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世基笑着点了点头:“陛下已经赦免了我的罪过,说虞柔是虞柔,我是我,家里出个把逆子不奇怪,可我们这些老臣还是忠诚的,他还是信任的。”
“不过他现在最恨的,还是那个给杨玄挺,杨万石这两个反贼通风报信,提供方便的内贼,此人不除,我大军的动向尽在杨逆的掌握之中。对了,斛斯侍郎,你这是要面圣吗?”
斛斯政艰难地勾了勾嘴角,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是啊,我这手里正有一份塘报要交给陛下,不过今天晚上我吃坏了肚子,这会儿有点内急,虞侍郎啊,我先出个恭,过会儿再来面圣,要是出啥洋相,可就不美了。”
虞世基的鼻子不自觉地抽了抽,笑道:“好,那斛斯侍郎请!”
斛斯政一路小跑地溜回了自己的营帐之中,两个亲兵侍卫上前,本能地想要给他更衣,他却摆了摆手,小声地说道:“给我弄一身传令兵的服装来,要快,对了,再给我准备两套高句丽百姓的装扮,弄两匹好马,记住,不许对外传出半个字,要不然,你们的脑袋和舌头都保不住了!”
辽东城的白天来得特别的快,刚过卯时,天边就吐出了一片鱼肚白,城头的高句丽军士们,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准备下城换防了,一个多月来,昨天还是第一次隋军没有夜袭,城头值守的军士们都难得地睡了一个美觉,醒来之后,还觉得自己仍然是在梦中。
西城的城头,安重富是一个五十人的高句丽弓箭手小队的队长,三个月前,他还只是一个白石城的农民而已,自从随着城主进了辽东城防守,他已经记不起有多少个同乡同伴战死了,而自己也居然升成了队长,一切都象是在做梦,一场无边无际的恶梦。
每天的战斗,杀戮,已经让安重富麻木了,手下的士兵们睡得很香,可是他却是一晚没合眼,这会儿睁着泛着红丝的眼睛,还努力地注视着城下的一切,腐烂的尸体的味道让他的嗅觉都变得迟钝,脸上也开始长出了一些尸斑,可他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有什么动静给自己错过,误了大事!
突然,远处的隋军大营里驰出了两匹马,上面坐着两个骑士,一人持着一根又高又长,垂着几个毛球的节杖,另一人则是两手空空,直向城下驰来,安重贵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一脚踢醒离自己最近的两个手下:“都他娘的醒醒,隋军来了,快!”
当这两骑冲到离着城墙还有二百步左右的距离时,马上的两员骑士停了下来,摊开了双手,让城头上虎视眈眈的五千多,正弯弓搭箭的弓箭手们看得清清楚楚,自己没有武装。
为首的那个人,安重贵认得,正是城主渊太祚开出了巨额悬赏,杀之即可赏万金,拜将封候的隋将沈光。
看着今天没有戴上那恶鬼面当的沈光,不少高句丽军士,那拉着弓弦的手,仍然在微微地发着抖,这个可怕的修罗杀神,已经成了许多人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终极恶梦!即使他现在手无寸铁,也让这些高句丽军士们又恨又怕,如临大敌。
沈光大声地用高句丽语说道:“我等乃是天朝使者,奉中原天子之令,特来出使辽东城,有请辽东城主渊太祚开城一谈。”
安重贵咬了咬牙,大吼一声:“等着!”他低声对着身边的两个军士交待了几句,匆匆地跑下了城,也就小半炷香的功夫,全身披挂,满脸沧桑的渊盖苏文,在几个彪形壮士的护卫下,手里拿着一架大弓,背着两个箭囊,出现在了城头。
渊盖苏文看着城下的沈光,脸上的那条长长的刀疤跳了跳,他的脸又开始疼了,这道沈光所留下的伤痕,让他半个脸的肌肉都有些僵硬,连嘴也有点歪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渊盖苏文不由分说地弓箭上弦,直指沈光,怒吼道:“沈光,你竟然还敢来送死?!是嫌你命长了吗?”
沈光看着渊盖苏文,哈哈一笑:“渊盖苏文,你脸上的疤好得倒满快的嘛,这让你看起来更象个男人了,你应该感谢我沈光才是。怎么,今天还想跟我单打独斗吗?”
渊盖苏文大怒,一下子拉得弓如满月,蓄势待发,一边的副将小声地说道:“少将军,不可意气用事,城主大人交代过,若有隋使前来,万万不可伤害。”
渊盖苏文的脸上肌肉跳了跳,眼中杀机一闪而没,叹了口气,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喃喃地说道:“沈光,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
半个时辰之后,辽东城中的城主府邸,大堂之上,一片肃杀之气,两排盔明甲亮,凶神恶煞的将军们,按剑而立,分列两旁,堂下的一口大铁锅里,沸油滚滚,下面的柴火烧得“噼哩啪啦”直响,而几百名全副武装,拿着三股钢叉的高句丽军士,则站在庭院之中,屋顶之上还有百余名拿着大弓的神射手,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落在站在大堂之上的两个隋营来使的身上。
渊太祚一身将袍大铠,两只猛虎的尾巴,从他的头盔两侧垂下,搭在他的脸颊两边,这让他凭贴了几分霸气与威严,而渊盖苏文和他的另两个勇悍过人的儿子,则按剑而立,站在他的身边,虽然沈光和李世民已经被搜过身,没有带任何武器,但是沈光的威名实在太盛,即使是手无寸铁,渊家父子也不敢大意,只有现在这样子,才让他们感觉到足够的安全。
渊太祚的嘴角勾了勾,沉声道:“隋营来使,你家皇帝有何要说的?现在你们已经见了本褥萨,可以开口了。”
李世民面不改色,一挥手中高高举着的节杖,沉声道:“高句丽国王高元属臣,辽东褥萨渊太祚,见到我家天子的旌节,如面天子本人,岂可口出狂言,不下跪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