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浴池中,雾气升腾,水雾缭绕。
羲灵沐浴完,用大巾慢慢擦拭头发,安静听着澡间外的动静。她进入了这间客房后,便到澡间沐浴。
从她进来后,外面的声音就仿佛小了下去,只剩下了澡间水池流动的哗哗声,和窗外不绝的水声。
她低下头,看着潮湿披散在身前的长发,出神了半晌。
绾发的发簪忘拿进来了,她放在哪里的?
羲灵脑子迟钝,转不动,努力回忆。
应当是放在自己的小包里吧,可她丢三落四,那小包好像谢玄玉给她带来了,但后来有没有落在草地上?羲灵不确定。
她胡乱捞起一件单薄的衣袍搭在身上,朝着外头走去,扬起声,对着外头唤了一声:“猫公?”
外头一片静默,没有人回应,羲灵松了一口气,在门前停下,慢慢推开一条细缝,些许的光亮漏了出去。
屋内光线晦暗不明,什么也看不清,一人一猫的身影也不知哪里去了,只有从缝隙漏进来的风,吹得蜡烛轻轻摇晃,“啪嗒”一声,蜡烛熄灭,光线彻底暗了下去。
“谢玄玉?”
屋内空空荡荡,没有人回应。
羲灵将滑落下肩头的衣袍往上捞了捞,朝外走出去。
客房的桌边,那张圈椅中,坐着一道暗影,深衣几乎融进了黑暗里,看不真切。
羲灵点燃了蜡烛,回身,才察觉到桌边还坐着一人。
谢玄玉褪去了外袍,只穿着紧身的黑衣,随意靠坐在圈椅上,没注重什么姿态,双目阖着,面颊一侧贴着湿漉漉的碎发,不断地滴下水珠。
他听到羲灵出来弄出的动静,慢慢睁开了双眼,动了动身子,那双眼睛藏在阴翳里朝她看来。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面颊上,继而向下,落在了她的身前。
树影摇晃,一泓月色透过纱窗照进来,照得她的纱裙纤毫毕显,少女漂亮饱满的身段浸在清透空明的光中,完全展露在他面前。
他只扫了一眼,就很快抬起,神色如常,那目光不是出于男子对女子满含欲念的打量,便只是普通扫来的一眼。
羲灵下意识捞过搭在椅子上的那件衣袍穿上,盖住了身前,她当他能说到做到,将自己送到客栈就离开,没想到还待在这里。
旋即,她意识到,自己身上披着的,是他刚刚脱下的那件玄色的劲装,被随意地扔到了椅子上。
那边的身影动了动,他起身从黑暗中一步步走出。
羲灵道:“你不是要走吗,又将衣服脱下来做什么?”
“衣袍湿了,沾染了一些泥泞,我一向喜洁,不喜欢有脏污,便先褪了下来,是怎么了吗?”
他的声音伴随着噼啪夜雨,虽轻,却在夜里却掷地有声。
怎么了?他这是明知故问。
转眼,他已经到了她面前,垂眸看着她在桌上摸索的动作,倾身轻声道:“你要找什么?”
她在黑暗中找不到小包,这才不得不看向他,问道:“我的小包,里面有我的簪子,你知道在哪吗?”
“稍等。”谢玄玉转身,去拿来她那郁金色的斜跨小包,从中取出一支簪子,羲灵抬手去接,那簪子却不是递给她的。
他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拨开她的青丝,为她去绾潮湿的发。
他清凉指尖覆上来的一刹那,羲灵后颈打了个寒颤,避开他的手,道:“我自己可以来,时候不早,猫公也要走了。”
正趴在角落看着他二人的猫公,抬头道:“我没有喵。”
谢玄玉却置若未闻,又或者故意听不懂她的话一般,抬手继续替她绾发,他垂下眼眸,将潮湿的发全都拨到一边,用簪子虚虚绾好一个随意的侧边髻,接着另一手取来架子上巾帕,要为她擦拭长发。
那长巾洗得干净,带着皂角的清香,覆上了她的青丝,吸干水珠,一点点抚平她潮湿的发梢。
羲灵想要制止,抬起头,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和背后的他。
他动作都极其轻柔,娴熟得仿佛已经做过千万次。
有一缕潮湿的乌发,沾在她的脖颈上,发尾滴答缀着水珠,湿淋淋地落在锁骨之下,延伸进雪壑中。
他看到了,指骨去将那抹发丝勾起,从起伏的衣襟下轻轻扯了出来。
“啪嗒”,一滴水珠从发尾坠落,砸在她的锁骨上,曳下一道暧昧的水痕。
她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便看见他的手指微微顿住。
这反应轻微,却切切实实存在,就仿佛雨滴落进水中,泛起一层层涟漪那般。
他继续为她擦拭头发,羲灵却已经了容忍他在这里待了许久。
他在这时低下头,仿佛察觉到她要说什么,道:“再等等,我为你擦完头发便走,是我做错了事在先,你可以不原谅我,但我怎么也得做些事向你道歉,来弥补你,左右对你来说,也并没有损失,是不是?”
她的眸色微动。
他见她没有反对,便也继续手上的动作,用灵力为她熨热发尾,将发一点点烘干。
猫公在一旁摇摇尾巴。谢玄玉这一举,属实踩在羲灵心上,她虽然还在气头上,但她的性格一向要强,能叫谢玄玉低下身,来讨好侍奉她,她怎么会不受用?
先破冰缓和关系,再徐徐图之。这是谢玄玉打算做的。
羲灵却觉不舒服极了,自己立在他身前,被他落下的阴影完全覆住,他温热的呼吸洒在颈窝里,一阵一阵拂来。
窗外种植着蝴蝶兰,藤蔓沿着门窗攀附,夜雨一浇,花香便浸满了整间屋子。
谢玄玉道:“你刚刚穿上了我的外衫,里衣只怕已经潮了,要换一件干净的吗?你的乾坤袋里应当有带干净的衣袍吧,我去为你拿。”
羲灵低头看了看已经干了的发,转身道:“不用,你可以走了。”
谢玄玉的步伐停下,看向她,她眉眼迎着月色,分毫没有松动,将身上他的衣袍要解开来。
谢玄玉看着她的动作,道:“夜里风雨大,赶路格外困难,我们身处麒麟族的地盘,分头行动对你我都不好,在一起,彼此也能有照应。”
羲灵已然将他的衣袍脱下。
谢玄玉没接,道:“若是可以,我在这客栈也将就一晚上便也算了,只是我方才也问了店家,今夜客房已满,没有别的多余的房间。”他眉心拢起,甚是无奈。
羲灵转身,拿起了桌上店家留给客人的玉简,传了一道声音过去。
她竟然直接去问了店家,是不是真的已经满房。
那头传来掌柜带着困意的声音,与羲灵交谈着。
谢玄玉靠在柱子上,挑了挑眉梢,抱胸等着她问完。
半晌,羲灵得到确切的答复,的确已经满房,这才掐断了玉简,半信半疑看向他。
谢玄玉:“那掌柜说,入夜关店门就不再开门了,我们来陌生的地盘,还是不要破坏规矩,小心为好。”
羲灵长吐出一口气,只能转身去澡间换衣服。
她走后,猫公松一口气,来到谢玄玉身边。
“今夜都怪我。是一时忘记了,不能和你一同出现。”
猫公在城里坐不住,就出城来看看他和羲灵,谁想刚刚好就碰上他们。
猫公心虚,脸上写满愧疚。
谢玄玉蹲下身,以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道:“你既然觉得愧疚,等会便去找另外一间屋子先休息。”
“喵?”猫公没明白。
不是应该休息睡觉了吗,他要做什么事,还非得支开它一只猫?
谢玄玉眉梢微挑。
猫公觉得明白了,又没明白,只听身后澡间传来窸窸窣窣声,猫公不敢多留,和谢玄玉打了个招呼,便赶紧离去。
屋内,便只剩下了她与她。
羲灵推开了扇门,从澡间走了出来,没看谢玄玉一眼,直接上了床。
她缩到了床的一角,将身子背对着那人,暗夜里一切都被放大,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听到了连绵雨声,却听不到身后人动静。
她转身,正要让他今夜睡地板上,便刚好撞见他倾身而来。
羲灵手撑着身子,半支起身:“谁允许你上来的,你睡下面地板。”
“夜里清凉。”他轻声道。
“你是修士,你怕冷吗?”
她绾起的发太松,因这一动作,簪子便从鬓发间滑落,落在了床榻上,她的发也如瀑般倾泻。
羲灵将那发簪捡起,在谢玄玉倾身要开口时,将发簪的一头抵上了他的唇瓣,示意他噤声。
那是一只金镶珍珠的玉兰花步摇,簪头以粉色玉石雕刻出花瓣,尾缀着明珠轻轻摇晃,打在他的面容上。
谢玄玉的唇瓣被那簪子压出一道痕迹,随后在羲灵的目光中,薄唇微张,慢慢地、一点点地咬住了她的簪子。
羲灵被这个大胆的举动,弄得定住,手腕都在震颤。
四目交汇,那眼眸含着侵略,好似野狼一般,紧紧扣着她的眸子。
她很快意识到他这是在做什么。
即便是在天命书里,他好像也没有这般主动过。
羲灵指尖传递来一股热意,他的唇瓣轻轻咬住了自己的指,舌尖含弄舔舐着。
那感觉又酥又麻,又痒。
一向不近人情的年轻仙君,却在这时做着这样的事。
他唇瓣慢慢松开了她。
羲灵抬起巴掌,被他扣住的手腕,他低下头,直勾勾看着她,然后吻了吻她的手腕。羲灵这才看见,他的左耳挂着一只翡翠绿色的耳坠,在暗夜里轻轻摇晃。
在今夜,自己听到麒麟一族男子都爱佩戴耳饰时,的确好奇他戴着耳坠会是何模样,所以朝他看去一眼。
本意只是无意间的一眼,他却仿佛记住了。
这耳坠,是他在她刚刚上床时,特地戴上的,对吗?
羲灵手腕酸软,落了下去。
随后他握着她的巴掌,轻轻地覆上了那张面颊。
“要扇吗?善善。”他的声音低哑。
到这一刻,羲灵才觉得,他根本不是野狼,更像是一条蛇。
一条蓄势待发,带着引诱目的的蛇。
尤其是,他耳垂上的摇晃,就犹如墨蛇的绿色瞳孔,衬得眉眼昳丽,甚至多了几分风流。
那暧昧之举充满挑逗。
他就是在赤裸裸地勾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