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护儿笑着摇了摇头:“这是本帅有意为之,以首论功,能刺激士兵的求战欲望,而放掉一部分敌军逃会,则能夸大我军的厉害,本帅要的,是高句丽人只要一看到我们的隋军大旗,就要吓得发抖,逃跑!一路逃进平壤城!然后再把这种恐惧传给平壤城从国王到奴隶的每个高句丽人,让他们失去继续作战的意志和勇气,再也不敢当我王师!”
王世充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知道这个时候的来护儿正是志得意满,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意气飞扬,别人的劝告,八成是听不进去的,可是无论如何,作为军中副帅,他还是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来护儿,不可在这时候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王世充的嘴角微微地一勾,正要说话之际,一边的周法尚却抢先说道:“大帅,我认为王将军说得很有道理,高句丽的实力,绝对不止这当面的十万人,他们防守王城的至少也有不下十万之众,加上各路勤王的援军,实力仍然在我军之上。”
“这一战,我军的主要目的应该是尽可能多地杀伤敌军的有生力量,如果现在就急于斩首,而不是歼灭更多的敌军,只怕至少一半的高句丽人能活着逃回去,到时候只要稍加整顿就可以再战,退一万步说,即使他们失去了再战的勇气,光是龟缩守城,也足以让我军头疼了。”
来护儿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之意,他摆了摆手,沉声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我大隋征伐南陈之时,无论是杨素还是贺若弼,又或者是韩擒虎,这些名将都是抓到了俘虏都就地释放,让他们回去宣扬隋军的强大和宽容,以瓦解敌军的斗志,果然,最后南陈大军十余万,也不能当贺若将军三万人的一击,一战而下建康城。”
“今天我等远涉重洋,来到这异国他乡,为的就是能破国擒王,建立不世的功业,虽说陛下只是要我们作为助功,吸引高句丽军的主力,但我等自己不可以把自己当成助攻的,攻取平壤,捉拿高元,就是我等的目标。”
说到这里,来护儿扭头看了周法尚一眼,沉声道:“周副帅说得不错,我等的兵力确实不如高句丽军,所以要想达到一战而胜的目标,就得想尽办法瓦解高句丽人的斗志,现在仗打成了这样,将士们这些天可是郁闷坏了,要他们不杀俘虏是不可能的,就算俘虏敌军,一下子抓了五六万人,也不太可能全放掉,与其那样,不如杀到高句丽人自己逃个满山遍野。我们放跑几万高句丽兵,却能让几十万高句丽人闻风丧胆,如此,方可攻克平壤,建立不世的功业!”
王世充心中暗叹,这高句丽和南陈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已经跟汉地相隔几百年,这会儿完全是异国他乡了,南陈那里,跟北方一向是同文同种,所以如果一方力量过强,另一方的抵抗不会那么坚决,而高句丽人却是凶悍顽强,今天之所以能打成这样的击溃战,很重要的原因也是斩杀了元帅高建,同时击毙了对方的一堆将佐,使敌军一时慌乱而失去了指挥所致,要想复制这样的大胜,只怕很难。
来护儿当年跟随杨素和贺若弼南征,只学到了这个释放俘虏,瓦解军心的皮毛,却是生搬硬套,不合时宜地在这高句丽乱用,看起来早晚要弄巧成拙,反受其祸了。
但王世充也看得出,来护儿和周法尚二人之间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地和谐,同为出身南方系的将领,这二人此次出征还是暗中较劲的,尽管周法尚在绝大多数时候有意相让,但涉及挑战主帅权威的事上,来护儿却是异常的敏感,刚才他对周法尚的那些话,已经再明白不误地表明了这一点,自己若是再坚持下去,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让来护儿对自己也产生看法,那就是大大地不妙了。
想到这里,王世充哈哈一笑:“来大帅果然是深通兵法,末将佩服,佩服。只是周副帅说得也有些道理,好不容易打出这样的大胜,让高句丽军跑得太多了,也未必是好事,不如分出数千骑兵,一路追杀,再杀他个两三万人,也让那些营寨里的高句丽兵都知道我军铁骑的厉害,这当面毕竟也只有三四万高句丽兵,营中的还有不少,没有见识到我军骑兵的可怕呢!”
来护儿的眉头舒缓了一些,沉吟了一下,说道:“嗯,王将军言之有理,传我将令,轻骑兵一万出击,攻进敌军大营,尽可能多地追杀敌军的士卒,不过,追击不得超过敌营十里之外,违令者斩!”
来护儿下完这道命令后,转头看向了站在后排的徐盖,笑道:“徐将军,昨天令郎大战高建,提升了全军的士气,为今天的大胜立下了大功,这个追杀逃敌的任务,就交给你吧,一会儿你点齐你的部下,再跟沈将军,李将军,巴将军的轻骑兵部队会合,由你来指挥。”
徐盖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一闪而没,向着来护儿行了个军礼:“谨遵大帅军令!”
来护儿下完令后,志得意满地用马鞭一指前方已经起火,腾起黑烟的高句丽军大营,说道:“诸位,咱们去高句丽的大营里,摆庆功酒吧!”
徐世绩和单雄信各自带了几个骑兵小队,已经随着高句丽的溃兵,一路杀进了高句丽军的大营里,到处都是东奔西跑,争相逃命的高句丽人,如果说在刚才的营前那四万高句丽军中还有不少是想法在抵抗的话,这大营中的高句丽人,几乎已经没有一个还有战斗的勇气了。
营中的高句丽兵本就多是老弱,目睹了本方那天神般的大元帅的脑袋被插在隋人的槊尖上耀武扬威,目睹了本方最精锐的四万部队在栅前被成片地屠杀,几乎无反抗之力后,更无战心,纷纷扔下武器和甲胄,到处逃跑,若不是语言不通,只怕绝大多数人都会跪地请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