼神里一丝歉意。
这不是疑问,是通知。
池晚知道他误会了自己和何喻州的关系,他和学校的大部分人一样,没区别。
她心冷了一下。
这刻,她意识到自己果然和周怜走得太近了,何喻州这次出国集训的机会多难得她不是不知道,而眼前周怜说把他打了就打了,因为什么?总不能因为她吧。
池晚知道没到那个地步。
她想起那晚周怜嘴里的玩笑话,自嘲,她真以为周怜是什么乖乖绵羊。
于是眸色冷了几分,“你真奇怪。”
丢下这句,她就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昏暗中。
周怜站在原地,盯着她背影越来越模糊,手指捻着她留下的纸条,整个阴沉仿佛与黑暗揉在一起。
是落寞吗,他不明白,他最不怕的就是被人误会。
可偏偏面对她的冷眼,心却落了万丈。
涌上心头的,比失落更胜一筹的,是嫉妒。
嫉妒像毒蛇钻心。
池晚鼓着一口劲,没敢回头,她一路小跑到了学校门口,停了下来,想起刚才那幕。
刚才气上头的冲劲没有了,她心脏因剧烈运动跳得厉害,马上就要跳出来那般。
她脑海里浮现那句“如果我把你男朋友打了,你会怪我吗?”,池晚自己不想承认,其实她会回答。
不怪。
就算是这个男朋友不指的是何喻州,是别人,她都会这么回答。
周怜太有诱导性了,有种把男朋友打了就会顺带把他女人也抢了的意味。
池晚现在才体会到。
一路跑来倒像是被他问得害羞后的仓皇而逃。
池晚坐上出租车,照着手机屏幕,发现自己脸红了。
她气头上的点,是周怜和其他人一样误会自己和何喻州。
来到医院后,池晚坐电梯去了病房。
是高级独立私人病房,不能轻易进去,每次探望只能等家属签字,池晚快以为何喻州死里面了。
医院走廊有人交谈的动静,池晚探过脑袋,在角落里望着。
有个穿西服戴眼镜的男人正签署着什么文件,围着他站的是柳语和赵韵女士,还有两位医生和护士。
池晚认出那个男人是王继,她见过的,是周怜的司机。
“池晚!”柳语看见了她,冲她招了招手。
王继签好东西也抬头,看见池晚后顿了顿,神色雀跃下一秒就要指着她相认。
池晚连忙对他使着眼色,王继是聪明人,最擅长看眼色,便闭口不答。
“哦,这是对方家属来赔偿的。”柳语解释道,“医疗费全包,还顺带着升级病房,出手大方。”她直接当着王继的面说。
“不是训练拉伤吗?”池晚小声问。
“我也不知道,他好像主动送上门的。”柳语也是云里雾里的。
王继尴尬笑笑。
池晚想不到司机算哪门子家属,周怜的父母呢?
“阿姨,我来看何喻州。”池晚说。
赵韵看了看她,眉头紧锁的忧愁才淡了点,“你替我去劝劝,他现在心情不好。”
池晚点点头,最后看了眼王继。
王继一直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没走。
池晚打开病房,就看见何喻州躺在病床上,他上身光着被绑上了绷带。
消毒酒精气味弥漫在空气里,很难闻。
何喻州脸上没什么气色,嘴唇微紫,耳后血迹还未消散。
池晚觉得周怜下手真够狠。
“打架了?”池晚拉开窗帘,黄昏落日落入病房的白色床单上,果篮还有保温桶里的粥盛出来,还有些安心。
何喻州看着少女的背影,勾了勾唇。
池晚觉得是被打傻了,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谁打你的,我帮你报仇。”池晚明知故问,拿着水果刀装模作样恶狠狠给苹果来了一刀。
“你舍得?”何喻州挖苦她。
池晚的手顿了顿。
“你俩因为什么?”池晚问他。
“没什么,看他不爽就打了。”何喻州语气淡淡。
“你先动的手?”池晚悟了。
“昂,怎么了?”何喻州看她,“动作快点,我饿。”
池晚没好气地直接将苹果直接塞他嘴里,后者笑嘻嘻咬,一点也不嫌弃,“他今天还惹你吗?”
“还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何喻州接着问。
“什么啊?”池晚越听越迷糊,“我和他只是同学。”
“同学能亲嘴?”何喻州没忍住冒出来这么一句。
两人共同陷入沉默。
池晚没解释,解释也白解释,何喻州这种性格,什么也不会听进去,他认为什么样就什么样。
她忽而想起周怜问出的那句“男朋友”,于是她问何喻州:“你和他说了什么?我是你女朋友?”
“没有。”何喻州摇头,“我可没说。”
池晚又没说话,她瞥见了地上摆着的行李箱,里面已经整理好了,“你的伤要养一阵吧?”
“我明天就走。”何喻州看着她说道。
“你伤这么重......”池晚转身想看他,突然手腕被一股力气扼住。
“其实没有很重,压根不需要住院。”他说,“是我想见你。”
周怜对他没有太下死手,还是有所保留,下手的地方也没在脸上,基本都是下腹和手臂上淤青刺痛。
但是何喻州是实打实地和他打,周怜今天能正常去上学,在何喻州看来都是奇迹。
池晚明白了,这是一场何喻州先动手挑衅惹事的乌龙。
“那你别离开了,回一中学文化课,我们当同学,永远玩在一起,不离开我半步。”池晚抽出了自己的手,她目光炽热盯着何喻州。“好吗?”
答案是什么,池晚比何喻州清楚。
何喻州低声,“池晚,这不矛盾。”他还想拉住池晚的手腕。
他的前途,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
“你越界了。”清冷的声音在安静病房里清晰得像是一根针插进何喻州的心里。
他以为那个迟钝单纯的少女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等我回来,好吗?”何喻州低下头,他不敢再触碰池晚,手停在半空。“我们还一直是朋友。”他往后退步着。
池晚讨厌等待,但她明白,没有谁会陪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
池晚和何喻州玩了将近十年,她理所应当认为何喻州就是自己世界里的一部分,但是现在却要将他抽离出来。
物理意义上的距离,池晚没办法靠近。
“好。”最后她说,却从这一刻开始,从心里抽离。
离开医院已经是天黑了,晚风冰冷吹在少女的脸上,她低着脸藏在衣领中。
在停车场遇见了王继,他像是在这里等待很久,见到池晚对她招了招手。
“你好。”池晚和他打招呼。
“小姑娘,你是周怜少爷的同学吗?我想麻烦你件事。”他语气很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药盒,“前几天参加完葬礼后,他犯胃病严重,总是忘记药,你帮我把它塞在他的书包里。”
前几天的葬礼?
池晚微微皱眉,想起国庆假期结束上课的那天,周怜直到中午才赶来学校,没穿校服,一袭黑衣,整个人像是淹没在黑色的悲哀里。
原来他是去参加葬礼吗?
“葬礼?”池晚接过药盒,小声重复着问道。
王继迟疑回答她:“是他父亲的。”
池晚僵硬着手指,她暂时没法接受这样的信息量。
那天的周怜还在关心她手腕上为什么受伤,他明明还淡定自若陪自己身边讲题。
也就是那天,池晚还给他抹药,心里还庆幸那是周怜淤青最少的一次。
想到这,池晚突然摸到了口袋里另一个硬硬的东西,是药膏。
周怜早上放进去的,他说嘴角很疼,说她给的药膏有用。
池晚脑海里浮现的是周怜孤单坐在座位上,阳光落在他颈部的红痕,他目光破碎疏离,像是被遗弃的猫。
“司机叔叔,你能带我去找他吗?”池晚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她明白,自己就是在心疼周怜。
王继一愣,他还准备了很长的发言稿来着,没想到池晚直接提出要求,他下意识笑了笑,立马给池晚开了车门。“好,没问题。”
池晚坐进去,着急快些见到周怜。
时间正好是晚自习快结束。
校门口人群熙熙攘攘,池晚趴在车窗前望去,一遍遍找着周怜的身影。
人影都快稀少了,还是等不到。
池晚想起自己给他写的纸条,总不能还会去车库等吧?
可她觉得周怜就是那种人,没准还是按照约定等她。
池晚推开车门:“司机叔叔,等我会。”她说着就离开了。
“喊我王继就好。”王继的声音被她抛在脑后,他目送池晚奔跑的样子,感叹年轻真好。
学校的地下车库这个时候很冷清,阴暗,没有人。
除了一些情侣会在这里腻歪会再离开,池晚已经看到两对了。
她假装看不见,在黑暗里找着周怜。
最后在角落里,看见了周怜站在灯下。
橘色调的灯光落在他微微凌乱的发丝上,散着淡淡光圈,修长直挺身型立着,阴郁颓丧气质在他身上淋漓尽致。
听见少女粗喘着气,他侧过脸,对上她的眼睛。
一瞬间,池晚觉得要溺死在他黑沉迷离的眼神里了。
他像是笃定了池晚会来找。
这点让池晚很不爽。
她冲上前拽着周怜的衣服,“说吧,哪里受伤了?”
后者如同餍足的狐狸,带着淡淡笑意,不紧不慢开始拉开校服外套链条。
“这里。”他俯下身凑近池晚,露出脖颈上刺眼的伤痕,“还有这。”周怜面对着光色,将她藏匿阴影中。
不难何喻州会误会。
池晚都有些恍惚他这样的亲近,好像下一秒就要吻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周怜:老婆给我抹药。
池晚:怎么感觉他在泡我?感谢在2024-02-01 22:37:14~2024-02-03 22:0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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