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疏凝静静而坐,拿起墨镜重新戴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莫名变得伤感,又莫名变得易怒,情绪有些不受控制。
刚才那一巴掌确实是在冲动的蛊惑之下打出的,其实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以直接叫乘务长过来处理调节,虽然过程可能会很波折,也不能教训到那个人渣,但也不至于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以前的自己可不会如此鲁莽。
正思索着,旁边又有人坐下,侧头一看,是Sherri,八卦意味浓重。
“Kristy,听说刚才头等舱有人闹事,机长直接把人赶下去了?”
方疏凝收回目光,淡淡地“嗯”了一声。
Sherri追问:“那个人为什么闹事啊?”
“骚扰其她乘客。”
Sherri恶俗地“咦”了一声,满是不屑,又悄声问:“是谁这么倒霉啊?”
方疏凝缓缓看向?她,双眸在墨镜下辨不太清晰,但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Sherri直觉不妙,果然,下一秒就听她幽幽地说了一声:“我。”
Sherri与她对视,敏锐地察觉到了死亡般的气?息,恰好广播里传来即将起飞的通知,她默默咽了一口口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步回到商务舱。
方疏凝偏头望向?窗外?,缓缓闭上眼。
云层起伏,飞机终于起飞。
她忘了吃药,可竟然难得的,没有感觉难受,一路下来,乘坐体验极好。
下了飞机,马不停蹄地前往酒店,依旧是上回那家,马特朱丽亚。
这次去总部可不如上一回那般轻松,颇有些年终总结的架势。之前已有几位高管陆续飞过去,当?然,也还是有工作尚未交接好的随后才能赶来。
方疏凝算是中间一批,到的第二天,就开了整整一天会,各分区汇报去年一整年的绩额以及今年的总纲计划。
傍晚时分,Evan终于良心发现,吩咐助理为大家定了餐,并宣布散会。
方疏凝没什么胃口,她这几天都不太吃得下东西,只吩咐Sherri留下以防突发情况,自己则一个人回了酒店。
酒店门口有一个大喷泉,错落有致,水波粼粼。
绕行过去,她脚步微微一顿。
柏池站在另一侧,手?上拿着一杯喝的,半阖着眸,身形落拓。
他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她。
说好了这段时间不见面的,可他还是忍不住。
方疏凝滚了滚喉咙,缓步走到他面前。
“在等我吗?”
柏池没说话,他只是看着她,然后将手?上的热牛奶递过去:“还是热的。”
方疏凝哽了哽,他的手?就那样举着,不肯放下,半晌,她终于伸手?去接。
指尖相触,两人都微颤。
她收拢到掌心,想收回,却突然被人握住。
柏池攥着她的手?,垂眸凝视她,突然轻叹一声,缓缓将她拥进怀中。
声音也透着低沉和无?奈:“不要了,我们不要孩子了了,阿凝,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方疏凝僵直着背脊,突然难以开口。
这并不是她所希望的。
她不是要柏池跟她低头、跟她妥协,摆出这样一副弱者的姿态在她面前乞求复合,她根本不想勉强他、逼迫他,强硬地让他接受自己的观念,她只是,突然意识到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
顿了顿,她缓缓问:“柏叔叔和宁姨呢?你跟他们说过吗?他们……同意吗?”
话落,她感觉到柏池抱着自己的姿势僵了僵。
看吧,这根本就不单纯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这需要两个家庭的一致。
她轻轻推开他,一点点远离他的包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舍不得分开,却又围困于现实,
米兰的冬天不及长泞寒冷,但凉意也隐隐刺着皮肤,拼了命往骨头缝儿里钻,方疏凝上楼了,柏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或许一转身,也或许一晚上。
在米兰滞留将近一周的时间,方疏凝终于得以回国。
叫了车回渺岸,推门下车,还未走两步,立马被两个人迎上来的男人堵住。
她抬眸一看,心头冷笑一声,其中一个是那日在飞机上的那个纨绔子弟,另一个年岁不小,大约是他的父亲。
“方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在这儿等好多天了。”
说话的是那男子的父亲,诹媚笑意堆积满脸。
方疏凝也不是傻子,见他们这态度也不像是来寻仇的,颇有些讨好的意思,她冷冷扫他们一眼,问:“找我有事?”
“方小姐,我这逆子不懂事,在飞机上冒犯了你,我是特地带他过来向你道歉的。”
方疏凝敛着眉,想起那天在飞机上,这人语气?狂妄地问柏池知不知道他爸是谁,当?时柏池的反应是什么?
他说,好,记住了。
所以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他们来大概也是因为柏池的意思。
方疏凝面色冷清,未作反应,半晌,才幽幽道:“那为什么一直是你在说,他呢?哑巴了?”
男子立马被其父动作粗暴地推了一把,他从始至终都是蔫蔫的,仿佛被人按着头暴打了一顿,精神都提不上来,此刻听闻自己被提及,也只是愣愣地转过头来,机械式地鞠个一个堪比标准九十度的躬,麻木道:“方小姐,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方疏凝睨他一眼,没说话。
男子一直保持着那个艰难的姿势。
“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朝大门的方向走。
回到家,周清筠女士也在。
“回来了?”
她将包扔在沙发上,随即躺上去,淡淡地“嗯”了一声。
周清筠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放下手?中的事,来她身旁坐下:“累了呀?”
方疏凝手?搭在眉骨上,又是一声“嗯”。
“你们公司什么时候放假啊?这都除夕的节骨眼上了,还拖着你们不放啊?”
方疏凝翻了个身:“明天上午再去一趟就行了。”
周清筠点点头,做了然状,随后又道:“那你好好准备一下后天晚上的聚餐,虽然我们两家都很熟了,但该有的礼仪还是不能少。还有啊,你爸的意思是,顺道将你和阿池的订婚日期也定下来,免得日后麻烦。”
这是两家人一早就约定好的除夕晚宴。
方疏凝突然沉默,这一回,连小动作都没有了。
她缓缓坐起身,看向?周清筠,心头疑惑丛生。难道柏家那边没取消?柏池没跟柏叔叔说他们之间的事?
周清筠微微挑着眉,问她:“你看着我干嘛呢?早点订婚也好,你们也不小了……”
方疏凝完全听不进去,可再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跟周清筠说想要取消聚餐,不然等不到除夕那天,她就得原地爆炸。
匆匆抓起包上楼,房间门锁上,犹豫再三?,还是给柏池打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接通,却没说话。
她按耐不住先开口:“你知道后天聚会的事吗?”
柏池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是学上她来了?
方疏凝深吸一口气,又道:“你没跟他们说吗?”
那头默了一瞬,问:“说什么?”
明知故问。
她平复一下,语气也不自觉软下来:“你能不能跟柏叔叔说,取消好吗?”
柏池微顿,良久,才缓缓问了一句:“你怎么不去跟筠姨说?”
他算准了她不敢,所以乐得看戏。
方疏凝攥紧了手?,正要开口,又听他道:“阿凝,关于孩子的事,我那天会提出,你不用再担心。”
她闻言,手?握得更紧,酝酿再三?,却是毫无?头绪。
公司放假之后,她在家窝了整整两天,翻来覆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终究是要去面对的,她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
下午四点,被周清筠女士从床上抓起来换衣服做造型,仿佛又再次回到了参加英国女王宴会的那一天。
晚宴地点设在长泞一家中式园林风格的老?牌餐厅,穿过园中假山环绕,流水殇殇,步入长廊,终于行至尽头处的包间。
柏父和柏池已然在座,柏母则是从家与方疏凝他们一道过来的。
侍应生推开门,陆续进去,方疏凝是最后一个。
留给她的位置在柏池身旁。
她也没迟疑,径直走过去坐下。
柏池看过来一眼,伸出手来,自然地替她拂下肩头不甚停留的细小雪花。
两家父母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窥见笑意。
在方疏凝抬头看来时,又不动声色地收回,开始了饭前谈话。
这算得上是一场家宴,谈话的内容也都基本上围绕着主角二人,四个大人暗戳戳地就定下了订婚日期,期间询问二人意见,一个闭口不言,一个则说全凭长辈安排。
日子定在三月,草长莺飞的好时节。
方疏凝心头却是杂草丛生。
中途服务生来上菜,动作极轻地摆下,而后鱼贯而出。
柏池拿起筷子,第一筷夹给了方疏凝。
是桂花糖藕,香气?馥郁,里头的糯米晶莹剔透。
方父看了一眼,默默颔首微笑,也学着夹了一块到周清筠女士碗里。
周女士缓缓看过去,唇边扯出一抹幽幽的笑,语气却轻柔:“我不吃糯米的,你不知道吗?”
外?交官大人愣了愣,干笑一声,又将藕夹回自己碗里。
饭过中途,柏池放下筷子,突然轻唤四位长辈:“爸,妈,筠姨,方叔。”
被点到名的都抬眸看他,没被点到名的,也侧过头看他。方疏凝猜到他要说什么,忽觉一阵紧张,收回目光,掩饰般心不在焉地夹起碗中的一块水煮牛肉,还未凑近,鼻尖一紧,恶心的感觉袭来,她立即放下筷子,拿纸巾掩住唇。
“有一件事想提前告知你们,我和阿凝商量……”
柏池的声音在一侧响起,方疏凝分神去听,但纸巾不管用,恶心感来得愈发强烈,她突然起身朝包间内的卫生间大步迈去。
柏池一顿,目光随她而去,其余的人也都向她。
方疏凝手?撑在洗手?台上,吐得难受,胃里一片翻江倒海,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末了,她含了一口水吐出,又拿手帕擦了擦,回身,周清筠站在门口,目光意味深长。
“你这个吐法,有点不对劲啊……”
她一怔,想起那天在药店门口被自己丢掉的药,可就算最?后没吃,也不可能这么快吧?这才两个星期而已啊?
她缓缓走近,又听周清筠说完下半句话:“去妇科检查一下吧。”
方疏凝脚步微顿,目光却透过周清筠,看到了她身后的柏池。
二人对视,皆是一脸纯真般的呆滞。
作者有话要说:在写答应你们的那个小番外了
过两天放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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