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不动声色地看了五个人一眼,每个人都是一脸的期待,眼神中尽是急切之色,他坐回到了自己的那张行军胡床上,平静地说道:“这一点为何诸位不在帅帐之中亲自去问史元帅?”
满脸横肉的司马德勘“嗨”了一声:“王将军,你就别跟我等绕弯子啦,这次南征,咱们哥几个可都是冲着你王将军来的,这些年我们在骁果军里成天站岗放哨,啥军功都没有,眼看着其他将军们个个都升了官,我们却还是原地不动,这个心急啊,多亏得这回王将军你记得我和段将军,把我们弄了出来,能不能进一步,就全看这次啦。是不是呀,老段。”
段达的脸上比起八年前,额角多了一道长达三寸的刀疤,那是当年在星星峡留下的,王世充总觉得当年欠了段达一份人情,上次从突厥回来后,这几年七七八八加起来给了他十万多钱,而这次也是第一个就是想到了带他出来混个军功。
段达瞪了司马德勘一眼,似乎是不太满意他在冯孝慈,刘全等人面前把自己的底细都说出来,但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转向王世充,点了点头:“司马兄弟说的是事实,王将军,你也知道我们骁果军士是皇家卫队,除非大战,是没有出来征战得功的机会,这次能不能向上动一动,就全指望宁州之战啦。”
王世充本待开口,却突然想到了两年前在射箭跑马场碰到的雄阔海,便开口问道:“老段,你们骁果军里有没有一个叫雄阔海的军官?三十左右,紫脸长须的一个壮汉子。”
段达点了点头:“不错,有这么一个人,即使在骁果军中,也是出了名的猛将,他是并州人,五年前番上部队大比武的时候被选进了骁果军中,曾在我的手下当过殿内将军,前年大宁郡主正式出阁嫁给高仆射的三公子高表仁时,皇上特批让他和他那个小队的二十名骁果卫士去给郡主当护卫,现在他的编制还在骁果军内,但人在高仆射府上,怎么,王将军你认识他吗?”
王世充笑了笑:“有过一面之缘,印象挺深,听说两年前他把越国公世子杨玄感给打伤了,后来他怎么样了?”
段达的眉头皱了皱:“这事当年在京城传得人尽皆知,王将军你不知道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出这事的时候我正好在外地,也只是回城后听人说了这么一句,当时是关心杨世子和高郡马了,今天看到你和司马老弟,才突然想起这雄阔海来,他现在应该回来骁果军了吧,早知道这次应该把他也带来。”
段达摇了摇头:“他现在不在骁果军内,当年出事之后,正是交给我处理的,本来高仆射治了他一个带头斗殴,险伤人命的大罪,不仅打了二十军棍,还准备把他从军中除名,下狱论罪,结果那杨世子醒来后,听到是这个处罚结果,居然说这雄阔海是条好汉,就这么逐出军中可惜了,还亲自向高仆射求情,请他网开一面,让他带着那帮军士来越国公府上作护卫,每日陪他练拳习武。出了那事之后,杨世子和高郡马都给两家大人禁足在家几年,到现在还没有解除禁令,高郡马本就是一书生,这回在家里也不需要骁果军当护卫了,而杨世子却是天生的武将,在家要是没人陪他练武,会把他闷死,所以高仆射在请示了皇上后,就特地准了杨世子的请求,雄阔海现在是以六品奉车都尉的身份在越国公府上当了护卫队长,王将军,只怕你这回即使有意,也不可能调他出来参战了。”
王世充轻轻地“哦”了一声,心中微微有些失望,那天他见到雄阔海这样的好汉后,就有心结交,可惜被杨玄感抢了先,但他脸上还是平静如故,说道:“只是随便问问罢了。刚才老段和司马问到了接下来任务的事情,我这里也跟大家透露一下,千万不要外传啊。”
王世充扫了一眼各人写满了期待,屏着呼吸的脸,看了一眼门口,低声道:“今天大家也都能看出来吧,蜀王殿下也是有意出来抢功的。”
冯孝慈恨恨地说道:“蜀王也真是的,派了个什么鸟人啊,我看那个姓万的哪能上战场,八成是他的娈童吧。”
刘全连忙捅了冯孝慈一下:“孝慈,慎言!”冯孝慈这才收住了嘴,下面更难听的话没有说出来。
刘全看着王世充,说道:“王将军,这个事我们大家都看得出,刚才只怕史元帅留你下来也是为了商量这事吧,你刚才可是劝史元帅跟蜀王搞好关系呢?”
王世充笑了笑:“刘将军,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全叹了口气:“王将军一向识大体,顾大局的,你要是不这样做,倒是反而奇怪了。前几天我们一直商量这次平南的时候,大家还想着打先锋,战阵上立功得爵,这回是不是为了让蜀王满意,得让我们改打后卫了?”
王世充心下雪亮,这几位当中,只有刘全的脑子最好使,堪称将帅之才,想必也是刘全怕自己的功劳给分,才拉上众人一起来自己的帐中问自己的,所以自己接下来的解释需要小心谨慎,至少要让这刘全满意才行。
于是王世充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点了点头:“具体的还没定,但以前那种让蜀兵负责粮道和后勤,我关中大军一路征战的策略显然是没法执行下去了,不然要是蜀王在后面使坏,扣发军粮,我们前方的大军没了粮食,要全部崩溃的。”
刘全紧跟着说道:“那就是准备用蜀兵去平叛,让我们这些关中精锐在后面守粮道?既然如此,我等还跑这里做什么,就地征发蜀兵就是,还用得着大军千里而来吗?”这话一出,其他四人都面色凝重,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王世充。
王世充站起身,走到门口,对守在门外的张金称说道:“金称,我和几位将军有要事相商,护卫们都撒得远点,三十步外,也不要让别人接近。”张金称领命而去。
王世充走回了帐内,坐回了那张胡床,看着刘全的双眼,说道:“其实我现在认为,这种情况下我们守粮道,倒不一定是坏事。”
刘全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问道:“此话何解?”
王世充平静地说道:“今天史元帅和蜀王殿下已经算得上是公开翻脸了,由于我军的后勤补给和粮道转运全要依赖于蜀王,可以说他掌握着我军的生命线,要是想使点坏,扣发军粮,那我们全得饿死在宁州的深山老林里。刚才我和史大帅商量过,不能象原来那样让蜀兵守粮道,关中军打头阵,而是实行混编,蜀兵是有兵无将的,我们这二十员关中的将领,到时候要分散到各军,每个人担任行军的子总管,带一两千军士。至于那个万智光,只怕要和史大帅一起走到最后了,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蜀王不至于在后面做手脚,他要的是那个万智光得到军功,这就相当于他自己得了军功,冲着这功劳,他也不会害我们的。”
刘全点了点头:“这个我们能理解,只是守粮道的是谁?就是我们这些人吗?王将军,大家都是信你才来投奔过来的,要是我们都只能在后面看守粮道,那还不如不来了呢。混编我们没意见,但不能只让我们五个守粮道,这件事还希望王将军能出头帮我们向史大帅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