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闷热的夏日午后浓云不散,一场雷雨如期而至,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敲打接天荷叶与映日荷花。

室内春色盎然,从雕花椅到八仙床,一路衣衫弃掷逦迤。

陈洛如半推半就着撑在床沿,任身后男人如雨打芭蕉一般在她身体上奏出音符。

莫名其妙,稀里糊涂,又跟这狗男人睡了。

她浑身上下湿得透透,像是从窗外的荷池里打捞出来似的。

一场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孟见琛中午喝了酒,很快沉入梦乡。

陈洛如赤身**地躺在他怀里,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狗男人深刻贯彻“拔吊无情”一词,吃完就睡。

她刚刚盘问了他半天,连颗米和绿豆都没问出来,还白白被他占了便宜。

陈洛如摸索着从手袋里拿出手机,胸中郁着一股子怨气。

【陈洛如:我的婚姻出现了危机。】

【陈筱:?】

【陈筱:你婚姻最大的危机不就是你自己天天闹离婚么?】

【陈洛如:这次不一样。】

【陈筱:怎么不一样了?你又想出了什么清新脱俗的离婚理由,说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陈洛如:这狗男人居然有个白月光!那白月光还回国了!】

【陈筱:所以呢?】

【陈洛如:我觉得他们即将天雷勾动地火,上演一场禁忌之恋。】

【陈筱:等等,禁忌之恋是什么鬼?】

【陈洛如:他的白月光要当他婶婶了!】

【陈筱:……】

【陈筱:贵圈真乱。】

陈洛如将孟见琛与章以旋的凄美爱情故事告诉了陈筱。

【陈筱:不是吧,你老公连跟前任谈恋爱的细节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陈洛如: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陈筱:……】

【陈筱:陈小姐,你这么丰富的想象力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

【陈洛如:这下这婚不离都不行了。】

【陈筱:你老公都没承认过,这算哪门子的白月光?】

【陈洛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能指望他承认么?】

【陈筱:哎,不知道说什么,突然想起我看过的一部小说。】

【陈洛如:什么小说?】

【陈筱:《我嫁给了前任他小叔》】

【陈洛如:这小说讲了什么?】

【陈筱:你让我回忆一下啊。】

【陈筱:前男友出轨,女主被甩后和更有钱有势的前男友小叔勾搭上,女主一边跟小叔秀恩爱一边打脸前任,就是这么个故事。】

陈洛如拧眉思忖片刻,突然觉得这剧本很蛮贴合目前的情况。

【陈洛如:那我呢?我在里面是个什么角色?】

【陈筱:你?女主前男友的现任吗?】

【陈洛如:对啊。】

【陈筱:我去翻一下结局,你等等。】

不一会儿,陈筱回来了。

【陈筱:女主被甩后摇身一变,更漂亮更自信。你老公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有一天你撞见他们在偷情,气得甩了你老公一巴掌,然后冲出去,被车撞死了。】

【陈洛如:……】

与其这个结局,还不如被抓去挖肾。

好歹能留她一条小命。

【陈洛如:就不能给我安排个好点的结局么?】

【陈筱:哎呀,市面上这种小说很多,我再找一本帮你看看啊。】

【陈筱:这个比上个好点儿。】

【陈筱:结婚以后,你的本性暴露,你老公发现你又矫情又做作。你还不能怀孕,所以你老公又出轨了。于是你俩大吵一架,你被你老公和小三净身出户,只能去乡下种棉花维持生计。】

【陈洛如:……】

陈洛如明白了,在她这个位置上,横竖不得善终。

人家章以旋拿的是前任复仇大女主剧本,而她,就是个被复仇的渣贱女配——真的惨,她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个炮灰呢。

【陈洛如:呜呜呜,完蛋了。】

【陈洛如:我们不会真的是小说世界里的人物吧?】

【陈洛如: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避免以上厄运。】

【陈筱:咳咳,你想多了吧。】

【陈筱: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你有你娘家为你撑腰,你老公敢这么对你么?】

【陈洛如:我娘家都不要我了呜呜呜。】

【陈筱:甭管怎么说,你是陈家的小姐,身份尊贵着呢,你操这份心干嘛?】

【陈洛如:我必须主动跟这个抛弃前任的渣男离婚,我要活命。】

【陈筱:不对啊,你真确定他俩以前有一腿?】

【陈洛如: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陈筱:你凭什么确定?】

【陈洛如:女人的直觉。】

【陈筱:万一他们真没关系,你不是冤枉你老公了吗?】

【陈洛如:我不管,我要活命。】

【陈筱:哎,你让我怎么说你。真有什么关系,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吧?你好歹先调查调查再说啊。】

陈筱这句话提醒了陈洛如,如果孟见琛真有个什么白月光,起码也该保留点共同的回忆吧?

她突然想到家里那个从来不让外人进入的房间,原来……

好个孟见琛,在床上跟她甜言蜜语,下了床就去祭奠他那白月光,简直罪无可恕!

她底下隐隐作痛,胸口也隐隐作痛。

狗男人,叫她伤身又伤心。

陈洛如联想到自己悲惨的命运,眼睛一眨,掉落两颗金豆豆。

她越想越难过,眼泪止不住,捂着脸哭了出来。

陈洛如的抽泣成功地唤醒了一脸懵逼的孟见琛。

他刚刚睡了一会儿,梦里隐约听见有女人的哭声,睁开眼一瞧,竟是他家婠婠。

“怎么了这是?”孟见琛把她搂过来,拨开她凌乱的发丝,问道,“我刚刚弄痛你了?”

陈洛如抽着气儿,呜呜哝哝着:“我要跟你离婚。”

“那我下次轻点儿,好不好?”他吻上她泪湿的眼,柔声哄道。

“你哪次轻过?”陈洛如埋怨道。

“我看你不是挺享受么。”孟见琛将她的发丝挽到脑后,又去检查她的身体。

她穿旗袍的模样实在诱人,曲线凹凸有致,带着民国时代遗留下来的袅娜风情。

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本不该做这种事的。可他被蛊惑,只想深深嵌入,贪恋娇嫩多汁的年轻身体。

不知方才是不是无意间失了力道,真的伤了她。可细细查验一番,她好得很,全然没有伤痕。

“没事的,不哭啊。”孟见琛揉了揉她的雪腮,说道,“再哭眼睛肿了。”

陈洛如瞧他这副花言巧语的死相,气不打一处来。

他根本不懂她,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她是肉疼么?她是心疼。

可陈洛如不能说。

因为她要偷偷搜集孟见琛“即将出轨”的证据,好在离婚的时候占据上风,多分点财产——她才不要沦落到去乡下种棉花!

这么一闹腾,孟见琛毫无睡意。

他抱着陈洛如,像哄孩子睡觉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陈洛如趴在他胸口,就这么慢慢睡着了。

等陈洛如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四点了,孟见琛出门有事,吩咐佣人照顾她。

金色的阳光洒落进屋,室外鸟语花香,生机盎然,那场雨已经没了踪迹。

陈洛如去浴室洗了个澡,冲去一身香汗。

她换了一套月牙白的旗袍,佣人替她盘了发,她对着镜子画了个细致的妆。

离婚要体面,论相貌,她怎么能输给章以旋。

她要叫孟见琛这狗男人追悔莫及!

晚上再吃饭,熙熙攘攘的客人走了大半,只剩孟家亲信。

孟老爷子今日兴致不错,拉着孟家的小辈去后院赏荷花。

“外公,这荷花可真漂亮。”叶又青扶着孟老爷子走在最前面。

陈洛如挽着孟见琛,又作一对好好夫妻。

章以旋和孟建泽也来了,二人即将订婚,亦是一副恩爱模样。

可陈洛如知道,平静的湖面下,掩藏着汹涌的波涛。

“你外婆生平,最爱荷花。”孟老爷子唏嘘道。

孟见琛不动声色道:“难为爷爷还记着奶奶的喜好。”

“怎么不记得?”孟老爷子回忆道,“你小时候来老宅,嚷嚷着要吃莲蓬,你奶奶就去养荷花的水缸里给你摘莲蓬吃。”

孟见琛笑:“可莲子是苦的,我吃一颗就不想吃了。”

“你得把莲心给剃了,”孟老爷子说道,“哪能囫囵吞下去?”

“我记得表哥小时候,还把外婆养的锦鲤抓出来,说要烤着吃。”叶又青笑道,“把外婆气得,追着他后面打。”

“咳咳,”孟见琛微赧,“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陈洛如第一次听孟见琛的儿时旧事,原来他小时候也是个调皮的熊孩子。

怎么现在生得一副道貌岸然的人模狗样?

“小孩子嘛,谁不调皮?”章以旋说道。

陈洛如不爽地偏过头去,她个正宫娘娘还没发话,什么时候轮到她插嘴评头论足了。

孟见琛没接章以旋的话头,而是握住陈洛如的手,说道:“等这荷池凋了,叫人摘些莲蓬、捞些莲藕送到家,给你煲粥吃。”

陈洛如心里是不稀罕的,可听了这话又莫名美滋滋,她说道:“那好呀,还是老公知道体贴人家。”

反正这话怎么肉麻怎么说,她非要膈应死那个章以旋。

“说来,你俩什么时候要孩子?”孟老爷子问,“我都等不及要抱重孙了。”

孟见琛这回倒没像上次那般推脱说陈洛如年纪小,而是讲道:“已经准备要了。”

这话一出来,陈洛如瞧见章以旋的脸色明显暗了一分。

于是陈洛如说道:“老公,我要给你生两个,一男一女,凑一个好字。”

如此乖顺的陈洛如令孟见琛略微讶然,但他很快抿着笑道:“那好。”

孟老爷子道:“多子多福,多生点儿好,到老了不寂寞。”

说到这里,孟老爷子又对孟建泽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你看阿琛都比你先结婚,要孩子的事可耽误不起啊。”

孟建泽道:“这是自然。”

话题转到孩子上后,孟老爷子有说不尽的话。

“咱们孟家,到现在还没有四世同堂。”他说道,“你们尽管生,只要是孟家子孙,家产统统有份。”

这话除了孟建泽,恐怕在场没有人会高兴。

虽说他们不至于贪图孟老爷子的家产,但是孟祥东和孟祥蓉这两支,并不希望孟建泽这样的“外来人口”分一杯羹。

陈洛如想到,澳门曾有一位富商,一生娶了四房太太。

这四房平日里斗得鸡飞狗跳,待到富商快要灯枯油尽,一家老小铆足了劲儿生孩子——据说只要在富商咽气前多一个人头,就能多一份财产,所以谁也不肯相让。

陈洛如思及至此,更要为自己掬一把泪了。

好不容易去世界名校读个书镀个金,到头来还得依靠女性最基础的生理资源——子宫,才能在孟家站稳脚跟。

要是狗男人为了多分财产出去找几个女人一起生,那她不就又成炮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