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沉在第一场戏顺利通过以后,很快就开始了第二场的拍摄。
《心跳》是双女主戏,但故事的主要角度是在白清和身上,也就是夏星沉饰演的角色。从戏份上对比,夏星沉的戏比秦霂要多上一些。
夜空繁星漫天,片场里各个工作单位全心投放在自己的岗位上。
在夏星沉经历到第三次被喊停之后,叶舒蔓看也不看地把剧本往后一甩,身侧的助理眼尖地接住,而后就看到叶舒蔓双手叉着腰,重重地叹了声气。
秦霂就在叶舒蔓身边,看这阵势,叶舒蔓大概是准备长篇大论地讲戏了。
叶舒蔓一旦碰上工作问题,那整个人平日里的随和劲可是完全都不见了的。而且这种关头谁要是跟她提情分,她准能把人骂得狗血淋头。
她心头一紧,给夏星沉使了个眼色。
“抱歉,叶导。”夏星沉心领神会,低眉顺眼地先开了口,让叶舒蔓那口气再憋得慌,也不好撒出来。
再加上回想起第一场戏里夏星沉优异的表现,叶舒蔓的气顿时就消散了不少,干脆便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秦霂这才松了口气,走到夏星沉身边鼓励道:“没关系,我跟你再对一对这场戏。”
叶舒蔓闻言就伸手指向了秦霂:“你是应该跟星沉对一对戏!”
她没地方撒火了,秦霂还出来主动扛了这个责任。
她那教训的瘾一下子就收不住了,对着秦霂就训了起来:“你虽然说没什么义务教她演戏,但是这片子是你的,你总得把方方面面给她照顾到位啊。她这场戏不是跟你的,可你也能跟她对一对,摸一摸感觉,你总不能是你们对手戏你才管她,不是你们对手戏你就不管她了啊!”
她越说越上道,仿佛没给夏星沉把这场跟宁景笙的戏对好,就是秦霂的错。
刚刚被喊了停的宁景笙看得直瞪眼,既幸灾乐祸,又不免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把叶舒蔓。
还好叶舒蔓不知道她跟夏星沉熟悉,不然这锅不得扣在她身上了么?
宁景笙摸了摸鼻子,在一边喜忧参半地关注着叶舒蔓教育秦霂。
当然,的确应该是她去找夏星沉对戏,是她实在没办法跟夏星沉演母女,这才没有针对这件事情私下去找夏星沉的。
不过现在这扛伤害的事情,还是交给秦霂吧……
另一边的秦霂好脾气地听着叶舒蔓唠叨,面上没有一点不满,还扭头给了夏星沉一个安慰的目光,让夏星沉不要有情绪。
叶舒蔓见状,火气“嗖”的一下就上去了,连带着还有点被秀恩爱的恼怒,顺手把身侧助理捧着的剧本抽回来,卷起来指向秦霂的方向,抖着剧本咬牙道:“我说你们两个,平时少卿卿我我的,把感觉给我摸清楚行不行?我告诉你们啊,拍那场春梦的时候如果感觉不对,那全体就都不用回去睡觉了!”
秦霂耳尖这下暖了起来,也不敢再给夏星沉什么安慰了,微垂眸应道:“叶导放心,后面我不会再疏忽了。”
两个人都给了台阶下,尤其秦霂还是迁就的姿态,叶舒蔓的气这回是彻底毫无踪影。
她没好气地瞥了两个人一眼,无奈地把剧本“啪”地一下拍到助理手上:“回酒店睡觉,明天再拍。”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片场,工作人员们也开始收拾着片场里的道具。
宁景笙终于放了心,踱步到秦霂身边,一边给夏星沉使眼色,一边用熟稔的口吻对秦霂道:“秦老板,那星沉就交给你了?你也看了我刚才的表现,我问题不大,主要是星沉状态偏了点。我跟她真对不了这个东西,会笑场的,只能正式拍摄的时候维持状态。”
秦霂又好笑又有些无奈,只得噙了丝笑意,点头道:“行,都交给我,回酒店吧。”
宁景笙跟夏星沉眨了眨眼,卖了个萌就扬长而去。
夏星沉从刚才秦霂过来起,除了礼貌地跟叶舒蔓对了几次目光,其余都在凝视着秦霂。
看她因为担心而来到自己身边,看她应下叶舒蔓怒气下的责难,也看她在承受责难时,还能够给自己恰到好处的安慰。
她内心柔软,话也比寻常温和:“阿霂,你在担心我会跟叶导吵起来么?”
秦霂先是摇头,又点了点头,之后被自己的反应逗笑,“以你的性格,吵起来的几率不大。我是担心你如果直接无视叶导,那她可能会更生气,她工作的时候脾气是不太好,吃软不吃硬的。所以我才暗示你稍微给她个台阶下,这样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夏星沉这个高冷的性子,吵起来是不可能的,只会无视叶舒蔓,让叶舒蔓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然而倘若真的如此,叶舒蔓就会更加生气,本来只是一件小事,很容易就上升到了剧组内部冲突。
“那倒是委屈你,被叶导教训了。”夏星沉眉眼微弯,秦霂话中那些流露出的了解,让她心生的欢喜更暖了几分。
“哪有什么委屈的?”秦霂轻声笑,神色忽然认真了些,眼中似有一抹探究的色彩,“就像你提醒我尽量不要跟韩启明接近一样,我担心你也是应该的。”
这两件事哪有什么必然的关联?唯一堪堪能够扯上的相同点,也只是她们相互关心。
夏星沉的心重重一跳,仔细地分辨着秦霂的意图。
片场里工作人员发出的细碎杂声环绕着她们,她的脑海里却被秦霂这句话满满占据。
秦霂这句话是有什么暗示么?她是终于起了疑心,还是无心之说?
“是一样,但又不太一样。”夏星沉翘了翘唇角,目光柔和而又不闪躲地迎上秦霂的视线。
两个人静静地四目相对,少顷后,秦霂耳尖染上樱色,心跳的速度猝不及防地加快。
她不得不把自己那个猜测重新搬了出来,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如果不是夏星沉自己愿意,那么有什么理由能够让她屡次三番越界?
她真的,想要试一试了么?
秦霂忍住这些怀疑,把想要一吐为快的话憋进心里,轻咬了一下唇,低声道:“我们回酒店吧,还要帮你找感觉。”
夏星沉也不急着要秦霂很快就能反应过来,她微微一笑,顺从道:“好,回去吧。”
回到酒店,两个人先后洗过澡,秦霂针对夏星沉几次被叶舒蔓喊停的原因,给夏星沉做了详细分解。
夏星沉今晚这场戏的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她把自身的气势收敛了些,但在这场戏里仍是有些不足,就是稍显得冷静了。
这也是叶舒蔓几次喊停的原因。
白清和那比同龄人更沉稳的性子正是由于家庭的不重视,换个角度来说,不管带来的影响如何,家庭在白清和生命中占据了极重的位置。
在这样一个跟家庭冲突的戏份里,夏星沉虽然演出了不忿之下的种种细微末节,可程度还远远不够。
秦霂将这些隐藏在角色背后的心路一一为夏星沉分辨仔细,甚至明确地告诉她,怎样的程度才算得上合适。夏星沉对角色的理解和演技都让她极为放心,一番解说之后,她对这场戏的掌握已然比原先要好上许多。
第二天到了片场,秦霂面带微笑,对忧心忡忡的叶舒蔓点了点头。
叶舒蔓这才放松了些,心想这两口子果然私底下交流一下更有效率,不管是不是对手戏都管用。
“a!”
叶舒蔓喊了开始,一手握着卷起的剧本,双手环胸地盯着机器。
镜头里,白清和领着赵子墨进家门,白母本来想要讥讽女儿的嘴型顿了下来,眼神里都是对女儿身后那眉目间染着一层痞气的男人的微惊与好奇。
虽有客人到来,白母也只是略微收敛了对女儿的尖锐态度:“你这是带的谁回来了?”
白清和想也不想地回答:“我男朋友,赵子墨。”
白母的双眸一瞬间睁大,甚至抬起手来指向了女儿身后的男人,手指因为震惊而抖动了好几下:“你再给我说一遍?这是谁?”
白清和刚要开口,身后的赵子墨就嬉皮笑脸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制止,“我是她男朋友。哎伯母,您这手指也未免伸得太直了,就不怕折了啊?”
他话语看似打趣,实则充满了痞里痞气的威胁。
“你……你!”白母涨红了脸,指着他的手指抖得更厉害了,“白清和,你看看你领回家的是什么东西!我白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她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一双恼怒极了的双眼带着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轻蔑。
“丢脸?”白清和冷哼一声,嘴角浅浅上扬却显出几分阴凉,“你什么时候觉得我给你白家长脸过?不管我做了多少,对你来说从来都不如别人。既然如此,那你有什么脸面来管我喜欢谁?”
她的话音带着轻微的颤抖,这是她头一次对母亲这样决绝。
她忍了这么多年,多少次明嘲暗讽,她都忍了下来,只因为她还没有能力去反抗。一旦她忍不住了,就有可能失去她仅有的物质条件,她要忍到能够反抗的那一天。
更要利用这一天,去到景悠然的身边。
想到这里,白清和颤抖的唇终于绽开笑容,这笑容在白母看来却是残忍而果决的。
片场中央,拍摄进入了白热化。
秦霂远离工作人员,远远地看向片场中央,满眼都是对夏星沉的赞许。
怪不得参加《戏说光影》的时候,评委老师都建议她发掘一下夏星沉,果然夏星沉的悟性的确不错。
秦霂正在内心夸奖着夏星沉,打算拍完以后给夏星沉一些鼓励,猛地听到身后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当她反应过来人已经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对方刻意放柔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小霂,好久不见。”
“唐懿?”秦霂微微侧头,原本舒展的眉峰将笑意隐没,“你来这里干什么?”
“探班啊,有什么问题?”唐懿笑得无辜,上前一步跟她并肩,还将话音放低了许多,听起来充满了暧昧和暗示,“我知道你的品行作风,所以,我是来探宁老师的班的,不是你……”
唐懿说完话,轻轻眨了一下眼睛,低柔地笑了一声。
秦霂冷笑,这句句话都把她给堵死了,唐懿当真是有备而来。
她眯着眼睛看向正在跟夏星沉演对手戏的宁景笙,神色中的不满比起唐懿刚来的那天晚上,更要浓重了几分。
唐懿也不着急,更不打算多逗留,声音悠缓地道来:“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没有分手,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我要让你记住我的打算,我不相信你对我毫无感情了,所以我不会离你太远的。”
秦霂像是忽地被她话里暗藏的刺给蛰了一下,神情凝重,眼底惊愕。
她不得不重视唐懿不折不挠的坚持,也不得不惊讶于唐懿居然为了一个自认为的观点如此坚持,任凭她如何辩解与拒绝都无济于事。
“我先走了。”唐懿扬了扬唇,临走前还压低了声音丢下了一句:“下一次见面,希望你能不要这么冷淡。”
秦霂紧抿着唇,夏星沉这些天来的越界行为被她陡然间回忆起来,还有那个不久前掠过她脑海里的念头。
她低下头捏了捏剧本,再抬头时目光中的杂乱情绪已全然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不可动摇的毅然。
“就算不是她,也不会是你。”
她看着唐懿刚走出几步的背影轻声道。
唐懿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不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