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夜谈(二)

看着明显低落的大玉儿,我沉吟一番,轻轻的开口:“我曾听过汉人一句话,叫做事已至此,无可挽回,既然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后悔与难过也没用,不如忘记。“

闻言,大玉儿发出了一声低低的笑声,抬起头看着我,说道:“苏麻,你知道吗,就算你已经失去记忆了,可是你爱教育人的性子丝毫未改。”

我也是轻笑,假意怒道:“格格不喜欢,那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大玉儿却急了,连忙摇着我的手臂,撒娇的说:“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她慌张的模样,我也绷不住脸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玉儿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哼了一声,又气又恼的道:“好啊,你敢戏弄我。”

说着,大玉儿就咯吱我,我痒的咯咯直笑,眼泪都快出来了,连忙向大玉儿求饶,“格格,格格,我错了,饶了我吧。”

听见我的求饶,大玉儿才放了我,我笑的快断气了,拍着胸口直喘气,大玉儿也拍着我的后背,帮我顺气。

等我们重新躺下的时候,大玉儿又挽上我的手臂,靠着我的肩头,似是感叹的道:“苏麻,我们很久没有这么闹了!”

我闭上了眼睛,恩了一声,又沉默了。

大玉儿见我不说话,自己又接了下去,“我记得你初来我身边,胆子很小,说话也不敢大声,被哥哥吼一句,就不争气的哭起来,我还安慰你好几次呢,没曾想,你后来的胆子渐渐大了,竟敢教训起我来了,这是不是你说的风水轮流转呢?”

我笑着恩了一声,听见大玉儿接下去说:“我还记得你那时候可凶了,老是板着个脸,不爱笑,可是自从你坠马后,笑容变得多起来,训起人来也没那么吓人了,苏麻,我还是失忆后的你。”

我满头黑线,看着肩头上的大玉儿,却生不起一点气来,只是用手戳戳她的额头,略带宠溺的说:“既然如此,格格何必为我坠马而失忆的事情而内疚?”

“苏麻,谢谢你,”大玉儿莞尔,越发的靠近我的肩头。

我抿抿嘴唇,没有说话,缓缓的闭上眼睛,渐入假寐。

大玉儿似乎也睡了,安静的室内,彼此相对沉默,就在我以为,这个夜晚或许就这么过去的时候,大玉儿开口,嗓音里尽是彷徨与无助,还有无尽的担忧与害怕,“苏麻,我怕。”

我的身子僵直着,徐徐的睁眼,突觉肩头一热,低头借着微弱的光亮,我看到了大玉儿的眼角淌出的泪水,顺着脸颊掉到我的肩头,湿进了我的衣裳。

“格格,”我唤了一声,伸手替大玉儿拭泪。

大玉儿抽泣一声,哽咽着道:“自我嫁到这里,便险象不断,你虽不说,可我也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就如昨日那场大火,若是没有你,我或许就已命丧火海,苏麻,我竟不知原来有这么人要我的性命,苏麻,我不喜欢这里,我想回科尔沁。”

看着这样的大玉儿,一时之间,我也不知该从何安慰她,只能拍着她的肩,轻声的道:“格格这是说的什么傻话,既已嫁人,怎能说回便回?”

“可是这里真的很可怕,总有人想欺负我,我不喜欢这里,”听了我的话,大玉儿的眼泪掉的更多了,嘶哑着声音对我说。

大玉儿哭的泣不成声,我看着心痛,也只能是拍着她的后背说道:“格格,我也不喜欢这里,可是没有办法,就算格格逃回科尔沁,贝勒爷也有办法将格格抓回盛京的。”

闻言,大玉儿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身子抖了一下,停了哭声,睁着泪眼看着我。

看她的模样,想来是想起了当初在草原上逃婚的时候,被皇太极抓回来,皇太极一定用了什么手段,将大玉儿吓住,无怪乎,在进盛京的路上,大玉儿一点要逃的意思都没有。

“格格,你怎么了?”我用手推了推大玉儿。

大玉儿回过神来,眼泪掉的更凶了,有些无奈又有些难过的说:“你说得对,就算我回到盛京,姑父也会有办法将我抓回盛京的,我逃不掉的。”

我的心惊了一下,推着大玉儿的肩膀,“格格,你怎么这么说?”

可是不管我怎么问,大玉儿就是不肯说,只会一个劲的掉眼泪,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压抑着痛哭出声。

此时此刻,我真的找不到可以安慰大玉儿的话,对我来说,我不是当事人,自然没办法体会她的痛苦,明知她不愿,她想走,我还是要劝她留下来。

静静的听大玉儿哭了很久,我思忖着,不忍见她这么哭下去,咬咬牙,扶着大玉儿坐起来,看着大玉儿的眼睛说道:“格格,恕我直言,其实就算皇太极不计较格格出逃,可是若是格格消失了,格格可曾想过寨桑贝勒和福晋?”

大玉儿停了哭声,奇怪的看着我道:“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我点头,接着道:“事到如今,我就将话挑白了说,格格以为皇太极已经哲哲格格,为何还要娶你?”

大玉儿自然不知道,摇了摇头,“不知。”

我低下眼睑,沉沉的说道:“因为格格代表的是寨桑贝勒,娶了你,就如同与寨桑贝勒结好,皇太极是个有野心的人,一旦有了寨桑贝勒的支持,他登上汗位的筹码又多了一些,如此皇太极不可能会让格格离开,自然,他也不会让格格出事。”

抬眸的时候,看见大玉儿瞪大眼睛,显然无法消化我所说的,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小孩子,哪里会懂得朝政上的那些风卷云涌,更不知那些厉害关系。

其实皇太极会不会保护大玉儿,我心里也没底,皇太极说的对,就算没了大玉儿,还有小玉儿,还有博尔济吉特家所有的女儿,他不在乎娶得是什么人,他只在乎她们背后代表的权利,可是我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只能对大玉儿撒谎,希望可以宽她的心,让她不用这么害怕。

“可是,可是,”大玉儿嗫嚅着,迟疑着道:“既然他会护我,为何放任我被人下毒偷袭,而置之不管?”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很快就想好托词,“格格,皇太极只是保你性命无虞,却未说要事事保你平安,所以你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反击敌人自己才是最好的武器,所以格格要学着自己保护自己才是。”

“我保护自己?”大玉儿用手指指着自己,有点不敢相信。

我重重的点头,坚定的道:“是啊,格格,你不可以像从前那般单纯了,有些事情,该学着自个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