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契合 在暴雪的夜里,旖旎的烛光里…………

雨从窗外飘进来,几滴落在卷轴上。

羲灵看着他冷淡的侧颜,情绪被打断,忽然无法再将话诉说出口。

天命书就摆在二人面前,闪烁着一个个蓝色的灵符。

羲灵看向那天命书,这卷轴一直只看了一点,也是该了解之后会发生什么了。

羲灵破解内容后,识海进入了天命书中。

猫公将爪子搭在羲灵的手背上,眼前也浮现了画面——

荒海牢狱,四面环水,秃鹫飞行,孤寂阴寒。

在一个雪夜,谢玄玉造访了牢狱,见到了被囚禁已久旧日同窗。

少女浑身都是伤口,身形弱不胜衣,衣裙单薄,连路都无法行走,最后是谢玄玉解下了披风裹住她的身子,带她回到了自己的神府。

神府上下,那些被他收养的小兽们听到风声,倾巢而动,一个两个躲在柱子后,就看到玄玉神君从外抱回来一个女人。

她太过清瘦,整个人缩在他的怀抱里。

所有人都察觉出这二人之间关系不同寻常,可羲灵只日复一日,待在自己的小院里不出一步,一个人孤寂练着她的剑,周身萦绕着一层比雪的清寒的气质,令众人不敢靠近。

猫公从前便跟随谢玄玉,在明泽仙宫时对这个总和谢玄玉作对的女人毫无好感,可如今看到她到这般境地,却根本厌恶不起来。

突逢人生大难,亲友凋零,那些前尘往事,根本不足一提。

它以为这二人会一直毫无牵连下去,直到那一次,谢玄玉受了伤,昏迷不止,羲灵不告而别,再回来,她浑身结了一层冰霜,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狼狈不止。

她去给谢玄玉找了需要的仙草,又解下衣袍,用自己身上的至阳之血,给谢玄玉滋补丹田。

谢玄玉醒来了,而那之后,二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格外微妙。

“那个女人又在一个人练剑。”猫公道。

即便在屋内,她练剑的声音也能隔着窗纱传进来。

谢玄玉:“我知道。”

他话语毫不在意,却披着一身外袍,立在窗边,透过兰雪,静静看向院中练剑的她。

后来,谢玄玉会让猫公给她送东西,有时是剑谱,有时是好看的丝绸衣服,还有一次,是一整匣子的宝石。

羲灵打开匣子,定住,忽然到树边跪下,不顾猫公的劝阻,用手将厚重的雪挖开,将那些宝石全都埋在雪中。

她的手通红,泪珠一颗一颗砸落在雪地里。“不要给我送这些东西,我已经不喜欢了。”

可等到夜里,她又后悔了,赤足跑到院中,去将那匣子宝石从雪地里挖出来,抱着匣子坐在檐下,猫公怎么劝她也不听,她要等着谢玄玉回来。

风雪交加,行路困难。

谢玄玉到后半夜才回神府,她已是披着一身霜雪,颤着身子道,“是我白日情绪不好,你让猫公送我这些东西,我会好好收着。”

那是谢玄玉第二次,解下身上的披风,为她披上。

猫公问他,他总说对羲灵是怜悯之情,同情她的遭遇,猫公也信了他。

很多事,猫公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为什么羲灵总会毫无顾忌,总是骄矜倨傲对着他,是谢玄玉对她忍让。这个男人早就动心,底线一退再退。所以才会在那一夜,羲灵手持着燃情的蜡烛,到他的寝殿,他拉住了她的手腕。

情这种东西,没有就是没有,一旦有了,根本就压不住。

那夜一过,府上炸开,小兽们叽叽喳喳议论两个人。

谢玄玉身上的伤势,因为昨夜而撕裂开来。至于羲灵,则在清晨,衣衫不整穿好衣物,落荒而逃离开了谢玄玉的寝殿,回去将自己锁在屋中。

猫公偷偷去见,她将自己埋在被中,耳根透红。

常年来,她情绪不肯外露,总是过于清冷悲沉,猫公很少在她身上别样的情绪。

羲灵和谢玄玉的第二次同榻,是在一连几日,她避开谢玄玉不见后,“笃笃”的几声,殿门被敲响。

门打开,她一身雪裙,肩头都是雪,立在那里。

羲灵心口起起伏伏,生气一般,朝着屋内走来,谢玄玉坐在案几后,身前案几上堆放着军报,他缓缓抬起头道:“怎么来了?”

她眼睫沾着雪雾:“难道我不来找你,你就真的不来找我吗?”

谢玄玉轻声:“是你避我不见。”

冬雷“轰隆”,窗外银色的光芒骤亮,劈开了浓稠黑夜。

这是漫长的冬日,天地之间五行平衡被破坏,大洲陷入了永无尽头的冬日,即便在冬日,也有雷声不绝。

她被堵得说不上来话,道:“夜里风雪骤,有雷声我睡不着。”

不知哪里漏进来的风,吹得蜡烛明暗,在她那双眼里一摇一曳,谢玄玉起身道,道:“你怕打雷?”

“我不怕,”她轻轻摇了摇头。

“可不怕,就不能用这个理由来找你吗?”

她便是想见他。

她那双幽寂的眼眸中,似夏夜的原野,有幽火蔓生,野风一吹,便即将燎原。

猫公炸毛躲起来,看到那二人一边亲吻一边朝着内殿走,她的手伸向谢玄玉的腰间,“夜里有雪,雨声很大,我只是想到了在荒海牢狱的时候,那里也都是水声,我不想一个人,我害怕潮水声。”

那双眼里泪珠扑簌流下,“我想到了我的父王,我的母后……”

她踮起脚尖,吻住他,泪珠化在缠绵的吻里,烛火将二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在呼啸的寒风与火盆中燃烧的木炭声中亲吻得热烈。

暧昧的气氛流窜,大殿之中温度骤然升高。

她扯了下他的腰带,几次解不下来,看着谢玄玉,示意他自己解,她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转过眼,看向一旁的案几,“你方才在干什么。”

谢玄玉声音压着一丝无奈:“傍晚时前线送来了军报,我需要在明早前回复。”

她仰起头,“不许看,陪我说话。”

猫公心想,实在太得寸进尺了,他们不过睡了一夜的关系,就敢这样命令谢玄玉。

谢玄玉沉吟了一声:“有些忙。”

她愣了一刻,全然没料到他在这个时候会说出这样的话,用力锤了下他的肩膀:“那你忙你的事,我走了。”

她推开他,很快被谢玄玉拽回来。

猫公还以为谢玄玉有多大的能耐,至少能撑到羲灵走到门边才会出声挽留,它还没数到十下,他便一把拽回了她。

二人的衣袍散了一地,从殿中央到床榻边,男子的女子的,混在一起,被摇曳的烛光打上一层迷蒙的光。

猫公有了前车之鉴,在那床幔从金色细钩上落下来时,立马跳上窗台,推开窗户,从细缝中跑了出去。

寒风呼啸入窗,羲灵露在外的肌肤泛起战栗,道:“你的猫好坏,走都不忘关上窗户。”

烛光透过纱幔洒进来,摇摇晃晃,洒进来一缕旖旎的光。

外裙、腰带、里衣,全都被褪去,她只剩下了身前那一段小衣,全身在他幽黑眸子的注视下,泛起一层热意,羲灵听到,他的呼吸渐渐有些重。

他与她都失去得太多,唯有强烈感官带来的刺激,才能短暂忘却那些痛苦。

她的手拂过他眼睛,感受着睫羽在掌心下轻颤,轻声道:“不要怜惜我,想对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风雪填满了世间一切的沟壑,温暖的烛光浸满了屋内,殿内烧着清香,偶尔一声轻柔的喟叹,伴随着青烟从帐幔中飘出,少女抬起身子,青丝铺在身后,被烛火照出濯濯光亮,她额间有着细汗,似乎想从云被中抽身,被男子探来的手臂,给拉了回去。

雨声潮湿,帐幔之中也有一场雨。

反反复复,连绵不绝。

羲灵在去帮谢玄玉寻找仙草时,遇到了全知神,从他手中得到了天渊的钥匙,而后得以重新修炼,重塑五行。

时隔三百年,凤鸟族的王女重归视野,与之一同反抗神主,在那些外人眼中,便是他二人狼狈为奸,勾结祸乱四洲。

二人也确日日夜夜都在一起,在没有战事,暴雪时的寂静夜里,在二人下了战场,浑身血热的夜里,总会纠缠不休。

在军帐中、温泉山洞里、草地中……这种事上,他们好像天生的契合。同样的过往,让他们在暴雪的夜里,向着彼此靠近。

汗水滴答,床帏影晃,他在有一次,拉着她的手,覆盖上了他的胸膛。

羲灵无力睁开眼,看向他。

朦胧光亮给他深邃俊美的轮廓打上几分阴影。

他注视着她,眼里是没有褪去的欲念潮红,描摹着她的面庞,指尖压着她的指尖,是不容她抽出躲避的力道。

那颗心脏在她的掌心下跳动着。

有汗珠顺着他精壮的肩膀落下,砸在羲灵的锁骨上,令她的肌肤渗出一层一层的热意,情动而战栗。

“渊龙一族,一生便只会有一位道侣,大多数人,被感情驱使,为爱人心碎而死。”

他的吻落下来,如温流一寸寸淌过她的肌肤。

分明是极其冷酷的事实,由他一字一句吐出,那乌沉沉的眼底划过炽热的情意,令话语都染上了几分缠绵的意味。

每一次事后,他都会从后紧紧地抱住她。

羲灵有时候,会想到四洲没有陷入漫长冬日前,那时候月夜总会有皓月繁星。

她想看看蝴蝶。

可冬天哪里有蝴蝶呢?

“明天会更好吗?”她轻声道。

“不会更好,但我会想办法,让它变好一点。”他的指骨一点点滑入她的手指细缝中,十指交缠。

直到根根相贴。

好似一股春风,轻轻吹拂到她的心尖。

在一起的数年,他们去了许多地方,看雪山红梅,看千山古道……

后面的事件开始残缺,画面破损,四洲仍旧是寒冷的冬日,

天命书下卷最后一幕,是千山鸟尽,寒道苍茫,谢玄玉独自一人,走在冰天雪地里,衣袍在冷风中翻卷,男子眼前覆着一层白绫,就好似失明了一般。天命书说他在寻找着什么。

后面的一切都看不见了。

羲灵的识海从天命书的世界离开,好似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界。

秋雨的雨丝从窗外飘进来,清寒的温度令她骤然清醒。

她长长地呼吸,身心都完全浸入书中体验了一番,一时间根本无法承受那样大的余潮。

就如同上一次,他们一同看天命书后,弥漫开来的是,尴尬与难以言说的难堪。

那些露骨的画面,她能切身体会,他必定也是。

二人谁都没有开口,羲灵颈间浮起了一层汗,指尖不经意间靠上他的手掌。

那手背上还起伏着青筋,就像在床帏中,他抚过她的肌肤时的温度。

炽热,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