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
便利店的自动感应门朝两侧打开,三五个男生勾肩搭背着鱼贯而入,穿统一的篮球服,额上有汗珠,唇边是明朗的笑意,沉浸在上一场球赛中还未醒,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最后投进的那个三分球。
春末夏初的季节里?,这番景象太过常见。
他们在冷柜前稍作?停留,每人拿了一瓶冰可乐,有几个嘴里还叼着一根冰棍,然后又是一阵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门口撞见?两个女生,待他们走远,回?过头,微微显露嫌弃:“又是我们学校的男生。”
另一个附和她:“他们难道闻不到自己身上有多臭吗?”
“三班的高言也打篮球啊,就不像他们。”
“可是高言好像有女朋友了呢。”
高个女生被噎了一下,连忙回?驳:“他有女朋友关我什么事啊?我,我又不喜欢他!”
圆脸女生无奈摊手:“我又没说你喜欢他。”
高个女生面色有些不自然,没等她,率先走进去。
她在零食区徘徊许久,每样都想上手,但初二?的学生手头尚不宽裕,每周五十块零花钱已经算是班里的中上层。
好不容易选定,却发现同伴一直没找来,寻找一圈,终于在休息区前的冰柜一侧发现她的身影。
“你在看……”
圆脸女生回?过头,朝她做了一个“嘘”的表情,而后又神秘兮兮地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她皱眉,觉得?她故弄玄虚,却还是有些不耐烦地走过去。
“干什么啊?”
圆脸女生伸手指前方:“看。”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真好看啊,我一来就看见?他了,高言连他的一半……不,连他的四?分之一都没有。”
说完,没听到同伴的回?应,以为她是在气闷自己贬低高言,回?眸正欲挽回,才发现她早已经看得?入神。
前方不远处的桌前,坐着一个男生,正在写试卷,戴着耳机,线垂到桌下,头微微偏着,模样有些懒散。
看起来和她们差不多大,或许还要长一两岁,因为个子很高,就算坐着也能分辨出。
他的头发要比普通男生标准的发式微微长一些,皮肤挺白,身上的棉质衬衫干净又清爽,一点也不像班上那些邋里?邋遢的男孩子,就像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浑身莫名散发着优越感。
两个女生几乎将他从头到尾扫描了一圈,最后才来到身侧的椅子。
上面搭了一件校服。
校徽显眼。
“原来是芜一的啊……”
声音有些落寞,又有几分羡艳,是高个女生。
但其实也不令人意外,好像也只有芜一能出这样的人。
“芜一离我们这里?不太近啊,他怎么会在这里??”
“可能……家在这儿附近吧。”
“那他为什么不回?家?”
高个女生又不耐烦了:“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
两个人一来二去,没注意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挑眉,而后慢条斯理地收拾起东西,起身,拿上校服,目不斜视地从她们身旁走过。
真的很高啊……
这是她们两个共同的第一反应。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怎么不跟出去看看呢,知道他家住哪儿也好啊。
第二天放学,仿佛心照不宣似的,两个人又去了那家便利店。
他不在。
后面一连几天,都没再来。
终于在第二?个星期的同一天,他再次出现,这次没有穿校服。
同样棉质材料的雾蓝色衬衫,袖口挽起来两圈,小臂线条流畅,细长领带随意系成,下身是一条灰色牛仔长裤。
令人毫无抵抗力。
两个人按耐已久,此时早已蠢蠢欲动,悄声摸到他身后的桌前坐下,伸长脖子打量。
他这次没带书包,自然也不用赶试卷,拿出手机来打游戏,手法很熟练,手指也很漂亮。
“喂,你说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你问我我问谁?”
“他是每个星期的这一天都会来这里?吗?”
“应该吧。”
两个人同时注意到他手侧的那瓶柠檬汁,好像他上次来也买了一瓶同样的,但是一直没打开,就那么放着。
“这里?的红豆奶茶最好喝,他应该不知道吧。”
高个女生说完这句话,期盼似的看向同伴,希望能得到她的鼓励。
“呃,大概吧。”
“你说,要是我买一杯奶茶给他,他会要吗?”
圆脸女生没说话,好像有些为难。
高个女生没等到回应,心下也有些纠结,正犹豫着,又进来一个人,径直朝她们这处走来。
两个人同时抬头去看,不约而同地微微张大了嘴。
好漂亮啊……
来人穿黑色无袖连衣裙,挎着一个小小的流苏包,小臂夹着两本书。头发散落在肩下方几厘处,再往上,眼尾微微上挑,唇畔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她一路走来,然后,拉开椅子,堪堪坐在了男生对面。
两个人嘴巴张得?更大。
男生察觉有人,眼眸微抬,眉尾轻挑,看一眼时间,问:“今天这么早?”
女生漫不经心地揽头发:“老师提前下课了。”
男生点点头,将手边的柠檬汁推给她。
她接过,并不喝,只问:“打完了吗?打完了就回去吧。”
“还有一局。”他淡声答着。
女生也不催,耐心十足地等他打完这一把游戏,两个人这才起身,离开便利店。
后桌的两个女生透过落地窗看他们走远的身影,缓缓对视一眼,其中滋味各人知道。
回?去路上,方疏凝道:“你下周不用来接我了,我妈明天就回来。”
柏池闻言,面上未显情绪,只极淡地“嗯”了一声。
方疏凝物理不好,周清筠替她报了补习班,每周过来一次,之前都是她亲自来接,最近去国外演奏,便拜托了柏池,毕竟有个男生一起也能放心得?多。
可这个时候的男生女生,十四?五岁,正是敏感的年纪,对异性的了解加深,双方都会若有若无地保持些距离,只和同性聚集,即使是他们两个也不例外。
这个时候,方疏凝对情之一事懵懵懂懂,恍惚了解,又不透彻。
这个时候,柏池也还没发现自己异样的心意,只当她是邻家的妹妹,一起长大的朋友,可是,他也没有细想过,为什么筠姨一拜托他,他丝毫没有犹豫地就答应了。
回?到家,方疏凝脱下裙子,外面有些热,出了汗,得?马上洗个澡。
柏家晚饭开始前,柏母叫柏池去唤方疏凝过来吃饭。
“你方叔常年不在家,清筠又出去了,我们得多照看一下阿凝,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家吃饭多不好。”
柏池没说什么,脚下动作却比谁都快。
按了方家的门铃,来开门的是阿姨,说方疏凝一回?来就上楼去了,应该在房间。
他点头道谢,径直上楼敲门。
第一下,没人应。
第二下,依旧没人应。
他有些烦躁,下意识地拧了门把手,竟然没锁。
小时候两个人的房间互相也没少去过,这时也没想那么多,只单纯地想知道她是不是被外星人抓走了。
轻轻一推,房门敞开,他没走进去,只在门口观望。
刚想出声叫她的名字,那半截字眼却生生卡在喉咙中,化作?了心尖的一把弯钩。
她在睡觉。
只穿一件吊带背心和短裤。
方疏凝睡觉一向不老实,踢被子是常事,此刻,那薄薄的凉被正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床角,被主人遗忘。
她背对着他,长发散乱在枕间,裸/露在外的肩头光滑而细腻,腰间盈盈一握,细得?令人心颤,再往下,是那一双毫无瑕疵的腿,白而细长,微曲着,脚踝交叠。
柏池足足看了有五秒,才后知后觉地收回目光,头脑有些发晕。
他突然想到一个词,秀色可餐。
柏母见?到柏池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微有讶然,问:“阿凝呢?她不过来吗?”
柏池的耳尖泛着红,仿佛着火一般,只模糊地答:“嗯,她累了。”
柏母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当晚,柏池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她。
第二天去上学,他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
中午吃饭,他和一群哥们儿坐食堂位置最好的地儿,远远地看见?方疏凝和姜荟端着餐盘走过来。
身旁几桌男生都在看她,那目光,赤/裸裸地透着渴望。
他突然觉得?烦躁,筷子一放,再吃不下饭。
这个时候的他,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是看到有男生对她献殷勤试图靠近她,就会不舒服,翻来覆去地不舒服。
下午,有人找上了他。
是隔壁班的一个男生。
“柏池,跟你打听个事儿。”
他抬眸,懒散地看他一眼,语调不变:“你说。”
男生有些犹豫:“那个,听说你和四?班的方疏凝……关系不错?”
他手上翻书的动作顿住,再看向那人时,多了三分警觉,三分打量。
“有问题?”
男生连忙摇头,只从裤兜里?摸出一封信,放在他桌上,诹媚笑道:“帮我把这个给她呗,顺手的事。”
他没说话,目光凝在信封上,敛眉深思。
下午的体育课,他没去上。
待教室人走光后,他才慢悠悠地从抽屉里?拿出那封情书,先将外表毫不留情地吐槽了一通,才撕开封口,抽出一张薄薄的纸,就着明亮灯光,从头到尾品读了一遍。
评价不高,做作?而肉麻。
也不知道是哪里抄来的情诗,真好意思往上誊。
他嗤笑一声,将纸张原封不动地装回?。
路过后门,脚步微滞,突然之间,某种恶念在胸腔中翻涌,驱使他封存理智,动作失控。
抬手,将那封信扔进垃圾桶。
笔直的一条线,仿佛生来便是此般宿命。
他松了一口气般抬头,目光撞上从教室门口路过的方疏凝。
她似乎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面上不期然地显露鄙夷。
这死小子行情还真是好……
柏池本来有些心虚,被她这么看着,倒琢磨出什么来,理直气壮地回视。
方疏凝轻哼一声,从容走过。
晚上八点,周清筠女士终于抵达家门。
收拾整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携方疏凝带着纪念品和礼物去柏家,柏池是首要感谢对象。
两位太太聊得?起劲,她便自告奋勇去叫柏池。
敲了许多下门,他才匆忙赶来打开。
鼻尖有汗,双颊微红,尚还轻轻喘着气。她往他身后看一眼,是大开的窗,风吹得窗帘摇摆,屋子里?有某种浅淡味道未散。
她狐疑地问:“你在房间干什么呢?”
柏池面色有些不自然,反问她:“有事?”
“下去拿礼物,我妈给?你带的。”
她说完,又疑虑重重地看他一眼,这才转身下了楼。
柏池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眸色渐深。
这个年纪的男生,好像每个人心头都有一个白月光女神。
或是荧屏之上风情万种的女演员,又或是红遍大江南北的玉女歌星,甚至是那曾经回?眸一瞥却再未见得?的都市聂小倩,总而言之,各有所爱。
可他没有。
他只知道,那个天天出现在他梦里、在开门的前一刻脑中幻想着的那个人,刚刚还站在他门外。
这个时候的柏池,终于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微博发了一个小番外哦
还没看的宝贝记得去看啊
明天恢复到晚上九点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