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怎么啦?”边见姐问道。我猛然回神,甩甩脑袋,指着门口说:“猴子……”但猴子已不知去向,只有一只苍蝇飞过。
“那不是猴子,是狮子,类似舞狮。”边见姐纠正。
我一愣,不知边见姐在讲什么,转头一看才恍然大悟。原来边见姐以为我在看门旁矮桌上的相框。其中一张相片里的人披着造型绚丽的道具,与舞狮颇为相似。我走过去拿起照片,问道:“这是真人扮的?”
“不是。”边见姐难得自然一笑。“照到真人的是旁边那张。”
舞狮照片的旁边是张全家福。以大海为背景,边见姐的身侧站着一个头发花白、身材微胖的男人,想必是她丈夫。两人前面则是一个眯起双眼、笑容灿烂的男孩,头发不长不短,脸型修长,鼻挺耳大,看起来很有异性缘。
他就是真人吧。
照片中的边见姐与现在的年纪差不多,可见是近两、三年拍的。真人两年前变成茧居族,或许是在那不久前。边见姐与丈夫皆笑意盎然,拍照的的当下无疑十分幸福。
照片中的边见姐仍保有我年少时仰慕的耀眼神采。这张没发出任何SOS信号的全家福,让我不禁看得入神。
“这是我们带高中毕业的真人去峇里岛玩的照片。”边见姐坐在餐桌旁说明:“刚刚那是圣兽巴龙。”
“咦?”
“你拿的那张照片上,像舞狮一样的道具就是巴龙。巴龙之舞是峇里岛流传的一种舞蹈剧。”
仔细端详,照片中的人顶着像舞狮一样的大面罩。那面罩以金色、红色及白色组成,造型华丽。巴龙之舞,大概就是戴着这道具跳舞吧。
“神圣的怪兽,圣兽巴龙。”边见姐解释。
那“圣兽”有着圆溜溜的眼睛及血盆大口,既可爱又可怕,给人粗犷、杂乱、野蛮的印象,实在跟神圣扯不上边。
“每个剧团表演的巴龙之舞情节都不太一样,但有个共通点,就是巴龙会和魔女兰达对决。”
“巴龙和兰达对决……”
“嗯,那是场永无止境的对决,剧情多半在巴龙与兰达的舞蹈与战斗中结束。有时会加入一些低级的笑点,算是自由度相当高的表演。”
“哦……没分出高下,观众不会挂心吗?”
“这就是巴龙之舞的特色。”边见姐似乎是想起全家到吝里岛旅行的回忆,表情不再紧绷,态度也轻松许多。“巴龙与兰达象征人的内心世界。巴龙代表善念,兰达代表恶念,善与恶总是在人的心中互相抗衡。”
“永远不会有结果?”
“没错,巴龙之舞表现的就是善与恶的平衡。真人非常喜欢这个故事。”
我再次望向照片里笑得开怀的真人。
“完美之神与万恶之魔,那是西欧的观念。”我应道。
巴龙之舞与意大利神父驱魔的概念完全不同。
“西欧人认为,驱除恶魔后只会剩下良善,我始终无法认同。在巴龙之舞的世界里则没那么单纯,没有什么是绝对的罪恶,巴龙与兰达的缠斗将永远持续下去。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人性,也较容易为人接受。”
“真人讲过类似的话,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我总觉得最近跟其他人谈过同样的话题。仔细一想,原来是在便利商店的停车场。
中年合唱团的成员雁子小姐曾说“天底下没有百分之百的好人,也没有百分之百的坏人”。
既然他们与真人有某种程度的交流,“人心交杂善与恶”的巴龙之舞式观念或许是真人告诉他们的。
桌上还有几张照片,我逐一询问,全是一家人到海外旅行时拍的。边见姐的家庭似乎会定期出国旅行。
“这是在西藏拍的,带路的僧侣叫纳望·南嘉。”边见姐指着照片介绍,“那是在意大利拍认识的坎迪多神父。”看到意大利的神父,我登时想起罗伦佐的父亲,不禁心生一股亲切感。
照片里的真人表情开朗,与当地居民毫无隔阂。
另一张照片里,真人与身穿民俗服装的舞者相视而笑。“那是罗姆人。”边见姐说明:“我随父亲到匈牙利时也遇过。他们生活艰辛,处处受到迫害、排挤,但他们拥有独特的音乐与舞蹈。罗姆人的音乐既悲伤又强韧,充满节奏感。”
旁边的透明资料夹收藏着外国纸钞。
“那是西班牙的纸钞,背面印有皮萨罗的肖像,真人很喜欢。”边见姐解释。
“毁灭印加帝国的那个皮萨罗?”
在我的印象中,皮萨罗是个大坏蛋,恣意入侵并支配原本安定和平的印加土地。
“好像是吧,真人非常爱读这一类书籍。”
此时,二楼传来轰隆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