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所谓月光

一路上的时间好像比早上还要长了些,初弦强忍着睡意,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自己能去哪。

初弦看着手机里离十一点越来越近的时间,算着等自己搬完那两个行李下来怎么也要十二点多,她原本是不害怕大晚上一个人在大街上游荡的,但昨天发生在她家楼下那幕,现在想来还是有些让她后怕。

这样看来,好像再在这里住一晚是最好的选择。

明天刚好是星期六,白天有充足的时间搬家。

初弦分析着目前的情况,却一直无法忽视心中那个告诉自己不要再留在何一扬身边的声音。

直到跟着何一扬上了楼,又看到那两整整齐齐摆放在门旁的行李箱,初弦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张口。

何一扬好像丝毫没有想提及这件事的意思,开了门后也没在玄关处停留,就去了餐桌旁倒了杯水。

好像是,真的一点不关心自己的去留。

初弦偷偷打量了他几眼,从她的方向只能看得到他的侧影,帽檐下的阴影遮去了大部分眉眼,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些阴郁的气质。

只别了个胸针的纯白T恤,松松垮垮的运动裤,莫名格外称他的气质,稳重之中有多了份独属于他的阳光感。

初弦又一次收回了视线,认命地抬手去拿自己的箱子。

“诶,”侧着身的何一扬放下了水杯,转回身,依着桌旁的椅背,刚刚好直视着初弦的方向,“问你个事。”

“嗯?”听到声响,初弦收回了手,抬眸看向他的方向。

阴影之下,他的眉眼还是看得不大真切。

“最近想把我那个客卧租出去,”何一扬又抬了抬头,好像这次才是直直看向初弦的方向,“你有没有……”

“……有没有认识的人能帮忙介绍一下。”

末了,又加了句。

“熟人的话,比较放心。”

听到何一扬的话,初弦没作声。

突然恍悟了为什么他的客卧收整的那样好,一双眸子还是淡淡地看向他,只有初弦能感觉到自己心中又一紧一缩的声响。

没有女主人。

想要出租。

好像一直紧绷在她心里的警报终于彻底解除了。

面容上仍没有任何波澜,有了何一扬想要出租的想法,初弦的语气仿佛也多了些底气似的。

“你要是想出租的话,那我就再在你这借住一晚可以吗?”

“明天肯定走,不会耽误你出租的。”

空气在那瞬间凝住了,何一扬没有立刻应声,可视线也一分没有偏转。

初弦有些后悔自己不假思索的出言,一边在复盘着刚刚的话有没有哪里说错了,一边秉着没有任何变化的语气又出声补充道。

“会交钱的。”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大概有两分钟。

何一扬沉沉地“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动作便走回了房间。

初弦仔细回味着他的那句“嗯”,任凭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也没能品悟到其中的情绪。

是答应了,但莫名有些说不上来的阴郁。

这样想来一向话多的他今晚好像格外沉默,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

初弦紧抿着嘴,又在心里告诉着自己不要过分关注他的情绪,抬手轻轻点开和何一扬的对话框。

初弦:【谢谢】

初弦:【会帮你留意有没有合适的租客的】

初弦:【转账400元】

两人的聊天记录不过几行,初弦稍一抬眸就看到了上午给他转账的那条消息,没有显示已收款,还是没想好要怎么提醒他这件事,沉思了几秒钟干脆直接关掉了手机,轻轻拖着两个箱子回屋。

不知道怎么解决的事情统统拖到必须要解决了再说,一向是她的行事风格。

屋里的陈设还和早上一样,布置不算华丽但却很温馨,昨天初弦第一眼看到这个房间就止不住的喜欢,总觉得要是以后在B市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屋,大概就是眼前这个样子了。

昨天一直沉浸在猜测这间屋子应该属于谁的苦涩中,对这件屋子的感觉还没有这般强烈,现在再细细打量,才发现这里的每寸每厘都格外对她胃口。

要是……这里是自己家就好了。

好像,现在也是有这个机会的。

初弦坐在床沿还在不甘心地搜着出租房的信息,翻来翻去也没什么新的变化,没有任何头绪的她便索性点开了微博,随便地浏览着。

一个她以前很喜欢的文案博主最近不知道怎么突然做起了情感博主,每天都发一些粉丝投稿的情感问题,碍于以前的滤镜初弦一直没取关她,平时刷到了也从未点进去,只想着有天她能“重操文案大业”。

今天倒是点了进去。

都是些小情侣之间腻腻歪歪的小冲突,初弦觉得有些无趣,刚想退出去,就看到了一张图片。

:求问,大学分手的前任现在成了我的上司,怎么办自认为完全放下了和他的感情,可现在还是完全不敢和他有太多交集啊!我这是怎么回事?!!

初弦一怔,又轻轻点开了评论区。

:因为你害怕旧情复燃。

:难道是对老板的天生恐惧吗???

:那就说明你肯定还没放下嘛,不是只有能自然相处了才能说明你彻底不爱他了啊

:现实版的“霸道总裁又爱上了我”

初弦皱着眉地一条一条评论看下来,直到最后一条评论,才展了眉,浅浅勾了勾嘴角。

关掉了手机,刚准备去洗漱。

刚刚评论区的那些话又猝不及防地浮现在了脑海。

“旧情复燃”

“肯定还没放下”

……

初弦有些出神地想着这两句话,门口传来了叩门声,她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开了门,像是想证明些什么似地比以往都快了些。

门外的何一扬应该是刚洗漱完,沾了些水珠的碎发随意地斜在额前,没了阴影笼着的眸子黑白分明,整个人慵慵懒懒地靠着墙,不用刻意的穿搭也不用刻意的姿势,只这样站着也格外彰显少年意气。

初弦怔怔地看了他几秒,莫名其妙地又想起了“旧情复燃”,故作镇静地开了口,语气里却夹杂了些急躁的意味。

“是有什么事情吗?”

初弦此刻无比感谢自己那双内心如何波澜也看不出什么端倪的眸子,明明早已心虚地红透了耳垂,一双眼还能直直地接着何一扬的目光,没有一丝退让。

何一扬倒没着急,不慌不忙地开口。

“我刚刚说打算把房子租出去,想找个熟人。”

“嗯。”

“我刚刚又想了一下 ,咱俩好像还挺熟的。”

“嗯?”

“所以问问你,要不要住进来?”

初弦心中的意外也没在脸上浮现出来。

要不要住进来?

是不是怕旧情复燃?

这两句话一直缠绕着占据了初弦的全部思绪,只给她留下了越发滚烫的耳垂。

何一扬背在身后的手因为紧张作祟不自觉地攥紧了些,目光中的急切显而易见,却也没急忙催她给个答案。

时间又不知过了多久,何一扬才又淡淡开口,语气中多了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笃定。

“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说罢又将早就拿在手里的合同递了过去,头也没转地回了屋去。

门口没了何一扬的身影,初弦急急忙忙地关上了门,不想他看出自己的紧张心迹,靠着门长舒几口气平复着心跳。

过了半晌,才恍然发觉自己刚刚懵懵地接过了他递来的合同。

现在那份合同正静静地趴在自己怀里,也带着扰她心绪的燥热。

初弦还是不死心地登上了租房软件,灰溜溜地退出后才正式认真翻看起那份租房合同。

现在根本没有其他能租到的房子。

这间屋子的种种也正合她意。

比起开盲盒似地找合租室友,何一扬显然算的上那个最优选。

所有理性地分析都在告诉初弦应当签下这份合同,可唯一一点不确定的感性因素却让她迟迟不敢下笔。

她怕变数太多。

也怕自己真的会“旧情复燃”。

初弦没做声地又点开了那个帖子,想在里面找寻些说服自己的理由。

抛开各种网友乱七八糟的闲谈,初弦怔怔地看向那条才被冲到榜首的评论,拄着脑袋认真想了很久,才从背包里翻出笔,郑重其事地签上了名。

神情极为严肃,像是在她笔下能决定着星球生死存亡般的严肃。

那条评论说:

“只有心安理得,才只问心无愧,才有资格说爱过。”

她只是租了一间各方面都称心的房子。

很心安理得。

签好了字,初弦没有片刻犹豫就去了何一扬门前,轻轻几声叩门。

里面没什么动静,初弦刚准备折返回屋时,才悠悠传来了何一扬的声音。

“干嘛?”

“我……合同签好了。”

“哦,”何一扬也没开门,停几秒又传来了声音,“签好的意思是?”

被他无厘头的话问得有些懵。

“签好不就是决定了要住进来的意思吗?”

“嗯?”

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初弦又大了些声地重复,因为声音大了些,语气也显得坚定了些,“我决定好了,要住进来。”

像是只要一份纸质合同还不够心安,非要初弦嘴上一句陈述,何一扬才善罢甘休地松了口,还是不紧不慢的语调。

“哦,知道了。”

见他也没有要开门的意思,初弦只好拿着合同回了自己的房间。

还没到房门,手机里又“嗡嗡”传来了消息。

何一扬:【别谢了...】

何一扬:【又不是不收你钱】

在回她之前的消息。

初弦只随意看了下就关掉了二人的对话框。

房主和租客的公式化聊天。

很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