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受封为王

太平兴国七年,公元982年,此时赵元休虚岁十五岁了,赵元佐和赵元僖分别虚岁十八岁和虚岁十七岁了。由于这三子经常一起出入宫廷,行似形影不离(其实赵元休常常单溜),赵光义便让他们一起出阁受封了。

老大赵元佐被当做以后的皇位继承人自然圣眷最隆,赵光义授他为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为楚王。此时赵元佐得东宫府邸一座,俨然是未来的官家人选了。虽然赵廷美深知赵光义传位赵元佐的心思,但如之奈何?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光义撕毁“金匮之盟”,心里把赵光义骂上了上百遍不止。

老二赵元僖被授为检校太保、同平章事、封为广平郡王,后进封为陈王。爵位官职只比老大低一级,但属于王爷了,有了自己的王府,从此去哪或公干或玩耍都无需向李皇后报备了。

老三赵元休被授为检校太保、同平章事、封为韩王。此时最为高兴的就是赵元休了,虽然说胸怀鲲鹏之志,但日子总要过的,从此不再束缚于宫里规矩,使得他天性里爱玩爱追求刺激的本性得到了释放。

三子虽然都被授同平章事,但这其实是一种荣誉称号罢了,这是宰相的官职名称。而此时宰相依然为赵普和李昉,真正干实事的是他们俩,要不然让三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充当国家宰相,那还不把国家整乱套了,毕竟宰相一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受荣誉的同时得有相应的能力作为依仗。赵普心机深沉又老练熟悉政务,在宰相位置上做的如鱼得水;李昉为副相,但也秉承着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认认真真地做着本职工作。简单点来,赵普或许会为国家谋划些战略方向,而负责执行的充当其冲的就是李昉。李昉人缘好,口碑好,名声好,这些好就促成了上面政策的直接贯彻得下去,而不会碰到个和你顶牛的下属。

且说赵元休封为韩王后,他按捺不住一颗悸动的心,早已吩咐和王善出去选择王府府邸了。王府府邸本来朝廷可以自行安排分配,会有以前亲王贵胄或者王公大臣的府邸供选择,但赵元休主意大,想自己选择府邸,李皇后拗不过赵元休的撒娇耍赖,就暗暗下旨准许此事了。

新年伊始,最热闹的除夕夜赵家父子当然是在宫里摆宴庆祝了。而除夕之后的元宵节又称上元节、小正月、灯节,是民间最为热闹的节日之一。每逢元宵节,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们可以自由外出玩耍,这时就给年轻未成家的男子提供了机会。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加上节日的热闹氛围不知促成了多少姻缘。这种姻缘可是双方见面自由恋爱的,和传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大不同,女子不用到了婆家见到了一个丑相公就吵嚷着要上吊了。

而元宵节最会热闹的就是灯会,每到元宵节的晚上,老百姓就纷纷走上街头赏灯、猜灯谜、放焰火、放鞭炮,尽情地享受节日的快乐。街上的彩灯多的数不胜数,有宫灯、走马灯、花卉灯、飞禽走兽灯、历史人物灯、神话故事灯,总之各种有着文化内涵传承了几百年下来的风俗习惯的灯应有尽有,给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之感。只怕后世人都想象不到这种氛围何其浓厚,古人在元宵节的快乐是今人的好几倍。

赵元休拽着王善跑遍了城四角,但见城东繁华富庶,都是王公大臣们的府邸,临近酒肆当铺客栈商业街围绕着王公大臣的府邸而建。古时商贾地位低下,即使家财万贯,可时人并未看得起。而围绕王公大臣们的府邸各种商业街林立繁华富庶则是想沾沾贵气,这可是一般人都梦寐以求想达到的层次,即使达不到也心向往之,趋之若鹜。就像现代里的学区房,因为临近学校这个特殊位置,那里的房价就要水涨船高,甚至到了令人咋舌的程度。饶是如此,还是有许多人削尖脑袋往里挤,为何?“风水”不同而已。

城西边挤着各种朝廷衙门,如开封府、街道司,街道司是由500名士兵组成的执法队伍,主要维持东京汴梁的正常交通秩序和环境卫生,类似于今天的城管局。

今天新闻里屡见不鲜的城管打人事件其实由来已久。历史上各朝各代都有。古代城管可以带着有攻击性的执法器具上岗,如在周代,城管在岗时都带着鞭子或兵杖,遇到乱停乱放、占道经营不服从管理者,都会执鞭抽打,挥杖追赶。

《周礼·地官司徒第二》中“司市”条称:“凡市入,则胥执鞭度守门。”这里的“胥”就是下层小吏,官都谈不上,相当于今天的城管队员。“胥”条说的明白:“执鞭度而巡其前,掌其坐作出入之禁令,袭其不正者。凡有罪者,挞戮而罚之。”

宋代称占道经营为“侵街”,为了防止侵街行为的发生,宋代城管想出了一个法子,在沿街要道旁立“表木”,标记出范围。这与现代街道画线一样,一旦超过就要被制止,当时的“城管队”会经常检查是否有人侵街。如果有人侵街,那皂吏鞭打起来也是毫不手软,给人欺行霸市之感。

城北边和城南边都是百姓聚集之地,显得稍微破旧些,但依然有酒肆茶楼青楼客栈牙行镖局等,其规格较之城东边为小,但主要服务于老百姓,虽然规模小,但胜在多而密集。宋代人生活富足,晚饭后酒足饭饱上街上闲逛、喝茶,或者是去戏楼听戏,遇到唱的好的戏子,还会喝彩打赏。这些戏子也往往卖足力气,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万一遇到了大金主,娶回家当妾那就算脱了贱籍了。或者被某位公子看上,引来一段令人千回百转柔肠寸断的爱情故事来。戏子多为少女,梳妆打扮后穿的一身戏服,看上去妍资艳丽,加上身段妖娆,体态轻盈,如果再有一副好嗓子,唱起歌来柔情婉转、声如黄鹂,引得人神思悠然,心里舒泰,对歌女的打赏就会更多。歌女多出自贫寒人家,地位低下,遇到投缘的金主那是像今天中彩票一样高兴,一来生活有了着落,不再愁吃穿用度;二来金主若是翩翩公子,说不定会把歌女买回家当做侍女,歌女不再曲意奉承于人,只在公子那稍使心思即可了。

由于距离元宵节还有几天,赵元休估摸着得在元宵节前选好王府府邸,以便元宵节晚上到街上肆意玩耍。他在城东城西看了看,虽然有些以前亲王的王府气派恢宏,但是太老气而且暮气沉沉,没有一丝让人轻松愉快的心情。他拽了拽王善,说道:“走吧,这种王府不住也罢。”

王善奇怪道:“殿下如今贵为王爷,当然要住在王府里,显得身份贵重,这些王府虽然旧了些,但翻新了以后还是很气派的!”

“你不懂,就是太气派了,让人有压抑感。”

“压抑感是什么意思?”

“就是使人不舒服。”

“这还不舒服,我要是住在这种地方,保证乐翻了天。”

“你是你,我是我,我不想住,咱们去城南城北看看。”

王善跟着赵元休后一步不离,看着赵元休很兴奋地东瞧西看,觉得赵元休好像没见过世面一样。但一想赵元休一直深居宫里,出来的次数寥寥无几,当然对市井百姓的生活充满了好奇。

而王善在服侍赵元休之前呆在内务府,负责采办事务。他出宫的机会就多了,几乎每天都出宫,所以市井寻常百姓的生活情况大多都了解,也不觉得新奇,只是觉得百姓自由些,但百姓地位低下,又哪里是赵元休这种皇族贵胄可比的。所以王善觉得赵元休真没有必要来观察百姓生活,一摊子烂事罢了。

赵元休来到城南,见到一座府邸虽然小但是挨着戏楼青楼商业街,彼时听着那动听婉转的歌声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他拍拍脚上的灰尘道:“就这里了,这里是哪位大人留下的府邸?”

“殿下,这里曾是宰相沈伦的府邸,他那个人做事低调,没有选择繁华之地,如今致仕养老回老家去了,这座府邸便空了。”

“那好,我就要这座了。”

“殿下,这可是被贬之臣的府邸,不吉利!”

“沈伦官居宰相,也不吉利吗?”

“可他终究是被陛下罢相了,难道殿下非得选择这种不吉利的地方?”

“无需多言,我看此地段生活气息浓厚,旁边歌声婉转动听,你听到了吗?住在这种地方才叫生活,否则和憋在宫里有什么区别?”

“那好吧,我即可回宫面禀我叔叔,让内务府着工部修缮一下,我看这府邸尚新,不日即可入住。”

“好吧,你且去,我在此处闲逛逛。咦,你说那三层的琉璃瓦楼是干什么营生的?”

王善巡着赵元休目光看去,顿时一阵急嚷,“殿下莫不要去那种地方,那是含香楼,是妓女们呆的地方,她们可别误了殿下这金贵之身。”

“妓女也是人啊,仿佛你说的她们是妖魔一般。”

“殿下难道要前往,小的可是残缺之身,去不得那种地方的。”

“不去,只是看看而已。”但其实赵元休心里想着却是什么时候去见识见识,毕竟在现代里没有合法的青楼,而为了了解百姓生活,那种地方去看看也无妨,只不过他知道遇不到陈圆圆、杜十娘、苏小小这种名妓,看看也就是看看,心思不会往歪了想。

随后王善便急步往宫里去了,赵元休先是在自己府邸四周走了一圈,看见四周墙高又有树林围绕,想来江洋大盗来盗府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所以放下心来,朝着含香楼走去。

此时正是上午时分,含香楼大门虚掩,并不是接客的时候。但是也有伙计在桌子上打着盹,这种伙计白天像蔫了的猫一样,无精打采,到了夜晚又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活力满满,四处乱窜,迎来送往,忙得不亦乐乎!

赵元休推开门进去,那小厮见他衣冠楚楚,神态高贵,显然是哪家的公子来了。但此时并不是接客的时候,他来必然另有事情,一双眼泛着精光颠儿颠儿地跑到赵元休面前,哈腰笑嘻嘻问道:“公子这时来有何要紧事?要不要我喊老鸨来和公子商谈?”

“不用,我来看看而已。”

“公子不要说笑,青楼白天又有什么好看,好看的都是在夜晚,各种姑娘的风姿保管公子满意。”

赵元休抽了抽鼻子,觉得这种话确实有些难堪,但是依然朗声问道:“贵店通常什么时候营业?”

“大概在酉时开业,客人们大概酉时就来了,戌时来得也很多,但是姑娘们可都被挑走了,公子要是有意,也要在酉时来,否则就空跑一趟了。”

“知道了,你们这里平时来喝花酒的多不多?”

“那当然多了,我们这含香楼远近闻名,有上等的美酒,女儿红、状元红、竹叶青、玉壶春等等,还有姿色上乘的姑娘就说最近闻名遐迩的就属霜青姑娘了,她可是我们店的头牌,晚上点她的客人特别多......”

赵元休听着霜青二字,想来这姑娘是一冷艳型的,面若清霜,一副冷艳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但男人见了这种姑娘,又特别激起了征服欲,所以这种类型的往往上客率很高,赚的银两也很多。

“哦,那晚上来,我倒要见识见识。”

那小厮嘿笑了声,想到又是一个色鬼,但是面子上依然殷勤道:“好咧,公子切记要来得早些,否则小的也不保证公子能抱得美人归。”

赵元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的心里把自己和浪荡子弟联系起来了,但赵元休既然要探查,自然也不去多解释什么。他回以微笑道:“那是自然,等到了酉时我再来,老鸨那边你给打个招呼,就说霜青姑娘今晚我订了。”

说完,拿出一两银子摔给那小厮,那小厮见答了几句话就有打赏,顿时更加殷勤起来,忙说道:“公子放心,此事小的定能办成,我可是老鸨的外甥,她是我舅妈,我的事她肯定放在心上。公子你且瞧好了吧!哈哈......”

赵元休见事情有了着落就走出门去,去往附近的酒楼商铺看看,酒楼里正是客人盈门之时,笑声推杯换盏声喝多了酒骂骂咧咧的声音这时传到耳边,赵元休听着感觉仿佛亲切的很,他没有进去吃些饭食,而是径直来到一处小摊前。

小摊卖的是豆腐脑,从早上就开始卖,中午老板正准备收摊了,看见赵元休径直来到这边,就忙喊道:“客官可是来吃豆腐脑的?”

赵元休点点头,随即坐在一矮凳上,说道:“给我来一份豆腐脑,多加些葱花,盐少放些,我不喜欢太咸......”

“好嘞,客官你请稍后片刻,我马上就端来。”

那老板娴熟地把剩下的豆腐脑放在炉子上热了热,按照吩咐多撒了几片葱花,随即在桶里舀了一勺舔舔,味道不咸不淡,恰恰刚好,就慢悠悠地端到赵元休面前。

赵元休尝了尝味道,还行,虽然比后世的盐分粗糙了些,但是吩咐了少放盐,就淡的合适,没有那种呛口的味道。小摊老板二十多岁,长着山羊胡,小眼睛,在后世看来这种人甚是猥琐,但是他说话和气,衣服也穿戴的整齐,让人感觉还算是正经人家。赵元休喝完准备走了,小摊老板肩搭着抹布,笑盈盈地送道:“客官慢走,欢迎下次再来小店。”

赵元休起初也没多看他几眼,只是这种服务态度确实让人舒心,他回头瞅了瞅,认清了模样,想着既然是附近的小摊,那以后常来光顾就行了。这人虽然模样差些,但人品看来还行。自己结交朋友的原则是人品为上,至于长相那只能怪爹娘怪不得自己的,况且衣冠楚楚也有禽兽之辈,破衣烂衫也有品行高洁之人。深知此等道理的赵元休从来都是听其言观其行来判断某个人,而不是从穿着打扮和身份高低来判断。这就是赵元休不同于那个时代的人的三观,放到现代许多人能理解,但是在宋朝真是骇人听闻的言论,幸好也没有人敢质疑他,他也就随心所欲地任由自己发展下去,但赵元休明白,这种三观可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这需要多少诗书和圣人之言的教诲才能领悟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