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的眉头皱了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王世充面前,他觉得非常地自卑,感觉自己这个狡猾的西域胡人面前,就象是个傻子,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个诡计多端的家伙,现在至少还是在为自己出谋划策的,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说道:“这又是什么意思呢?不是千金买马骨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正色道:“不,陛下,千金买马骨只是个比方,是要这些蛮族部落,看到我大隋已经赦免了他们的罪过,如果有部落象突地稽他们这样,举部落来投,我们大隋是会张开臂膀,欢迎他们的,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会接纳他们所有的蛮族部落。”
杨广有些明白了:“就是说只是对突地稽他们做做样子,而对于其他想要归顺,内附的部落,是不让他们进入我大隋境内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开口道:“陛下英明,这些蛮族部落人数众多,要是全进入大隋境内,安置在营州附近,我大隋是吃不消的,当年南匈奴内迁,也就十万帐左右,五十多万人口,就弄得汉朝负担不起,最后酿成了五胡乱华,所以对于契丹,勿吉人来说,给他们一些虚衔,让他们留在原地,隔个几年给些粮食和绢帛,边境开放互市,就象对突厥那样,也就可以了。”
杨广的眉头一皱:“只是这样一来,不是会失信于这些蛮夷吗,朕要是允许勿吉人内迁,却不允许契丹人进来,他们会不会因而生恨,转而复叛呢?”
王世充摇了摇头:“不会的,陛下,这些蛮夷部落,平时就是相互攻杀,争夺水源,草场,猎物,自己掐还来不及呢,哪能顾得上进犯中原?看看突厥就知道了,各个小部落的攻杀,连他们的可汗都管不住,更别说陛下您了。所以只要开放互市,能保证他们的基本生活物品,如碗锅瓢盆的供应,也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王世充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说老实话,这些北方的蛮夷,如果没有一个统一的首领,一直处于部落的分裂状态,对大隋是最有利的,他们会为了水源,领地,草场而争得头破血流,经年累月的仇杀,也让他们各部之间结下血仇,子孙相继,无法化解,这样就无法威胁到我们中原王朝了。”
“突地稽的那个部落,是勿吉地区最南边的,一旦他们举族迁移,羽陵部势必会和其他的勿吉部落,争夺这块空出的地方,到时候新一轮的战斗和厮杀,是必然的事情,只要他们打起来,陛下的后方就安全了,不用再担心从怀远镇到辽东城的这一条补给线路,会被蛮夷骑兵偷袭。”
杨广的眉头终于完全地舒展了开来:“王爱卿,很好,你与朕的想法完全一致,那么,如果按你的所说,派商队到羽陵部,见他们的那个叫什么哥的?”
王世充连忙接上话:“八喇哥,是现任契丹羽陵部的大酋长。”
杨广显然对这些蛮夷的姓名没有兴趣,“唔”了一声后,继续说道:“嗯,反正就是这个什么八喇哥大酋长,把朕的赦书带到,让他们以后要归顺大隋,不可再生二心,更不能助高句丽与大隋为敌,不然天兵一到,让他们尽成齑粉。”
王世充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这杨广实在是死性不改,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扮这天朝大帝的谱儿,也不想想要不是靠了实打实的好处,那些桀傲难驯的蛮夷,哪里会吃他这套,就算打不过隋军,只要一卷帐蓬,举族跑路就是,又不是高句丽,只能死守着城池硬拼。
但王世充嘴上仍然说道:“陛下圣明,微臣这回,一定会把这个信息通过商队带到,只不过这传信的使者嘛,还是要让那封伦去一次。”
杨广先是一愣,转而笑道:“王爱卿,你不是恨那封伦,要朕为你报仇的吗?怎么,这趟随你商队,借道契丹羽陵部,出使勿吉,看起来是个好差事啊,为什么这个便宜,要让给封伦呢?”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这也是要试探一下,他为陛下是不是真的可以不惜性命,去尽忠报国,若是他只是出于公心,不希望微臣这样的新人上位,对他们的世家子形成冲击,那微臣还可以再忍他一次,若是他根本不敢出使蛮荒,那就证明此人以前对微臣所做的一切,不是出于公心,而是私怨,陛下也可以看清此人的面目,以后对他是贬官还是别的什么处罚,微臣都无异议!”
杨广满意地点了点头:“王爱卿,还是你思路周远,也好,就依你说的办,朕这就下诏,让封伦为正使,随那突地稽回到勿吉,举族南迁,一路之上,宣扬我大隋天威,招抚沿途诸蛮夷,你看如何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下跪磕头:“微臣谢陛下隆恩,至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个时辰后,涿郡城外,王世充的帐蓬内,外面的营地中,北风呼啸,雪花飞舞,已入十月的涿郡,一片冰天雪地,只有营帐中噼啪燃烧着的火苗,才会给这帐中的几人一丝温暖,魏征和单雄信都是一身军官的打扮,立于帐中,王世充还是刚才的一身朝服,坐在虎皮胡床之上,而红拂则是换了一身亲兵的服侍,脸上没有施粉黛,可仍然难掩她绝世的容颜,而这一身军装,却让她现出一丝格外的飒爽英姿,只是她的神色冷峻,与王世充主仆三人,显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王世充也不看红拂,笑着对单雄信说道:“雄信,一切就按原来计划的办,窦建德那里我早已经约好了,他会让刘九信兄弟,带你和兄弟们从突厥那里入契丹的,记住,一定要在封伦回来的时候动手,而且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单雄信兴奋地舔了舔嘴唇:“主公,您就放心吧。这回属下一定不负您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