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的脸色一变,四处的草丛中和大树上,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上百名黑衣劲装,蒙面持刀的壮汉,渐渐地探出了身子,一片白花花的刀光,在这没有褪尽的夜色之中,比日光都要明亮,而王世充的那双绿光闪闪的眼睛,在这一片刀光剑影之中,格外的明显。
李密咬了咬牙,沉声道:“原来是你!怪不得我说这回我们逃亡怎么能这么顺利呢,原来,原来是你一手策划和安排的!”
王世充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对左右说道:“大家不要这么紧张,李密是我的老朋友了,把刀都收起来吧。”
几乎一瞬间,黑衣护卫们的手中刀剑,齐刷刷地入了鞘,而韩世谔与王仲伯,也放下了端着的拳头,王世充看了一眼韩世谔,笑道:“世谔,咱们又见面了。”
韩世谔哈哈一笑,抱拳行礼:“见过主公。”
李密吃惊地看着韩世谔:“想不到,你居然是王世充的属下!唉,我一时疏忽,居然忘了你跟他在郢州共事过。”
韩世谔点了点头:“我一直是主公的属下,不过,这次加入杨玄感的大军,却并非主公的意思,而是我带兵入援东都,走投无路下的不得已为之,这点,我还得向主公请罪才是。”
王世充点了点头:“世谔,这回辛苦你了,你现在的伤还好吗?”
韩世谔咬了咬牙,说道:“还隐隐作痛,没有好透。本来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调养的,这一路狂奔,又有些牵涉伤口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回来我这里吧,我王世充不会让自己的属下受累的。”
韩世谔向着李密一抱拳:“蒲山郡公,多谢一直以来的关照,咱们后会有期。”说完,韩世谔走向了王世充那里,几个黑衣壮汉引着他走向了密林深处,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李密默默地看着韩世谔离开,他转向了王世充,平静地说道:“师兄,你专程等在这里,就是为了取我性命的吧,现在韩世谔走了,你可以下手了。”
王世充摇了摇头,眼中的绿光一闪:“你为什么觉得我来这里是要杀你?”
李密哈哈一笑,笑声中尽是英雄末路的沧桑:“我知道了你太多的秘密,你怕我在杨广面前为了活命乱咬,把你给供出来呗,要是换了我,也绝对不会让李密活下去!”
王世充摆了摆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直接让黑三儿在你的酒里下毒就是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李密,虽然我一向不喜欢你,但这次,我对你没有恶意。”他说到这里,对左右说道:“你们都带着王将军先退下吧,我跟李密有话说。”
林中因为众人的离开,而变得一片空旷,连鸟鸣兽啼的声音也听得清楚,李密叹了口气:“王世充,我已经失败了,对你来说,我应该没有了利用的价值,这回你又何苦来救我?”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你是败了,但还不至于输掉所有,杨玄感不听我话,也不听你话,连命都送了,他没了翻盘的可能,但是,你李密还有。”
李密的鼻子一酸,几乎要掉下眼泪下:“大哥,大哥他最后怎么样了?!”
王世充叹了口气:“他还真是跟项羽一样,力战到最后,不想落入敌手,所以自尽而死,杨积善拿了他的首级投降,现在被宇文述运到高阳了。”
李密咬了咬牙:“杨积善还不如在战场上就跟大哥一样自杀呢,落到杨广手里,只怕是要死得惨一万倍!”
王世充微微一笑:“这是自然,所以你李密是想尽一切办法要逃出来,若是你自己不肯逃,我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上啊。”
李密恨恨地说道:“你帮我逃出来,难道是想让我继续起兵反隋吗?王世充,你就不怕我一旦有了自己的势力,会对你构成巨大的威胁?”
王世充的眼中神芒一闪:“你能威胁到我,才可能推翻隋朝,现在天下将乱,我原本准备是让杨玄感搅乱天下,可惜他不争气,自己先完蛋了,他没完成的事情,只有交给你了。”
李密冷笑道:“可是我李密没有大哥的霸王之勇,也不是关陇世家心中的首领,你想让我学大哥那样入关中,只怕没这可能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现在我不指望你再占据关中了,但你李密是难得的人才,无论你在哪里,都能折腾出一方事业的,只要你活着,就能串联各路的变民军,让他们为你所用。到了那时候,咱们才能完成以前的计划。”
李密黑黑的脸上,遍是雨水,他沉吟了一下,说道:“那这次,你准备给我多少钱,让我去哪里?”
王世充摇了摇头:“李密,我想你也不想接受我王世充的资助吧。你不是徐盖,你有自己的骄傲,所以我不会象对徐盖那样对你,我不会给你任何好处,只是救你这一次,未来能走多远,全靠你自己!”
李密点了点头:“这样最好,我不欠你情,以后就算跟你战场相见,我也下得去手,不必有什么顾虑了。不过,我欠你一次救命之情,以后,我会还你今天的人情,但只限一次。”
王世充微微一笑:“我还是喜欢跟你这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好,只要你不死,我一定会找机会让你还了这个人情的。但是我的好师弟,你一向出身高贵,这回你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要象个山野村夫那样逃命,你能不能活下来,能不能折腾出自己的事业,还很难说啊。”
李密恨恨地说道:“王世充,你不要把我给看扁了,就冲着你这句话,我李密一定也要争这口气的!三年之后,我的旗帜,一定会扬遍天下!”
王世充点了点头:“那就看你的吧。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你的两个好朋友,韩相国已经败死,而刘元进身边有了徐盖,是不会重用你的,而且,我很快就要去收拾他了。”
李密不再看王世充,大踏步地向着林外走去:“王世充,咱们走着瞧吧!”王仲伯的身影在树林的尽头出现,跟着李密一起奔向了远方,消失在了地平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