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红色的鲜血融入地毯的细毛中,谢陵回到寝床上,他跪在床上,浓稠的眼睫微微颤动着,“疼……”

“灯灯,好疼……”

刺进脚心的瓷瓶碎片,因为走动,穿得更深,那些鲜血,从少年白皙的脚印争先恐后的流出。

他睁着眼瞳,拉了拉许扶斯的衣角,用撒娇的嗓音又说了一遍,“殿下疼……”

许扶斯睁开眼睛,少年如金色星尘般耀眼的面容映入眼帘,一滴又一滴透明的泪水打湿了谢陵的睫羽,致使那一片睫羽湿漉漉的耷拉着,那些泪水会聚在尖尖的下颚,轻微的颤动着,便落了下来。

他是降临在人世的美神阿佛洛狄忒,当他哭泣的时候,那将会是最美丽也最勾动人心弦的风景。

许扶斯不知道谢陵哪里疼,直到他迟缓的嗅到了空气里的血腥味,才反应过来谢陵应该是受伤了。

分明对他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但却哭得很委屈,就像丢了身上所有糖果的孩子。

谢陵跪在他面前,垂下的袖上是鲜血的殷红,袖摆盖在了脚上,脚上的鲜血就往袖摆上蔓延,不一会儿,半片袖摆便染成了红色。

许扶斯手指动了动,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谢陵掉着眼泪,将雪白的腿掌伸到许扶斯面前,尖锐的瓷瓶碎片几乎没进了里面,鲜血还在流着,那一片受伤的区域,已经血肉模糊。

刺眼的红色,流动时仿佛滚烫的岩浆,许扶斯用尽了所有的忍耐力,才没有让自己去哄谢陵不要哭,将那些瓷瓶的碎片从那血红的嫩肉里取出来。

他别开目光,只当作没有看见。

可怜撒娇的表情再次从谢陵脸上消失,嘴巴里残留着药渣的苦味,他低下头,将那些瓷瓶的碎片抽了出来,扔在地上。

“果然呢,灯灯好无情。”

水已经送来,床帐再次被拉下,在谢陵的吩咐下,赵福德推开门带人进来,一眼就看见地毯上一路蔓延到寝床边的血迹。

赵福德大惊失色,“陛下!”

谢陵拉开床帐的一角,将散在胸前的长发往后拉了拉,漫不经心,“叫钟太医过来。”

钟太医很快又过来了,给谢陵处理了脚上的伤口,全程床帐里的人都没有出过声。

钟太医看着寝殿里的乱象,又想起了自己听到的锁链撞击的声音,还有那些各种各样的药,有些不寒而栗。

钟太医离开后,赵福德让人收拾地毯,谢陵坐在高床边,遮挡了想要窥视的视线。

“今后几日,若无重要事宜商议,暂停朝会,奏折送往朕的寝宫。”

赵福德恭声说是。

地毯收拾完后,赵福德带着人退了下去,谢陵给许扶斯解开锁链,将人抱了起来,许扶斯挣扎了下,不得不说宫廷禁药的效力就是强,再怎么挣扎都跟没挣扎似的。

索性直接放弃。

谢陵为他松衣,然后将他送入温热的水中。

“灯灯喜欢刚才的药吗?”

谢陵拥抱着他,“还有很多,我们可以慢慢试,试出灯灯喜欢的。”

那些药里,有让人失魂丧智的,有让人情动不能自控的,有让人失去理智追求欢愉的,也有……改造人的身体的。

许扶斯抓住他的手,声音在颤抖,“谢陵,没有我,你不会有今日,这就是你回报我的方式吗?”

谢陵眨了眨眼。

他忽然弯了弯唇,“灯灯说话可真好听。”

“难道不是因为我的身上,有灯灯必须要的东西,才会那样待我吗?”

许渣男:“……”

“灯灯当我是傻子吗?”谢陵抬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凝视着他,轻笑道:“你为了你的目的,将我培养成你想要的样子,为了你的目的,利用我对你的感情,让我被你所掌控,其实这样也没关系,只要灯灯还在我身边,我都无所谓,你想要我什么样子,我就什么样子,可是目的达到了就抛弃我,让我好难过啊,我对灯灯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只是一个工具吗?

需要的时候好好对待,不需要便弃如敝履。

为了成为这个人想要的样子,他付出了所有,去做不喜欢的事,去说不喜欢的话。

他坚持了将近十年,一点一点的,按着这个人的期望去走,他很听话,他很乖,他的生命,围绕着这个人而存活。

眼睛里只有这个人,心里只有这个人。

他一步一步跟着,害怕自己哪个时候让这个人不满意,被抛下了。

可是他再怎么做再怎么挽留也是没有用的,灯灯从他身上拿到了想要的,就不再需要他了,轻而易举将他舍弃。

“我听话过的。”他蹭着许扶斯的手掌,语气轻柔甜腻,“你知道从前的我有多听你的话。”

“可是听话没有用,所以我不想听话了,灯灯。”

惨烈的结局告诉他,他必须要亲手去争取,亲手去篡夺,才能将这个人留在自己的身边。

不然只会是被利用了丢在一边的废弃品。

许扶斯一句推脱责任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如谢陵所说,他接近谢陵,待谢陵好,费劲心思去教谢陵,也只是因为,谢陵身上有他想要东西。

他想要未未活下去,而未未活下去的希望,在谢陵身上。

谢陵只是他用来复活未未的工具,如果说这个工具换成另外一个人,顾陵赵陵薛陵,许扶斯同样会用对待谢陵的方式,去对待他们。

是的,从始至终,都是他对不起谢陵,谢陵没有任何欠他的。

他还要感谢谢陵,因为谢陵按照他想要的路努力的走着,才会让他仅用十年的时间,就完成了任务。

多容易啊,只需要对这个孩子好,夸一句殿下真棒,这个孩子就能对你千依百顺,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

“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呢?灯灯。”谢陵歪了歪头,看着他,有些不太理解,“你是在……愧疚吗?”

“可是我不需要这种东西,你知道的。”

他的半张脸,放入了谢陵的掌心之中,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灯灯……你若是对我感到愧疚的话,就应该给我我想要的,而不是如此的伤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