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夜里赛马

翌日,大玉儿还是披上了婚装,由仆妇背着她出了帐篷,走向了马车。

我跟在身后走,伸手捧着火红的头纱,不经意的侧目间,看见了躲在人群中的多铎,他的脸上带着瘀伤,青黑可见,幽深的目光始终停放在大玉儿的身上,随着她一路上了马车。

大玉儿站在踏板上,回头看了看人群,不知在找什么,仆妇催了好几下,她就是不肯进车厢,眸子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后,流露出几许失望,似乎没有找到自己想看到的,隐隐间还有泪光在浮动。

大玉儿收回了目光,低头进车厢时,我看见两滴泪珠从她的脸颊上掉下来。

我站在车子旁边,看着人群,此刻多铎已经消失了,叹了一口气,我捧着头纱也跟着上了马车。

大玉儿端坐在马车内,眼角还有泪光,低着眼角,不知在想写什么。

仆妇接过我手中的头纱,轻轻的为大玉儿盖上,嘱咐几句,退出了马车。

我走过去,坐在大玉儿的面前,为她端起小几上放着的羊奶,送到她面前说:“格格,吃点东西吧。”

大玉儿抬眼看我,眸中泪光闪动,抿着嘴没有说话,也没有接我的羊奶。

“格格,”我又叫了一声。

大玉儿闭了闭眼,接过了羊奶,凑到唇边时,眼角的泪水落下,滴在羊奶里,点开了层层的波纹。

“格格,”我眼角有些酸,抽出腰间的手帕,伸手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她一早化好的妆容此刻被泪水冲花,斑驳的痕迹从眼角蜿蜒而下,有些落在雪白的羊奶中,荡开碍眼的墨痕。

相遇相见不相恋,相思相望不相亲,这大抵就是人生至苦。

走了一天路,大玉儿也哭了一天,我没有劝她,一个人还能哭出来说明情况不严重,最可怕的是哀莫大于心死,哭都哭不出来。

迎亲队伍选了一块临近水泽的草地上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我陪着大玉儿等在车上,她哭了一天,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似乎有些疲累。

我取来软枕,让她靠的舒服些,盖好薄被后,蹑手蹑脚的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我就看见多尔衮,他正打算走过来,见我从马车上下来,便停了下来,等着我走过去。

“十四阿哥,”我走过去,向他打了声招呼。

“走了一天,累吗?”

我摇摇头,笑着说:“坐在马车里,哪有什么累不累的?”

多尔衮也笑了,习惯性的抬手要敲我,“现在是这么说,再过几日,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我侧头躲过他的手,吐了吐舌头,说:“有什么笑不出来的,又不是骑马,骑马才叫累呢。”

闻言,多尔衮神秘一笑,看着我说:“你会骑马?”

我不可置否的点头,骑马有什么难的。

“也是,我都忘了,你曾经为了救玉儿坠马呢,”多尔衮点点头,又说:“要不要和我去赛马?”

“赛马?”我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看着车厢,大玉儿在里头,我摇摇头说:“不了,我还要照顾格格。”

“我看你是怕了才对,故意找借口,”多尔衮哼了一声,故意激我。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哪里这么容易被他激怒,见他作势要走,我也不拦,而是抱着手臂,站在原地,噙笑看着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你怎么不拦我?”

“我为什么要拦你,你有手有脚的,是个自由人,我拦你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啊,十四阿哥。”我收回笑,一本正经的说。

“苏麻喇姑,我发现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多尔衮学着我的样子,学着我的样子,手抱胸,踱步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眸中尽是似笑非笑的光芒。

我做出无辜的神情,盯着多尔衮的眼睛说:“冤枉啊,十四阿哥,奴婢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难道现在实话实说都有错吗?”

多尔衮破功而笑,用手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尖,“懒得跟你计较,跟我走吧,你家格格自会有人照顾。”

说着,多尔衮不容分说的拉起我的手就走,我根本挣不开,被他带着跑离了营地很久才停下。

“到了,”多尔衮停下脚步,放开了我的手。

我站在原地,抚着胸口,微微喘息,多尔衮是习武之人,体力自然比我好,所以跑了这么久,他一点事情都没有,反而是我,累出一头的汗。

我喘匀了气,才抬起头看,发现前方的矮树上系着几匹马,高大健壮的身体,看上去一定是好马。

我奇怪的看着多尔衮,皱着鼻子问道:“十四阿哥,这是?”

多尔衮抿唇笑笑,走上去,挑了两匹马,解开缰绳,牵着走到我的面前,将其中一条缰绳交给我,等我接下后,才说:“这是我们从西北进的马,和你们科尔沁的马儿不一样,这马儿跑的极快,不过你放心,它们早已驯服,伤不到你。”

我看看面前高大的马儿,它浑身棕红,唯有额心一撮白毛,大眼睛里流离着波光,显得极为有灵性,我一见,立即喜欢上了,伸手摸了摸它的额头,它竟也通人性般,低下了脑袋,让我抚摸它。

“这马儿怕是认你为主了,”多尔衮微笑着,拍拍马背,用下巴示意我上去试试。

我抓着马缰,看着眼前的马儿,弯着唇角,用脸贴贴它的脸颊后,走到马背边上,蹬着马镫,一翻身,利落的上了马背。

多尔衮眼中闪过赞赏的笑意,也翻身上了马,将马鞭扔给我后,勾唇一笑,伏低身子,对我道:“准备好了吗?”

我接住马缰,也伏地身子,看着前方,“一,二。”

“三!”

伴随着两声驾,我和多尔衮如同一阵风般飞了出去,紧抓马缰,不时抽动马鞭,催着马儿快跑。

我和多尔衮不分上下,一左一右,并驾齐驱。

夜晚的风有些凉,打在脸上,有些生冷的疼,我压低身子,却不肯放慢速度,更加抽动马鞭,马儿吃痛,越发的撒蹄子向前奔去,甩开多尔衮好几步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