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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家被打压的时候,端亲王作为已经从北堂家分出去的二世子,同根相连,在这个时候做出一些努力,众人看来也是理所应当。

「……让我想想。」其实北堂曜日刚刚才发觉,在他心中最信任的人正是北堂耀辉,可以与他并肩作战的,也是他。

这个念头让他心惊。

原来不知不觉中,辉儿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如此重要,再不是一个弟弟这麽简单。

这种变化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为什麽自己一点没有发觉?

曜月和曜辰已经离开,他该放手实施自己的计划了。他筹谋这麽久,绝不能失败。可是他并没有打算这麽早就将北堂耀辉推出来,因为他是自己最重要的底牌。

北堂耀辉自然知道他要做大事,甚至已经猜到他要做什麽。但既然北堂曜日不说,他也不会主动去提,可这不说明他不想尽自己的力量做点什麽。

北堂曜日将他留在身边,已经说明他对自己的信任,所以此时能够站在他身边支持他,帮助他的,也只有自己了。

想到这一点,北堂耀辉感到非常高兴和自豪。他不想永远蜷缩在北堂曜日的身後做个默默无名的弟弟。他也想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笑点江山,闲看浮云掠世。

明国这一年新春之後,第一个大消息便是端亲王北堂耀辉入了礼部,做了一名小小的侍郎。这是北堂家自去年三世子出嫁之後,又一件惊人的事情。

按说一位王族贵戚入朝为官,算不上什麽大事,但却轰动全京城,不为别的,只为北堂耀辉的美貌全国皆知,而美人的事总是比寻常人更受关注,何况又是在北堂家如此风雨飘摇之际。

如今全京城的人都在兴奋地议论,以後看见端王爷不能再称他王爷了,而要称呼他大人了。而且想到那位美人穿上朝服的样子,想必也别有风姿。

礼部的人大多是些糟老头子,可是年轻人也不少。来了这麽一位身世显赫又名满京城的主儿,大家的心情都比较复杂。

老头子们多是担心端亲王素有花名。这个花名有两个含义。

一是他喜好留恋青楼妓坊,又善於做那种药,自然担心他败坏礼部的风气;二来他本人便是倾城名花一朵。一个男人长成他那个样子,也足以称为祸水,祸害一方了。

年轻人则大多是兴奋的。礼部是个清闲衙门,除了组织各类祭典和接待各国来使,平时便是应酬事务较多,和别的部门打好交道尤为重要。

来了北堂耀辉这麽一个美人,不仅自己赏心悦目,推出去也尤其上得了台面啊。再说……嘿嘿嘿,他的制药之名闻达天下,咱们近水楼台,也能沾点好处是不。

不管礼部的人怀著什麽样的心思,总之北堂耀辉年後便大摇大摆地上任了。

他这人虽然懒惰,不大爱出门,但一出门必定要求风头十足,就是去花街,也要把花魁压下去。而且他不搭理人则已,若搭理起人来,却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到了礼部不到一个月,北堂耀辉已经混得如鱼得水,收服了所有人的「芳心」。

年轻人自不必说,讲几句混笑话,送几颗「情趣」药丸,再与众人去青楼妓院晃荡两晚,便水到渠成了。

年纪大的嘛,费点心。身体不好帮他们诊诊脉,赠几副补身的方子。老婆多的,来几粒大补药丸,强身健体。脾气硬的,笑脸一送,做小伏低,伸手不打笑脸人。

总之,礼部的生活比北堂耀辉想象的要轻松简单,比较满意。

与北堂耀辉的风生水起相比,北堂王的日子似乎就苦闷得多。

一开春,因借口患病而在家休养一个多月的北堂王刚刚重新上朝,便因斩杀了驻守西关的大将军李参的独子李跃,而被赵国舅的人群起参奏。

皇上也是不大高兴,见他一回来就杀了个校尉,虽然是李跃行为不端在先,可他爹是明国三朝元老,又驻守重地,也杀得也太轻快了些。便下旨让他回家停职反省,三个月不得上朝。

这一下可是轩然大波。要知道自三代前的北堂王起,就无人敢不给北堂王面子,尤其明国如今的国势和土地,当年几乎都是他父亲北堂傲一手打下来的,现在居然被责令回家反省,还撤了部分职务,这可是近百年来第一次。

於是北堂曜日恢复上朝不到半个月,又回家歇著了。

这次也不像年底时那麽多官员去上门巴结了,一时间北堂王府门前门可罗雀。偶尔有人来拜访,也是来找北堂耀辉的。

「都是一群势力眼。」北堂耀辉冷哼。春天到了,他又拿出自己风骚的桃花扇,故作风雅地扇来扇去。

北堂曜日坐在书桌前看著书信,闻言淡淡道:「你也不要住在家里了,过几日搬回端王府吧。」

「为什麽?」北堂耀辉长眉一挑,神色不悦。

「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在这里太惹眼,先回去住一段,等我安排好了再说。」

北堂耀辉摇摇扇子,没问他要安排什麽,但知道他自有打算,想必自己留在家里也不方便,便道:「那我先回去。不过……大哥,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北堂曜日微微一笑:「礼部是个消息灵通的地方。你在那里好好待著就是帮我了。」

北堂耀辉应了,漆黑的双眸紧紧地盯著他。

这些日子来,二人虽然和好,但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发生关系。

北堂曜日一向性情淡薄,对这方面十分寡淡。而且因与北堂耀辉的兄弟名分,所以从不主动招惹他。

而北堂耀辉心情就复杂多了。他对北堂曜日的爱慕之心胜於一切,只恨不得将这个人锁在自己的世界里,眼里心里只有自己一人。

他本以为二人那日和好後便一切回归从前,却不知怎麽始终心怀芥蒂。

他芥蒂的不是北堂曜日,而是他自己。因为他曾与君如竹之间发生的事。

北堂耀辉在情感和身体上一直都十分专一。他从来没有想过在他的一生中除了北堂曜日,还会与别人发生什麽关系。不论男人女人,他能接受的始终只有北堂曜日一人。但是现在,他竟然「背叛」了他最爱的大哥。

他觉得自己似乎……似乎不再纯洁了。他竟然碰过别人,简直不能原谅!

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从大火中被救出来时,身上都是伤疤,丑陋得无法见人,自惭形秽,恨不得去死。但又不甘心,舍不得。

这种心境十分复杂,他自己也不能完全明白,但他知道这种心理障碍必须要打破才可以。他不甘心与北堂曜日这样日渐生疏,也舍不得放过如此深深爱恋的人。

北堂曜日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抬头与他对视,只一眼便明白他想要什麽,不由微微一震。

这段日子北堂耀辉表现得一直很「老实」。在府里与他朝夕相对,竟然没有缠著自己与他欢好,委实难得。

北堂曜日为这和谐的兄弟关系感到庆幸,但心底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有时他明明看出北堂耀辉在蠢蠢欲动,却不知为何最後总是收手。他以为是辉儿长大了,想明白了,可又觉得不可能。

从十几岁起二人就纠缠在一起,骂过他多少次,责备他多少次,都不曾悔改,又如何会突然放弃?当然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的放纵也是让二人始终斩不断这孽缘的原因之一。

「辉儿,我还有点事要做,你先回去休息吧。」北堂曜日不动声色地道。

北堂耀辉却是下定了决心,再不能与大哥只是感情复合,而缺少身体上的接触。

他从十年前就开始设计,让北堂曜日的身体只熟悉自己,只适应自己。

因为知道他情欲淡薄,所以想尽一切办法勾引他诱惑他,隔绝他与其它人欢好的一切可能,紧紧将他把握在自己手里。现在,他绝不能失去这一优势。

「大哥……」北堂耀辉收起折扇,慢慢向他靠了过去。秀首轻垂,露出秀美动人的脖颈,媚眼如丝。

北堂曜日心中一动。他不是超凡脱俗的圣人,自然也有男人的正常需求。虽然在与耀辉的关系上从不主动,但不说明他不会被影响。

「大哥,明日我搬回王府,就不能与你这麽亲近了。」

北堂曜日顿了顿,伸手搂上他的腰。

北堂耀辉大喜,立时靠到他身上,低声道:「今晚我不回房了。」

「嗯……」北堂曜日漫不经心地应了,心里却在惦记著别的事。

下午来了一封密报,是当初君如竹离京时他派去暗中保护的暗卫送来的。上面的消息有些可疑,让北堂曜日想到一种可能性。

这种可能让他心里不安,并且有种不为人知的不悦之感。

不确定的事情他一向不会过多考虑,所以他不承认突然让辉儿回端王府与此事有关。并且为了证明自己对此事除了怀疑没有其它多余的想法,他响应了北堂耀辉的热情。

唇上一暖。北堂耀辉已经吻了上来,柔软的双唇正挑逗著他。

望著那张比女人还美丽动人的脸上浮现的全心全意的爱恋,北堂曜日突然心下一紧,好像被人抓住心脏一般痛了起来。

辉儿……

「唔……」北堂耀辉离开他的唇,皱眉望著他,眼中闪烁著疑问。

北堂曜日这才发现自己放在他腰上的手太过用力,竟弄痛了他。

「曜日,你怎麽了?」北堂耀辉蹙眉,发现他明显心不在焉。

「不,没什麽。」北堂曜日有些狼狈。他不想承认刚才失神的那一刹那,掠过他心海的似乎……是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他怎麽会嫉妒?他在嫉妒谁?君如竹麽?

为什麽?不可能!

他当然不会嫉妒君如竹。因为北堂耀辉全心全意爱著的人是自己。自己也、也……

北堂曜日越想越脸黑,眼神深了下去。

北堂耀辉看他那模样,心中一沈。

难道……曜日果然在意那件事?他……讨厌我了?北堂耀辉心下一紧,抓住他的手,更加主动地凑上去想抱住他,谁知双肩却被按住,缓缓推开。

北堂曜日没有看他,只是轻叹口气,低声道:「辉儿,改天吧。今日我没有心情。」

北堂耀辉心下冰凉。他慢慢退开,脸上有些僵硬,视线紧紧锁著对方的脸,希望能看出一些端倪。

可是什麽也没有。北堂曜日太善於隐藏自己的情绪,他什麽也没有表露。不论是厌烦还是无奈,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北堂耀辉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他步履沈重地走出北堂曜日的房间,没有看见身後那人凝视著他的复杂视线。

北堂曜日看著他黯然离开,心下也是一片绞痛。

他从来最看不得北堂耀辉不开心的样子,可是现在才突然发现,他十次不开心里,竟有九次是因为自己。

辉儿,我该拿你怎麽办?

二人再次不欢而散。北堂耀辉第二天便搬回了端王府。北堂曜日却也没闲著,在他离开後不久,便偷偷带人离开了遥京。

他此次要去的是明国朔州和胶岛水师等几个地方,行动极为隐秘,除了王府里的大管家,谁也不知道他离开的事情,连北堂耀辉也蒙在鼓里。

北堂曜日做事从来安排得井井有条,一个月的时间里,便将需要见面的人见过,需要密谈的事情也谈过。但是在返回遥京的时候,他却在安排之外,改变了路线。

那是一座普通的小院,隐藏在离遥京不远的通州县城里。周围不很繁荣,十分清净,寥寥地住了几户人家。

北堂曜日根据暗卫的密报找到这里时,天上正下著春季以来的第一场小雨。

他穿著蓑衣,牵著一匹脏兮兮有些发灰的马,风尘仆仆,步履沈缓,看上去与一个普通路人没有两样。

他在那小院门口站了片刻,扶了扶蓑衣的帽檐,终於上前敲响了大门。

过了好一会儿,有个瘦小的身影匆匆将大门开了一条缝,从门缝中谨慎地望著他道:「找谁?」

北堂曜日记性极佳,认出他正是那人身边的小童,不由微微一笑:「秦儿,我找你家公子。」

那小童吃了一惊:「你认得我?你是什麽人?」

北堂曜日再次扶了扶蓑衣的帽檐,没有露出面容,只是温和地道:「转告你家公子,说有故人从谷里来访。」

那小童忽然眼睛一亮:「你是谷里来的白羽对不对?我家公子等你很久了,快快请进。」

北堂曜日心下一沈。他知道白羽是灵隐谷中专门给摩耶人治病的大夫的统称。

摩耶人医术高明,当今世上许多名医其实多多少少都与这个神秘民族的白羽们有些瓜葛,或是师徒徒孙,或是数十年甚至数百年前有过接触和传承。

灵隐谷的白羽鲜少出谷,除了摩耶人自己,外人绝不知他们的真正身分。

北堂曜日也没解释,随著他进了院子,来到外堂。

《锁情牵》出书版第十章

「您来的正好,我家公子这几日身上正不舒服,您来了赶紧帮他看看,日子也不多了。」秦儿没什麽心机,将北堂曜日让到屋子里,絮絮叨叨地说著。

北堂曜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