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附着窗外的蔷薇花又蔓延了一些,不过三日时间,那些未开的花骨朵展开了花苞,贴在精致的木窗上,随着微风轻轻的晃动着,摇曳得仿佛少女精致美丽的裙摆。
寝殿里许扶斯刚醒来就被一直盯着他的谢陵给缠上。
就像是条黄金蟒,许扶斯不胜其烦拍开缠过来的手,谢陵却不厌其烦的伸过来,直到最后许扶斯不再挣扎,他才心满意足的将人抱紧,将脑袋也埋在了许扶斯的肩膀上,亲昵的蹭着。
“灯灯,今日是中榜贡生的授官日,要陪我一起去吗?”
因为俩人都没有束发的缘故,发丝相互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哪根头发是谁的,清晨的阳光穿过窗落在床下的边缘,重重床帐下,交叠的身影透着格外旖旎的意味。
他撒着娇,“和我一起去看看吧,你的学生也在里面,你一定很想看见他们,或者和他们说些什么的,对吗?”
故意放软的声音,像是浓稠的糖浆,甜得几乎要把人给溺死。
仿佛羽毛华美的雀,张开自己的翅膀,向着喜爱的人拼命的展现着自己的吸引力。
许扶斯笑着说:“好啊。”
怎么不好。
他可想出去了,只要出去,就能找到机会跑路。
谢陵开开心心给他解了手腕上的锁链,低头认真的给他揉着血管处,顺便吩咐殿外的赵福德将东西送过来。
许扶斯刚开始还不知道他要赵福德送什么,等到赵福德将那些东西送过来后,他才明白了到底是什么。
一件又一件的华服锦履陈列开来,足足二三十件,每一件做工都极为精细,等待着主人的挑选。
赵福德弯腰,看都不敢看床上,只恭恭敬敬道:“尚衣局所有人彻夜不停的赶,才赶出了这几件,到底还是有些少了,奴才下去后会继续催的。”
许扶斯:?是不是对少有什么误解?
偏偏谢陵还真觉得少了,“再从宫外招一批人,跟着赶制。”
许扶斯当机立断地开口:“不用了。”
他对当红颜祸水什么的,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许扶斯都这么说了,谢陵也不会让他不开心。
“灯灯你喜欢哪一件?”
他雀跃的问着。
许扶斯:“随便都行。”
“挑一件好不好?”谢陵小声道,“总要挑一件你最喜欢的。”
送来衣裳的是尚衣局的绣女,第一次听见她们陛下如此讨好的一人,捧着衣裳的手都颤抖了下。
她们十分好奇床上的那人是谁,宫里早就流言四起,说是陛下的寝殿里藏了一个祸国的男妖精,勾得陛下魂不守舍,不理朝政。
听刚才的声音,也的确很好听,不知长相如何,比之陛下,又如何?
绣女们见过容颜最好的,也不过是他们的陛下,能将陛下这样的人迷得死去活来的,绣女们怎么都想不到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然而绣女们再好奇,也不敢抬头去看,因为在进寝殿之前,总管大人就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告知他们决不能抬头,否则陛下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被陛下砍头。
许扶斯看了一眼,倒真打起精神挑了,“青色的那套。”
他喜欢青色。
赵福德走到捧着青色华服的绣女面前,将衣裳接了过来,“下去吧。”
绣女们便陆陆续续的下去了。
谢陵朝赵福德伸出手,赵福德立刻送了上去。
谢陵展开一看,“灯灯眼光可真好。”
“我给灯灯换上好不好?”
许扶斯随他折腾了。
谢陵一件一件给他换上,跪坐在他面前,给他整理衣襟,最后依恋的揽住他的脖颈,“好啦!”
“赵福德,拿木栉过来。”他侧头吩咐着。
赵福德立刻去拿了递过来。
谢陵接过,给许扶斯梳理着发,认真的不得了。
他就像打扮着自己最喜欢的娃娃,一点一点细致的去装扮,最后下了床,弯身抬起许扶斯的双腿,将放在床边的鞋履拿了过来,给许扶斯穿上。
他做这一切都开心不得了,那种欢喜的情绪透过他漂亮的眉眼展露出来,等将许扶斯打理完,他才洗了手,去打理自己。
最后他拉起许扶斯的手,“灯灯,我们一起走吧。”
许扶斯看着相握在一起的手,“就让我这样和你一起出去吗?我的身体这样,陛……”
谢陵的食指抵住他的唇瓣,“叫殿下,灯灯。”
他不喜欢陛下这个称呼,让他觉得好冰冷,“就像之前那样,接过殿下手里的花时说的那样。”
他是灯灯一个人的殿下。
许扶斯顺从的换了个称呼,“殿下,我的身体不太适合陪你出去。”
言下之意,就是给我解了药吧。
谢陵弯了弯唇,他的双手捧住了许扶斯的脸颊,眼中爱意越发浓稠,“这样不是很好吗?灯灯。”
他软着嗓子道:“你走不了路,我就能抱你,你直不了身子,我就能让你依靠,你吃不了东西,我就能喂你……最重要的话,身体没有力气,灯灯就不好逃跑了。”
“在我不完全相信灯灯之前,我是不会给灯灯解药的。”
因为灯灯再跑的话,他真的会做出很可怕的事,而他不想这么做。
他只想对灯灯好,对灯灯越来越好,这样说不定哪一天就能取代在灯灯心里占着位置的那个人了,他不想做那些事。
许扶斯看着他。
谢陵蹭了蹭他的脸颊,闭着眼睛乞求道:“灯灯,别这样看我,就这样留在我身边吧。”
步辇已经在寝殿外候着,他牵着许扶斯,缓慢的往前走,许扶斯第一次踏出寝殿外,耀眼的阳光洒落下来,让他不适的别开眼,也就是这个时候,许扶斯看见了傅一。
他朝傅一露出了微微的笑容,金阳倾泻在他的脸颊上,因为过于苍白,有了几分透明的意味。
傅一不忍的别开双眼。
他心情很是复杂,无论是对于陛下,还是对于苏灯。
他曾经最崇拜的人便是苏灯,觉得对方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且又能制住小殿下,带着小殿下一步一步踏上帝位,处理那么多危险的事,简直是无所不能。
而现在,对方却被殿下囚于寝殿里,满身才华智谋不得施展,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一般,不得不叫人可惜和心痛。
如果他效忠的人不是陛下的话……
傅一转过头。
那人已经跟着陛下上了步辇,四边的纱幔落了下来,还没有站稳,一个踉跄便被陛下拉进怀里,陛下亲昵的拥抱着他,不知道在他耳边撒娇说了什么,他偏侧过头。
那一瞬间,目光在纱幔合上的瞬间对视上,傅一颤了下。
那双眼睛,不应该是那样的。
它应该是含着从容的笑意,如同山间最清澈幽深的湖,似清风明月,让众人仰望的神明。
“灯灯,你在看谁?”
许扶斯低垂下眼睫,“刚才那是,傅一吗?”
谢陵撅嘴:“是啊,就是傅一,他以前可崇拜你了。”
每次他不听话时,傅一就会拿灯灯来压他。
许扶斯眼睛闪了闪,下一刻,谢陵攀上他的脖颈,双手将他的脑袋扭过来,不开心道:“多看看我,灯灯,别看其它人。”
“殿下明明这么好看,比所有人都好看,所以,多看看我吧。”
眼睛里只有我,心里也只有我。
许扶斯看着谢陵的脸,不得不说上天实在对他宠爱至极,给了他最好的身份,和最好的容貌,以及令人艳羡的天赋。
这样的人,生下来就应是被万千宠爱的。
看着许扶斯的眼睛总算在看自己,谢陵弯了弯眼眸,“灯灯,殿下好看吗?”
许扶斯无法撒谎,“好看。”
谢陵的容貌,的确是他见过最好看的。
谢陵揽住他,身子贴在他的身上,“你好看,我也好看,我们天生一对。”
许扶斯不说话了。
哪有这样说天生一对的,到底还是个孩子。
接下来的时间里,谢陵朝他撒娇说着小话,都是说自己三年的生活。
卯时初起,辰时的朝会,已时到午时批改奏折,未时到酉时处理事务,戌时到亥时初约见大臣听取汇报,期间抽出时间还要去学习别的的东西。
许扶斯知道谢陵是个很懒的性子,赖床赖到午时对他来说是很常见的事,模拟批改奏折会批着批着把笔一甩说不批了,然后抱着许扶斯撒娇说灯灯我们出去玩吧,燕帝授给他听取大臣汇报权时,他还会气得跳起来骂那些大臣你是个什么鬼东西,甚至有时候还会哭得擦眼泪,“灯灯,我不想当太子了,我带着你出宫,我卖糖葫芦养你好不好。”
许扶斯那时想这怎么行,我还得要你当上皇帝成为千古明君好完成任务,便耐心的哄着他。
谢陵非常好哄,只要他几句话和一些亲密的举动,就会继续去做那些不喜欢的事。
等到后面,已经不会再对他哭着出去卖糖葫芦养他了。
这些记忆一旦浮起来,顷刻间便占据脑海,摧枯拉朽的冲击开一切,为了摆脱这记忆的影响,许扶斯不得不岔开话题。
他笑着问道:“殿下的后妃们呢,怎么没听殿下说起?”
身为天子,后宫不说三千,一千也是要有的,一千多名绝色美人围绕在身边,想必会很快活。
老实说,他也很羡慕这样的生活,可惜他已经有了未未,不然,三妻四妾他也过得。
谢陵忽然不说话了。
良久,他道:“殿下没有后妃。”
他低垂下眼睫,躺在许扶斯的膝盖上,轻声道:“殿下只有你,灯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