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的车子在大路边停下,因为开不到里面去,光明带着小鲁顺着一条两边都是苇草的小路走过去。
小鲁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远远的,他看到路的两边变得越来越广阔,有一个小草原般的平地,左边是一片小树林,看上去很幽暗,或许说,很清凉,但小鲁对此地却没有一丝的好感。右边是一座黑沉沉的大房子,那房子像一座废弃的城堡,沉静缄默,像是矗立了好几个世纪。小鲁感到奇怪,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古老的房子,怎么着也应该属拆迁之内,也许跟这地方太偏僻了有关系吧。
而光明看着越来越近的老房子,心里感叹,这老房子还是跟几年前一样,死一样地沉静。虽然是白天,却看起来黑洞洞的,像无数幽灵终日栖息的城堡。光明甚至莫名地想象,夜里的时候,会有成群的蝙蝠在这里出没,发出金属一样尖锐的叫声。
他们在门口站了许久,上次,是叶苇开门迎接的,这次,他们却是不请自来。小鲁盯着那扇乌黑发亮的大门,“敲吧,你还指望有视频遥控的电话门铃?”
不过,还真让光明找到了一个门铃,只不过是个按钮而已,不知道有没用,光明便使劲地按着按钮,希望奇迹出现,按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声音,想想这铃八成是坏的,于是又敲门又喊着叶苇的名字,很久却不见人来开门。
小鲁说,“会不会不住这里了啊,这幢房子看起来阴森森的,住在这里怪吓人的,如果是我,打死也不会住在这里。宁可在外面租间房子住。”
“我很了解叶苇在她母亲离去后的生活,说实在的,一半出于怜悯,我对她很关注。这孩子,怪孤独可怜的。我偶尔会跟她联系,问她过得好不好。不过,她很孤僻,总感觉跟别的孩子很不同,但具体不同在哪里,我却又说不上来。她曾经在她舅舅家住了些时间,但是,毕业后,她还是搬回来了。看得出,她对这里很依恋。”
光明停了一下,“或者说,是某种依赖。”
光明看着那扇本是暗红色,但因为年代久远,看起来黑糊糊的,而且因为掉漆而显得斑驳的门,目光里有着忧虑。
小鲁说,“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这鬼地方,而且是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如果出了事,还真的谁都不知道呢,估计一年半载也不会发……”小鲁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多了,便硬生生地把说了一截的话吞了回去。
光明听得更加忧郁,“看来我们不动粗的不行了。”正当他们准备踹门时,门却开了。
里面探出一张很年轻的脸,长头发,头发上别着一个红色的蝶形发夹,却不是叶苇。看上去,跟叶苇差不多年龄。她看他们穿着警服,很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找谁?”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下,“叶苇在吗?”
“噢,你们是找叶苇的,她上班去了。”
“上班?”
“是啊,她找了一份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晚上六点才下班呢,最迟七点左右就会到家的。”然后她看着光明说,“对了,你是光明叔叔吧?叶苇有提起你,我在电视上也见过你。”女孩的声音突然欢快了起来。
光明点了点头,“那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叶苇的同学,何柳呀。对了,先进来坐坐吧。”
光明与小鲁进去后,光明打量着屋子。里面跟六年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那么阴森森的,虽然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但是,这个地方,给光明留下的异常深刻的印象多年后仍不消散。令光明不解的是,叶苇是生于此房子里的,她本人住在这里并不奇怪,而这个何柳,怎么会喜欢这里。
“你也住在这里?有多长时间了?”
“没几天呢,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专心练琴,因为马上要参赛了,就想到叶苇了,我听她说过她家的房子很大,也很安静,所以就来找她了。”她指了指挂在墙上的一把小提琴,那是一把棕色的很普通的小提琴。
光明倒是听叶苇提起过何柳,她的朋友很少,何柳好像是她唯一的朋友。叶苇偶尔会给光明打电话,汇报一下她的情况,包括成绩与在学校里的情况。在心里,她把光明也当做朋友。但是,自从她回到老房子后,她好像就销声匿迹了。
而小鲁在房间外转悠,越转悠,他就感觉自己越冷,像慢慢地潜入了深水之中。过道很幽暗,像是陷入黑夜里。房梁上是那些黑糊糊,因为潮湿而产生的霉斑,还有一些细微的犹如被某种动物啃噬出的小洞,越看越让他感到头皮发麻。而过道的墙壁,看上去幽滑不平,像是长满潮湿的青苔,里面可能随时会有断了尾巴的蜥蜴出没,他动都不敢动,怕一伸手就会抓到一把。
四周很安静,但他们的谈话小鲁什么都没听进去,他折回去忍不住地问何柳,“你真的——喜欢这里吗?”
何柳很奇怪地看着他,似乎很不能理解他会问出这样的话,“是啊,这里很安静,空气又好,旁边都是植物,为什么会不喜欢呢?只是——阴森了点啊,我才不怕呢。说实在的,我觉得这里比城里好多了,我可是个喜欢清静的人,跟叶苇一样。否则跟她也好不到一块呢。”
何柳看起来比叶苇活泼开朗多了,红润的脸色也比叶苇阳光健康得多。光明用胳膊肘推了一下小鲁,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吓着人家小姑娘,其实他也不喜欢这里。这里太阴森灰冷了,有种人间地狱的感觉,但各人爱好不同,有人喜静有人喜闹,叶苇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都相安无事,而且还那么留恋。人跟人,就是那么不同。
光明看了看时间,15点5分。他想他们可以直接去图书馆找叶苇。于是打算告辞了。
经过过道的时候,光明有意识地看着叶枚的房间,只见那扇门紧闭着,门上,那个莲花挂件已经不见。而在另一个房门上,却看到那个挂件,一朵盛开的蓝莲花,那颜色与形状看起来跟那片花瓣极为相似,但并非像他六年前看到的那样闭合着。
光明指着叶枚的房间问何柳,“你知道这个房间谁的吗?”
何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叶苇说这里放一些杂物的,乱七八糟的,所以她锁上了。”
看来,关于叶苇母亲是怎么死的,叶苇并没有告诉她。否则,她估计也不敢住在这里。
光明又指着那个有着莲花挂件的房间问,“那么,这个房间呢?”
“这是叶苇的。”柳叶说道。
噢,莲花。光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上面的莲花。那花是用纸折叠的,所以能够自如地闭合。他想看看这莲花门之内会有什么,但是,门是锁着的。
光明说,“你去过她房间吗?”
何柳摇了摇头,“她从不让我进她的房间,每次她跟我聊天或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会来她安排给我的那个房间找我。她叫我除了这个房间之外,不要乱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想应该有她的理由。我不会破坏她的旨意的,也不想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何柳虽然看上去俏皮可爱,一派天真的样子,其实心理很成熟。光明有这么一种感觉。
走出老房子的时候,光明对着小鲁,低低地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何柳提起叶苇叫她不要乱走的时候,用了‘旨意’这个词?”
小鲁眨了眨眼睛,“难道说……”
“对,除了皇帝、上帝,这些至高无上的尊者之外,还有谁可以配上这个词?”
小鲁眼睛一亮,“神?”
“对。不管是人是神还是魔,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叶苇在何柳的心里,有一种很深的敬畏。现在这事越来越玄了,我总觉得跟这个老房子很有关系。目前我们不妨作一下大胆的推测,因为我们面临的绝对不是一般的案件,很有可能是一个组织,它极可能打着古埃及文化的幌子,然后从事某种秘密谋杀的活动,比如邪教之类的。如果邪教组织成立的话,叶枚之死,还有那个司机之死,都可能是那些邪教所为,你看,老房子那么奇怪,我怀疑叶枚极有可能也是其中的邪教人员。”
小鲁似解非解地点了点头。
当他们出来的时候,光明看着老房子不远处的那片小树林,感觉甚为古怪。因为,现在的阳光正好,到处一片金灿灿,而那小树林却像那座老房子一样的阴森,太阳的光,仿佛一照到那里就被吸了进去。只是当时他觉得这片森林有点怪异之外,并没有发现这点。
光明觉得奇怪的是,他以前来这里的时候,他怎么就没发现这片树林呢,难道没注意到?而小鲁那时还没有调过来,所以并没有来过这里。
走出小道,坐回车上的时候,光明一边看着那片越来越远的树林,一边想着,这么大的一片树林,我以前怎么会没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