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大玉儿站在那里,对着我恶狠狠的说道:“苏麻喇姑,我忘了告诉你,一旦你认罪,大汗就会发兵去科尔沁,剿灭你的族人,再过不久,他们陪你下地狱了,啧啧,一百多条人命呢。”
我吓得身子抖了抖,闭上眼睛不想再听了,可是她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我,仍是阴测测的瞪着我,狞笑着对我说:“你是个罪人,你害死了所有人,都是你的错,你该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她的话就像是一张网蒙住我,让我无所遁形,心头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我,让我无法呼吸,连忙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停的大吼:“我不是罪人,我不是!”
“你是罪人!你是罪人!”
大玉儿如同咒语般始终在我的耳边缠绕,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逃脱。
“姐姐,姐姐,”一连串的呼喊让我从噩梦中醒过来,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昭月,她一脸的关心与焦虑,盯着我。
“姐姐,你是做噩梦了吗?”昭月伸手将我扶起。
我顺势坐了起来,用手擦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看着昭月,她仍是忧心忡忡的模样,我忙扯出一丝笑容道:“只是做了噩梦罢了,没事。”
昭月眉头微蹙,坐到了我的身边,伸手替我理了理鬓间的发丝,悠悠的开口道:“姐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自我认识姐姐以来,姐姐就是这般,没有几夜是睡得踏实的,每次早晨醒来,都是看见姐姐从噩梦中醒来的。”
我微微敛眸,低着眉头,脑海里回想起方才的梦境,心中隐隐作痛。
“姐姐?”昭月见我没回答,催了我一声。
我回过神来,抬头看着昭月,伸手替她理了理发丝后,道:“我没事,你无需担心,我自个的事情我晓得处理。”
“姐姐!”昭月似乎很不满我敷衍的态度,撅着嘴唇叫了一声。
可是我依然不想再和她多说什么,径自掀了被子下床去,向着梳洗台走去,边走边说:“听公公说,今儿个府里有小宴,你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些梳洗了,到外头帮忙去。”
昭月也是个玲珑人,没有再问下去了,只是叹了一声气,起身梳洗了。
多尔衮在府里举办小宴,宴请的宾客都是些阿哥格格,也可说是家宴,既是家宴,便没有那么隆重些,看着较顺便些。
本来绿沫主事府里的琐事,只是这几日她身子不爽利,多尔衮便吩咐了另外一位嬷嬷前来主事,这位嬷嬷素来与绿沫是死对头,又晓得我和绿沫也是不对付,本着敌人的敌人是自己的朋友,因而对我和昭月甚是宽厚,不仅遣我们去做的都是一些轻松的差事,而且言语间都露出拉拢的意思。
每每至此,我只是笑笑,并未作出明确的回应,昭月见我如此,自然也是不作回应,几番下来,嬷嬷也没再提,只是遣我们到前厅去奉茶。
不少客人都到了,相继入座,我和昭月双双捧着茶盏上前,一一奉茶后,正欲离开时,突然听见有人通传豪格到。
我的脚步微顿,放慢了脚步,走了几步,便看见了豪格迎面走来,他也看见了我,却只是淡淡的扫了我一眼,便转开了目光。
我并没有看他,而是看着他身边站着的人,一身红霞旗服,头梳把子头,脚踩着花盆底,袅袅婷婷的跟在豪格身边,眉眼低顺,若不是细看,我险些认不出来她是阿扎伊。
我有些惊讶,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不解的往豪格的方向看了看,他似乎也察觉到我的视线,装作不经意的侧头望着我的方向,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见他们走近,我捧着茶盘退到了一边,让开了路,经过我身边的时候,阿扎伊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睛里是淡淡的笑意,很明显是认出我来了,只是眼神很平静,没有太多的波澜,似乎是早就知道我在这里了。
我恍若未瞧见她的示好,只是低着头,面色平静的对她屈膝行礼,抬起头看她的时候,也是淡淡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喜悦。
阿扎伊放佛很惊讶我的态度,微微一顿身子,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加快脚步跟上了豪格的步伐。
回到后院的时候,我站在窗前,静静的想着事情,忽觉肩上一重,昭月的声音从后头响起:“姐姐!”
我被惊了一下,回头去看她,只见她笑嘻嘻,眼睛里是恶作剧的光芒,看着调皮可爱,倒叫人生不起气了,我假装嗔怒,用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死丫头,吓死我了。”
昭月被逗得咯咯的直笑,抓着我的胳膊,吐了吐舌头,讨好般的道:“逗你玩的嘛,你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没什么,就是想着不久就能回去看姐姐,觉得很开心而已,”我笑笑,随意找了个借口忽悠了过去。
昭月却不相信,翘起红唇,不悦的道:“骗人。”
我见此,仍是笑笑,“不行算了。”
说着,我绕过她向着桌子边上走去,昭月随后跟了上来,边走边说:“姐姐,前面跟热闹呢,你怎的一个人呆在这里,不出去看看吗?”
我随意的挑了挑眉头,看着她道:“有什么可热闹,不过是主子们饮酒,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在一边看着,有什么好玩的。”
“才不是呢。”昭月反驳我道,“听说三贝勒和四贝勒也来了,我听人说四贝勒长得好生俊俏,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呢。”
我的脚步一滞,回头看着昭月,迟疑着问道:“四贝勒也来了?”
“是啊,”昭月点头。
我站在那里,静静的站了一会子后,看着昭月道:“你不是要去前头看看吗?愣着什么,一起去看看吧。”
昭月被我突然的转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啊了一声,可是我已经不等她回答,自个向着门外走去。
昭月回过神来,叫了一声姐姐,也跟了上来。
昭月带着我到一处假山,从这里头看出去,可以将宴会的全貌尽收眼底,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围着那里看着外头的热闹,昭月领着我,挤开了一条路,她很是兴奋,看着外头,指着其中的一个人道:“姐姐,你快看,那便是三贝勒。”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位子上,身着华服,续着胡须,但是无损他的俊美,举着酒杯和身边的人对饮,可是我却没有心情看他,只是扫了一眼,然后抓着昭月的袖子问道:“四贝勒呢?”
昭月看了看后,然后摇着头道:“不知道,我没见过,也不知是哪位?”
我顿时有些失望了,怅然的放开了昭月的袖子,转身离开了,隐约听见昭月在叫我,我就做是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走了。
经过小柳湖时,我看着湖面上波光粼粼,不时有寒风吹着柳条,柳尖划过湖面,划出点点的波痕,波痕越晕越浅,最终消失。
我叹了一声,可是心中的郁结却没有因此而舒缓,反而是越积越深,看着柳湖,想看到湖的另一头,却怎么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