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乱起各怀心腹事

边城……

子规的眼神一下子渺远,默然半天没有说话。

边城是他心里的痛,是他心底的伤,是他一世解不开的困惑,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苏问昔见子规没有出声,心里就想,她问这小子干嘛呀,她都不知道的地方豆芽菜能知道?才多大的毛头小孩子!问他还不如问静己呢!

才要张口问静己,只听子规音色沉沉地说:“边城据都城二百八十里,是外族入关的第一道关口!”

苏问昔脑子里迅速地换算距离,古代一里好像相当于现代的400多米,按400米算,280里是112000米,换算成现代距离是112公里,汽车时速100的话,一个小时多一点就到,古代的快马时速按五十公里算的话,两个小时多一点就能杀过来。

苏问昔一下子有些傻了。

这个时代的皇帝是不是缺脑子啊,你把都城设得离边城这么近,不是摆明了挨踏吗?怪不得静己慌成这个样子,那他们是不是现在就该回去收拾细软逃命啊?可能腿脚稍微慢一些,就会像现代电视剧里那样:兵过如蝗虫,人命如草芥啊。

搞什么啊,刚穿过来的时候,她虽然纠结,但看看四处青山绿水空气清新还是些许欣慰欢喜的,一时三刻没几年就要沦陷了?

太狗血了吧?

“是不是要打仗?”苏问昔紧张地问子规。完全忘了刚才自己还把对方当什么也不懂、比自己小很多的小屁孩。

“暂时应该不会。边城之后,还有两道关口,要想打进来,并不容易。”子规沉着声音说,说完的时候,抿着嘴唇,带出了一丝倔强和严肃。

苏问昔倒没有多想,满脑子都是关于异族入侵战争将起的数据。

暂时是多时?几个月还是几年?这区别可就大了。

你说这些当皇帝的,整天吃饱了没事干,你泡个妞儿听个曲儿游个山玩个水谁说你们什么了?人生在世不享受,打的什么仗啊?

历史上昏君那么多,你们凑和随便捡一个效仿一下不行啊?没事舞刀弄枪搞侵略,还能不能有点更高的追求了?让衣食父母们好好安居乐业,安度个余年不行啊?一定要儿狼烟四起、尸横遍地才能满足你们的雄心壮志吗?

苏问昔腹诽完,非常有忧国忧民意识地看静己:“边城为什么失守?谁守的城?”简直是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痛心。

守城倒是派个管用啊,还是那么重要的关口!这就好比自家看大门的,你放条不会叫不会咬的泰迪,不但看不住家里的东西,看着人家抱着偷走的东西,临走前还跟人家握个手以示欢送。

苏问昔越想越觉得当朝上头的那位不靠谱。到底是个上了年纪昏了头的老头子,还是刚刚上位尚在乳期的黄毛小子啊?你们还能干点靠谱的事情吗?

静己终于喘过一口气来,将道听途说的消息转述一下:“听说城中被掐断了粮草,城中将士坚守了两个多月,被内里接应的人开了城门。一城之众成了阶下囚。”

苏问昔立刻有些惊讶地:“是我地理不通还是事有蹊跷?异族从关外入侵,粮草应该是从关内供给,倒怎么被掐断了粮草?这是怎么说的?”

静己有些疑惑地看着苏问昔,挠挠光溜溜的脑壳,显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见苏问昔一副求解的表情望着他,只好说道:“反正我是听别人这样说的。”

苏问昔想想,有些泄气,才五岁的小屁孩,他知道什么啊?能把道听途说的事情转明白就不错了。

转眼看见子规眼睛依旧盯着书上翻开的某页,伸手敲了敲他手中的书,嘟嚷了一句:“死读这些破书有什么用啊?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你是动动嘴能退敌百万还是怎么的?有工夫还不如强身健体,万一逃个命什么的还不至于拖累别人!”

正说着,车外东砚说话。

原来前面的苏老爷久不见他们的马车跟上去,便派下人过来问话。

苏问昔连忙扬声让车夫将马车往前赶。

“姐姐有没有吃的给我垫垫肚子,一早下山,我都快饿死了!”静己摸着空空的肚子问苏问昔。

苏问昔敲了静己的小光头一指头,板着脸:“哪里有姐姐?”

静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被苏问昔敲过的地方,一味地固执:“佛祖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苏问昔笑起来:“你这学得也跟书呆子一个样子了。佛祖没有教你与人为善?我这里掩着身份,你那里偏要揭穿。你不能违心喊我少爷,难道不能喊我施主?”

静己摸着光头傻笑:“我知道了,姐姐!”

外面红莺儿扑哧一声,笑着:“都不让你喊姐姐了,你还喊。敢情真是肚子饿了,脑子也不灵光了!”

苏问昔对静己笑道:“就你们寺里早晨那碗能照见影子的粥,你不饿才奇怪。”伸手往藤箱里摸,一时便摸出一只油纸包着的肥肥的鸡腿来。

静己眼睛一亮,满脸欢喜地接过来:“谢谢姐姐!”

苏问昔:“……”算了,五岁的小屁孩,跟他计较什么呀?

外面的红莺儿:“……”

你真不用谢我家小姐,她根本就这爱吃这鸡腿,还哄得我们老爷以为那是她眼中的天下第一美味。

那边沉思的子规闻见香味,转过脸来,看见静己光光的头顶照着手中油亮亮的鸡腿,一口下去,鸡腿去了一个大豁口。

顿时有些无语。

静己抬眼撞上子规怪异的眼神,立刻有些不好意思地讪然起来。

苏问昔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现在长身体,寺里那点饭连个油花都没有,你拿什么长身体?吃吧,吃饱了多念念佛,多行行善,佛祖慈悲,会原谅你的!”

子规:“……”为什么他觉得这些话从苏问昔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奇怪?

苏问昔已经拿着一条手绢,给静己递过去:“别吃得衣服上掉了油,仔细你师父看出来,罚你抄佛经!”

“谢谢姐姐!”静己吃得欢快,应得欢快。

苏问昔:“……”她多余管这小子!

静安寺其实是并不大的一座寺院,曾经是前朝开国皇帝退位后静修的地方,因此禅房僧舍,倒也规正森严。

主持弘光是位身材微胖的和尚,法相深沉、面带慈悯。

苏问昔恭恭敬敬施了礼问了好,便安安分分站在一旁。端的像个安分守己、性情沉稳的大家闺秀。

弘光慈爱地冲着她笑着点头,眼神落在子规脸上,有些讶然的样子:“小公子目透灵秀,眉藏机府,倒不像平常人家的孩子。”

苏老爷在旁边笑道:“此乃故人之子!”笑着喊子规与弘光执礼。

子规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弘光看了他一会儿,笑道:“年纪与静己相仿,就让静己带你和苏小姐在寺里走一走吧!”

苏问昔立刻说道:“子规爱读书,我们可不可以去经阁?”

一句话知道她的几个都万分诧异地看过来。苏大小姐主动提出去经阁看书,这事怎么透着那么一股子不谐?

弘光笑道:“岂有不可。”吩咐静己带两人去经阁。

苏老爷原还担心苏问昔会到后山疯跑,一下子放下心来,着了东砚和红莺儿好好跟着,又派了个家丁跟随。

看着几个人出了禅房,弘光才笑着问苏老爷:“小姐愈发知事解语,苏施主却为何愁眉暗锁,心生郁郁呢?”

苏老爷叹口气,苦笑道:“倒是瞒不过主持。边城失守,朝廷境状未明,怕又要横生动荡。我已是风烛残年,倒是无可留恋,只是身边有这一女,由不得忧心一二。主持观之局势如何?”

“佛门之外,不是我等弟子践足之所。我等亦不妄议外事。”

“佛渡众生,哪来门里门外之说?众生在怀,主持若敛心求静,又何必派弟子下山打探?主持当初为救世而入佛门,天下有难,主持可曾想过为救世而出佛门?”

弘光急急说道:“施主万万慎口。弘光既入佛门,意终身事佛,不作二想。”

“我之所言,并非试探。边城失守,明庭必已身死。如今你我两人,在这穷僻之地,是生是死,端看当今的态度。主持是想在此静待诏来,还是……”

弘光淡淡地一笑:“上面若猜忌你我,何必拖至今日?明庭苦守边城多年,今日殉难,想必朝中出了变故。你我已远离朝事,有些事已不是你我力所能及了。”

那边苏问昔和子规跟着静己进了经阁,着东砚和红莺儿在阁外候着。

苏问昔直接问静己:“有无地理图志之类的书,直接找出来看看!”

静己困惑地看苏问昔:“只有几本游记,图志没有。”

这么大的经阁居然没有图志?苏问昔不相信。

子规扫着从地面到房顶数尺高的层层的书架,接话道:“地理图志只有行军打仗才能配备,寻常书阁严禁私藏!这里不会有。”

连个地图也不让有?有没有搞错?

苏问昔有些发急。外面失了城,她连什么方位都搞不清楚怎么安排逃命的事情?

要不说这个时代的皇帝不靠谱呢?你守不住城,还不让子民好好逃命,这不是作死的节奏吗?

倒让她想到现代到朝鲜旅游的事,你不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还不许人家往能过上好日子的地方搬迁,简直就是把大家捂在冰洞看着你睡火坑。

这也太无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