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叹了口气,说道:“主公,属下劝你还是三思而行,现在已经是大乱的前夜,李渊虽然和我们素无联系,但他明显也有反隋之心,是我们一个天然的盟友,即使他是关陇集团的首领,如您安排的那样,让杨玄感集团和李渊集团两虎相争,这样就可以让关中一时无主,即使决出胜负,也是实力大减,不会对主公再构成威胁,这不是咱们一直以来谋划的吗?”
王世充沉声道:“现在不行,因为李渊的儿子李世民太厉害了,不是一般的凡人,听说他四岁的时候,就有个道人说他是天神下凡,必非凡口,必能经世济民,所以他才改了现在的这个名字。你又说此子的武功兵法在关陇后生中当数第一,又跟头号智囊长孙无忌是姻亲,这样厉害的后起之秀,你不害怕吗?”
魏征的眼中神光一闪:“可是主公如果要因为一个小孩子,而对李家下手,属下还是觉得有点仓促了,李渊一直是杨广的眼中钉,可是这么多年来他都滴水不漏,只靠一个童谣就想要他的命,这个机会实在不大。而且上次的那个萧萧复又起,是通过了宇文述这个近臣向杨广传递的,这回就算我们编了什么桃李得天下的童谣,又能靠了谁去向杨广散播呢?”
王世充咬了咬牙:“那些是后话了,具体如何操作,可以慢慢商量,但首要目标是李渊这一点,一定要确认,他对我们的威胁程度,超过了所有人加起来,我们就算迟点起兵,也一定要先灭了李渊才行。”
魏征的眼中疑云更重:“主公,您一向是谋定后动,所有的计划都是层层相扣,滴水不漏,为什么这回如此地反常,甚至可以说方寸大乱呢?李渊与长孙家的联合您并不是今天才知道,他是关陇集团的首领也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就因为他家有个厉害的儿子,您就要推翻以前的计划,仓促地面对李渊下手吗?”
王世充叹了口气:“也许是我们以前的眼光都盯着杨广,盯着杨玄感和李密,甚至盯着萧铣,窦建德和徐盖他们,忽视了这个最可怕的敌人吧,现在我才突然意识到,杨广早已经失尽关陇世家的人心,这回征高句丽的失败,更是让原来还对他残存一点希望的关陇世家子们彻底绝望,李渊这回的调度井井有条,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比杨广强了许多,加上他靠了联姻,让儿子去跟其他世家子们结交这样的方式联络了这么多世家,一旦天下有变,李渊要得关中,易如反掌。”
说到这里,王世充看了一眼远处的书院,一处堂屋内,李密也是负手而立,看着自己这里,似是在凝神思考着什么,他叹了口气:“今天和李密一番言语交锋,不经意间,我们都得到了一些以前忽略的信息,想必现在李密也是跟我同样的心思,转而认为李渊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要是连李密和杨玄感都害怕李渊,不敢与他争夺关中,那他们就会转而来中原和我们争夺东都,两淮,到时候我们的压力只会更大。”
王世充的双眼中碧芒闪闪,语速也越来越快:“与其等到乱世之时,与他们在战场上相见,绝无回头的空间,不如现在早点下手,早早地除掉李渊,把关中给杨玄感和李密空出来,这样他们有了关中,也不会来和我们争夺中原了。”
魏征点了点头:“主公的设想不错,但是恕我直言,这难度实在是太大了,李渊为人极为精明谨慎,绝对不会给人留下太多的把柄,就算散布了这个流言,杨广也不会只因为这个流言,就要了他的命。当年那个萧萧复又起的流言,经过了宇文述的添油加醋,也不过是让萧氏子弟不少被免官或者转职,并没有对萧氏进行了致命的打击,对于在关陇世家中人气极高的李渊,这就更不可能了。”
“杨广现在是最需要关陇世家贵族的时候,正需要李渊这个表弟去帮他笼络关陇世家人心,为自己效力呢,他可能会防着李渊,但不会无证据就对他下杀手,主公,此事您还是三思而后行。”
王世充长叹一声,魏征说的都是实言,他也觉得自己刚才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面前有些慌神,失去了一贯的冷静与判断,他勾了勾嘴角,说道:“不管怎么说,这个流言先放出去,眼红李渊地位的人也不是没有,比如宇文述,上回征高句丽打了这么大一个败仗,也许想要踩着李渊重新获得军权,又或者萧皇后,可以通过攻击李渊来转移杨广盯着她们萧家的注意力,总之我们要开始布局,要放长线吊大鱼,而不能无所作为!”
魏征微微一笑:“如果主公并不是那么心急,这事倒并不是很困难,属下会去办的。我相信李密现在也在想着如何搞掉李渊的事情,对了,主公,您准备给杨玄感和李密谋得何职,让他们起事呢?”
王世充的神色平静:“我打算让杨玄感担任洛口,回洛,黎阳这三个仓城中一个的留守,负责后方粮草的调集。”
魏征的脸色一变,几乎是脱口而出:“主公,万万不可,你这样安排,不是让杨玄感有了军粮,直攻东都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有我在东都,他攻不下来。我要的是他能靠了粮草,在中原之地迅速征兵,然后打破潼关,直入关中,割据一方。”
魏征的眉头一皱:“主公,属下以为不妥,李渊固然实力雄厚,但杨玄感和李密也绝非池中之物,要是让他们迅速得了关陇,取得了关陇世家的支持,那可能是会比李渊更可怕的敌人,毕竟李渊还在暗处,而杨玄感的勇武与李密的智慧是我们都知道的,为了一个现在还处在阴影中的敌人,去扶持另一个明里的强敌,不上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