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海的气温比起扬城要寒冷,秦霂一觉醒来以后打开窗,扑面而来的就是熟悉而冷冽的寒风。
在扬城待了一段时间以后,再回到凌海能够准确地感受到两地的温差。冬季的凌海,风掠过就带着能够撞进人骨子里的冷,扬城的冷相比之下温和了许多。
秦霂赶紧把窗重新拉上,换好衣服以后本来要给夏星沉发条微信,想到她们昨晚的对话,她的耳尖登时就红了些。
我们,是我和你。
这话她在说出口的瞬间便几乎想挂掉电话,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对夏星沉的心动。在感受到夏星沉对自己的明确态度以后,她无法不化解掉自己对夏星沉的排斥。
她还是不能彻底安心的,可不能靠近的原因消失了,她的心就像一下子逃离了禁锢,她想要回应夏星沉的决定。
她记得说完那句话以后,夏星沉静了静,而后才极轻地笑了一声:“明天我去机场接你。”
她们现在到底算是什么状态呢?
夏星沉究竟是忽然明了内心的情意,或者只是考虑她们之间可以试着相处试一试?
这些她都不知道,夏星沉半句话都不曾解释。
可夏星沉这些天的表现,哪一点都不像是对她仅有考虑,不含情意的。
秦霂抚了抚额角,也揉开了自己不知何时拧起来的眉头,拉着行李箱离开了这个住了一夜的房间。
在扬城机场落地后,夏星沉早已经坐在保姆车里等着她。
她一路出来还算顺利,也有些稀稀落落的旅客认出她来,纷纷追上去同她搭话。
秦霂均礼貌回应,脚步也没有停止,直至进了车子里。关上车门的一瞬间,夏星沉等候在车子里的画面一瞬间闪现,她听到后面追上来的路人或者粉丝们小声的惊呼。
喧闹声被隔绝在车门外,很快启动离开,秦霂靠在座椅上松了口气。
夏星沉淡淡道:“今天的热搜,可能要给我们空出来一个位子。”
秦霂转头看向她,只见她神色浅淡,那不带丝毫玩笑口吻的打趣完美契合她平时的风格。
真是个不会让气氛活跃起来的人。
可正是因为夏星沉这样的性子,说出的话才尤为坚定。倘若决定了,不会反悔了,那就不会逃避也不会否认,能够被她说出口的事情,一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动摇的。
那么不论她如今为什么回心转意了,起码她现在的心意是确定的,不会摇摆不定的。
至于之前的拒绝究竟是有苦衷,还是拒绝之后才明白自己内心的情感,又或者是其它的原因,时间总会让它显露出来的。
秦霂无声地轻叹,早晨醒来以后的郁结此时才消散,再也没有多余的阻碍束缚着她。
见秦霂叹气,夏星沉轻抿唇角,声音微沉:“很累么?”
“有一点而已。”秦霂安慰地笑笑,主动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那就休息一会儿吧。”夏星沉眉眼弯了弯,反客为主地把秦霂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到了片场我叫你,安心睡。”
夏星沉身上清幽的香气充满了秦霂的鼻腔,这是让她心动又安心的味道,她无法抗拒,现在更不需要抗拒。
“好,那到了你叫醒我。”秦霂低眸,微垂下头借着耳畔落下的碎发遮掩住双颊的微烫,再靠到椅背阖上眼帘。
她的呼吸间尽是夏星沉身上淡淡的香气,意识在随着车子的行进而模糊。朦胧中有一只手把她脸侧的发丝拨开,那令人安心的感受更甚,她的睡意便愈加浓重。
坐在前面的两个助理本来在窃窃私语,聊着这分隔一天里发生的事情。
高奇奇偷偷侧过身,转头看到夏星沉身体向左侧了些,左手握着秦霂的右手放回秦霂的腿上,右手轻抚了一下秦霂的长发。
再加上夏星沉落在秦霂身上的目光安静柔和,任高奇奇如何地闲不住嘴,也不忍心打破这幅画面。
只不过……她老板看起来比较攻的样子,明明长得这么受。
反倒是霂姐居然有这么柔弱的一面,她还以为霂姐会是年上攻。
但是也说不准,万一她们不是铁攻铁受呢,而且她老板这张妖孽脸,不受也太说不过去了!至于霂姐的话,温柔攻也很刺激啊……
高奇奇悄声转回身子,咂吧着嘴在心里嘟囔得起劲。
去到片场,秦霂跟夏星沉去化妆间换衣服。
“今天的戏是白清和搬进景悠然家里。”秦霂扣着真丝衬衫的纽扣,对隔壁间的夏星沉说,“是一个铺垫情节,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要求,我们应该可以很快拍完。”
“嗯,我知道。”夏星沉轻声应道。
秦霂转头看了隔板一眼,她前天晚上说想找个聊天的话题,是谁用宠溺又打趣的语气反问了一句“这还要想?”的?
就这个天天只会“嗯”的样子,什么话题都能被聊死。
她无声地挑了挑唇角,摇着头,刚想开口的时候夏星沉的声音悠悠地传过来:“今天早上有个八卦。”
“什么八卦?”秦霂好奇,能被夏星沉留意的八卦,是个怎样的八卦。
“唐懿罢演了。”夏星沉的语气沉了些,“隔壁剧组现在有点乱,因为唐懿接的那个角色举足轻重,前不久又刚刚官宣,目前的善后工作很麻烦。”
秦霂扣扣子的动作顿下来,昨晚进电梯之前的那一幕重播在她眼前。
唐懿放得那么低的姿态,还有温柔中含着期盼的句句辩解,无一不在表示着唐懿已经无能为力。从一开始的自信满满,一步步地走到今天的崩溃放弃。
就像一把被拉到极致的弓,用尽气力换来的不是百发百中,而是弦断弓折。
她一瞬间就明白了,唐懿为什么会罢演。
唐懿接隔壁剧组的戏,只是为了能够留在这里,留在这个她也在的地方。
她昨晚硬生生地掰断了唐懿仅剩的希望,今天唐懿自然也就不需要再留在这个地方了。
以唐懿那毫不犹豫的果敢性情,直接不回扬城的行为是可想而知的。
秦霂深深叹了口气,继续扣着扣子,感慨地低声道:“我昨天晚上不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可是我即使知道,我也不能不正面回应她。”她顿了话音,再开口时多了几分怅然:“我的本意不是伤害她,可如果我顾忌着这一点,就是给了她希望。”
她有时候会对这样的界限感到困惑。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都会有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倘若别人想要得到的东西,会对你造成伤害,你的拒绝又会对她造成伤害,那么又该如何取舍呢?
秦霂自知自己无法做到那么善良,善良得要伤害自己来成全唐懿。
“你没有错。”夏星沉声音冷静低沉,退开隔间的门走了出去,停在秦霂的换衣间门口,“我们没有那么伟大,如果拒绝自己不想要的东西也是错,那她想要勉强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就不是错了么?”
她很少这么尖锐地说话,还说了这么多,往时即便对不满的人或事冷淡,也不会如此锐利。
怕是有些生气了。
秦霂轻声笑,扣好了手腕上最后一颗扣子,也推门出去:“我当然没觉得自己有错,别生气。”
夏星沉这才察觉自己刚才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眉头微微蹙起。
秦霂敛了笑容,低低地笑叹了声气,只觉得这个人怎么又皱眉了呢?明明年龄比她还小上三岁,即使阅历丰富,也不该总是那么深沉难测的。
还动不动就跟浑身结了冰一样,皱起的眉头也好像被冻住了,根本舒展不开的样子。
她走上前脚步靠近夏星沉,抬手抚在了那拧起的眉间,眼里铺着柔光:“还皱眉,这是要生我的气了?”
指腹贴上眉心时,夏星沉的呼吸稍快了一点,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秦霂会去触碰她的眉头。此刻她们的距离不近不远,秦霂的双眸只映着她,含着几分柔润的笑意。
她们这些天过来还没有真切地向对方表明过心意,纵使夏星沉明白秦霂已经放下了心防,可秦霂那犹豫不前的模样还是印刻在她心底。
她知道秦霂在给她机会,也不再收敛对她的情感,可她不知道秦霂究竟是如何做了怎样的心理建设,才肯又一次这样相信她。
这个时候,她倘若还因为顾忌自己是妖,对秦霂的主动没有给出足够的回应,那么她一定会再一次伤害到秦霂。
多主动一点,再温柔一点,就像昨晚一样,让秦霂知道她在等着消息,让秦霂知道她也思念着。
“没有,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夏星沉的声音又低了些,可刚才的冰冷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显而易见的柔意:“只不过是一时忍不住情绪而已,那是对唐懿的。”
她说着话,伸手握住秦霂贴在她眉间的手指,缓缓地顺着向上,握住了秦霂的手。
秦霂任夏星沉握着自己的手,叹息道:“都过去了,我该说的该做的都完成了……”她顿了顿,眼里的柔光在扩增:“再往后,也该忙我们自己的事情了。”
“我们的事情?”夏星沉低喃着问,心里有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当然是拍戏……”秦霂心念微热,被她握住的手轻轻挣脱后重新覆上去,轻扬着笑意低叹:“还有,我们的关系该怎么处理,要回家商量……”
来扬城之前还约定好了,等拍完戏回去以后就要着手处理她们那段伪装的恋情。可现在还需要处理么?如果不需要的话,她们是不是要做一些弥补措施。
毕竟韩舒桐可是察觉到她们之间有摩擦的,再加上唐懿现在被她的拒绝重击,难保会不会一气之下对外散播出什么不利于她们的谣言。
夏星沉一听就想起了还在凌海时发生的摩擦,她眼里浮荡起柔和又期待的涟漪,低声道:“你想怎么处理?”
秦霂轻浅一笑,“不知道我们想的,是不是一样的。”
她话语低缓,目光跟夏星沉的视线缠绕在一起,静谧的环境让她们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秦霂的目光将夏星沉漂亮的五官细细地描摹下来,由眉梢到眼角,再从眼角顺着轮廓落下,那迷人的红唇扬着满足的弧度。她不禁近前一步,两个人的呼吸都因为这拉近的距离而清晰可闻。
“我觉得应该是一样的……”
夏星沉的声音轻得只剩气声,她满身的冰冷在秦霂渐渐靠近的距离里融化。
“叩叩”
“咳……”
紧随敲门声之后的是一声轻咳,两个人触电一般地回过神来。
秦霂耳尖发烫,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夏星沉没有松开她的手,神情一瞬间恢复得淡定,转身看向化妆间门口。
宁景笙双臂环胸靠着门框,一脸嫌弃地摇着头:“你们注意一下影响好不好?这要是来的不是我,要是稍微来晚了十秒钟,你们这刚上路就刹车不得憋死啊?”
真是谈起恋爱来想亲热,根本不管时间地点啊,对上眼就想往上亲。进换衣间里关上门亲,也比出来外面化妆间里亲好啊。
还好她看这两个人进片场的时候状态不对,就仿佛捅破了窗户纸的样子,拉着手一秒钟都不松开,这要是捡着个角落肯定是要发情的。
夏星沉少见地眼神闪烁,声音凉了些:“找我干什么?”
“我不找你,就是怕你们被化妆师撞破了而已。还有……”宁景笙指了指秦霂,皱着眉想了想,“有个人来探班,好像是秦老板家的。”
“我的家人?”秦霂疑惑。
宁景笙点头:“对,挺年轻的一个女的。”
“那就是我二嫂了。”秦霂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夏星沉,声音轻柔了些:“二嫂过来应该是散散心的,我晚上大概要陪她出去逛逛,你跟我一起么?”
“不了。”夏星沉轻轻摇头,话里带了丝体贴的笑意:“晚上我回酒店等你。”
张澜澜跟秦霂相处得亲近,刚好借此机会让秦霂放松放松,有个能说话的人。
她们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还是需要给秦霂一些空间的。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不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