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喜欢or喜欢

《酸葚》Chapter.9

桑葚有一会没递腔,心口翻滚着岩浆,被陈惑警告意味的冷漠湮灭。

她鼻子酸得厉害,作死翻倍,饱满的唇慢慢扯出一个笑:“错了,是你该适可而止,不是我。”

这句话音落。

陈惑有二十多秒没动静,就这么透着烟雾望着她眼中的不忿与不惧,他心里一股子烦劲儿猛涌上来,不想冲桑葚发火,尽力压制住,挪开视线,不急不忙地掐灭烟,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缓缓的,烟味和他身上的清冽气味都不见了。

打印室就剩下桑葚,门半开着,能清晰听见不远处的声音。

人不多,碎碎的念响。

这次陈惑是真的生气了。

桑葚偏过头,盯着打印机上树叶微晃的折影,细细密密的酸涩在胸口慢慢浮现溢出,她站了半天,慢慢走过去,按下开关,开始打印。

听着机器的嗡嗡声,桑葚后知后觉地从大脑空白的状态脱离,很用力地深吸一口气。

打开手机,点了藏起来的软件。

看见小圆点正在离开学校。

陈惑要走了。

她走到窗边,往下看,八月的夏日正在盎然,而她无法言诉的心事就像是汲取不到营养的叶子,缓缓枯黄的根茎,无法救治的延伸到叶体,最终离开树枝跌落掉在地上,将会被一阵风吹到角落,无声死在泥土中,从此消声灭迹。

其实她已经得到了很多很多,可不够,真的不够。

“桑葚?”

身后传来男生低沉的声音。

桑葚在瞬间敛了心神,回过头,对上程迄的眼睛,“怎么了?”

程迄手握在门把上,整齐的校服套在他身上,没有一丝内敛。

他眨了下眼皮,试图掩饰内心,淡声询问:“需要帮忙吗?”

桑葚转身,看向马上停止的打印机:“不用,我一个人可以,谢谢。”

程迄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他侧身要走,没忍住又看过去一眼。

三楼的光影在下午变得太过虚幻,桑葚微垂着头在拿卷子,侧脸清冷,一身沉静,站在阳光下,像片欲言又止的羽毛,轻飘飘落在他肩上,想去碰触,又怕惊扰到她。

只好选择沉默离场。

没了炙热的视线落在身上,桑葚睨过去一眼,她做不到以这样无声无息的方式来喜欢一个人。

她是浓烈到极致几近熄灭的极端。

程迄不说,她只能假装不知道,无法对他作出任何回应,只能先搁置对待。

陈惑从预习班楼离开,就去了停车场,他拉开车门上车。

没有立刻走。

而是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他手在方向盘上轻敲,压了一会儿气才冷静。

他缓缓睁开眼睛,先处理了点工作,然后启动车往外开。

出了校门右转有一个减速红绿灯,他停在几辆车的后面。

在心里默数那几个男生。

应该都对桑葚有意思,但哪个是桑葚对他有意思的还摸不清楚。

他真的不反对桑葚喜欢谁,跟谁谈,问题是不能用这么激进的方式去对待她的感情。

小孩一直很听话。

虽然脾气倔,死犟,但是一直都很乖。

到底那男的帮她什么了?

陈惑想不清楚这一点,眸色深沉地凝视着前方,缓缓启动车往前开。

开到半道上,他给冯迟打了个电话。

冯迟家里在东明牛,由他找人在学生堆里询问一下是最方便快捷的办法。

冯迟又去了那家会所,接了他的电话,不着调的问:“呦,少爷,您这是找到欺负咱妹妹的了?”

“滚,”陈惑不耐烦地说,“那是我妹妹,跟你有什么关系。”

冯迟笑道:“得嘞,惑爷,您找小的是有什么吩咐呢?”

陈惑:“找学生问问桑小果在校情况。”

电话冯迟那边突然传来姑娘不冷不热的一句(冯先生)。

冯迟突然正经起来,再开口就像个人了:“嗯,知道。”

这货早晚栽女人身上。

陈惑懒得再理他,直接挂了。

一路开到小区停车场,陈惑在车里吸了两根烟,终于没那么燥了。

他开门下车,修长的身形在树荫下愈发耀眼,径直迈入电梯。

桑葚在十五楼电梯响的那刻,等了两秒,陈惑的身影出现在手机上。

他走得不紧不慢,不知道接了个谁的电话。

挂了才开门进屋,踏入客厅就解了衬衫扣子,拉开冰箱拿了瓶冰矿泉水,凸起的喉结滚动,没有教室里那么斯文,变得野性。

桑葚莫名口干舌燥,她没再看下去。

因为上课铃打响了。

预习班晚自习只有一节课,结束后,桑葚婉拒了继续留下探讨课题的请求,独自一人回到宿舍,先去洗了澡,头发吹到半干躺在床上。

陈惑下午被她气走以后就没再回来。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小圆点,半小时前定在一家夜店,没再离开。

没意外是和冯迟一块。

大二之前,陈惑有堆狐朋狗友,一个一个都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女朋友换了一个接一个,家里跟着擦屁股。

有次,陈惑喝醉了给她打电话让她过去接,她当时刚背完单词准备睡觉。急匆匆赶过去,陈惑站在门口靠在门框上,醉眼朦胧地冲她一个劲笑。

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陈惑不仅不收敛,反而更乐呵了,风一吹,他的发就动,他就笑。

笑得她整颗心都酥了。

也就是这天晚上,陈惑有个狐朋狗友不知道从哪弄来她的手机号,经常发短信骚扰她,第五天被陈惑逮个正着。

那时候陈惑脾气还挺烂的,火上来,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嘣,谁都劝不住,拉不住,直接冲进人家里给人揍进医院。

从那以后,他基本上就没再跟那群人联系过,只有一两个稍微正常的,偶尔联系,至于其他知道她的人都不敢再开玩笑,不敢再闹。

也不能说不敢,只能说不敢在明面上。

桑葚仰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真恨不得在陈惑身上装满监控。

让她知道他在做什么。

枕头下的另外一部手机震了震。

(小崽,你不能忘了你妈妈怎么死的,她受过的苦你不能忘了。)

桑葚定神盯着每一个字,心口似乎淤青一片,没回桑伊惠,直接删掉短信,躺在床上的手机亮起来,进来一条消息:(小崽,想吃什么?)

她鬓角猛地一跳,神经末梢抽着疼,用力抓紧手机去深呼吸。

陈惑,你怎么回事。

你就不能好好生气吗。

不要总是让我心软。

夜里的蝉鸣也不知休息,越过空调的杂音进入桑葚的耳廓,她慢慢松开咬着下唇的牙齿。

回他:(不吃。)

她想,这是无法逆转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