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陆清圆戳着手机和闺蜜齐齐聊天。
两人如今几年也碰不到一次面,但是聊起八卦和姐妹小心思起来。那还是一样的火热,时间和空间都无法阻止她们的畅谈。
【@齐齐:……所以,这帅哥就这么直接视死如归地走了?既没有和你继续联系,又留下一句之后再见?】
【@齐齐:你确定他不是什么海王吧?这么熟练的语言技巧。我很难不怀疑。】
陆清圆往上翻翻自己的说法,发现这个故事被她讲述的七零八落。
以至于男主角聂老板看起来是有点可疑。
陆清圆有点心虚。
四舍五入这算不算造谣啊?
【@风荷引:……好好说话!什么叫视死如归啊。可能是我表述的有问题。但是聂老板他人真的还,挺好的。】
对面的反应很强烈。
【@齐齐:人好?你骗鬼呢。】
【@齐齐:无奸不商你晓得不啦?】
【@齐齐:不过,说起来也很奇怪。商人作风,无利不早起。你都三次赶人了,怎么他脾气这么好?可是要说有利可图,你一个穷乡僻壤的家伙有什么可图的哦……】
陆清圆表示抗议。
【@风荷引:不要胡编乱造!两次!两次而已!谣言就是你这种人发扬光大的!】
【@风荷引:而且吧……】
陆清圆回忆起那天早上在船上,对聂穹的惊鸿一瞥。
【@风荷引:帅气的长相容易让我带了点滤镜?聂老板该说不说,赏心悦目的。】
齐齐发过来三个巨大的感叹号。
【@齐齐: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
【@齐齐:你这不就是妥妥的对人家动心了吗?】
……我动心了吗?
母单二十多年的陆清圆茫然地想。
应该……也没有到这个份上吧。
大概,顶多只能算作单纯的见色起意?
其实陆清圆也承认,自己对聂老板的好感是涨的有点快。
这都又是新的一周了,她还在纠结上周的事情。
以往也不是没有人追过她,但她都岿然不动,坚硬生冷地像块石头。
——而聂穹这个名字现在就像一片羽毛。
羽毛虽然轻柔地拂过,却让岩石一样的心脏感到了微微的痒意。
回过神来,手机已经被一排排绿油油的对话框刷屏了。
【@齐齐:也挺好的,人都要有七情六欲。没想到你呆在长瑶湖这种鸟不拉屎的地儿,也能收获到这种宝贵又纯洁的情感啊!太难得了!】
【@齐齐:只是人家到底喜不喜欢你啊?你们才认识两天而已,进度条不用这么着急。再观察观察嘛。】
【@齐齐:而且我提醒你哦……既然人家说了下次再见,投资这件事肯定是还没死心的。】
【@齐齐:与其你在这儿纠结,还不如好好想想要不要答应投资,用哪种方式答应帅哥的投资——不要怕困难嘛,你这要是为爱勇闯天涯!】
“嘶——”
陆清圆倒吸一口气,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之前被她忽略的问题。
那就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有可能的爱情小火苗很快会被现实这盆凉水彻底浇灭。
毕竟,聂穹到现在为止,只是算是自己的食客而已。
他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生活,还经常需要走南闯北的做生意。
连经过昙镇的长瑶湖这种非热门旅游景点,都是为了看望杜中华这个老战友。
也许这样的经历对陆清圆来说很少见,可在人家广阔的人生里,大概是,不值一提。
陆清圆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她现在的情况,根本走不出昙镇。
没准她在这里纠结来去,人家这会儿都走了。
强迫自己把思绪掰回正轨,陆清圆不再分心去想还没发生过的事情。
她最后回复了一下齐齐,手机一丢就准备睡觉。
只剩下手机在黑暗中亮了最后一会儿,上面是她冷静思考的成果。
【@风荷引:就算是真爱降临,也不能妨碍我思考下一顿饭吃什么。】
……
时间过得很快,吃蟹的季节每年就那么一个月。
长瑶湖的蟹季,比其他知名的一些湖都要晚上一个月左右。
所以在临近蟹季的末尾,长瑶湖的老饕客聚集起来,会比其他时间多一点。
陆清圆忙的脚不点地,成天像个陀螺一样在船上打转。
中间还得应付去政府开什么旅游季的“誓师大会”。
作为本地的优质商户,还是年轻商户的代表,政府的人眼馋风荷引很久了。
风荷引的大船常年停靠在旅游景区部分的不远处一处民用码头。古朴的外表很低调,但和景区里的那些刷了金粉红漆的粗制滥造的游客船到底是不一样的。
在远处的时候,风荷引不是很显眼。可一旦有游船靠近了让人看到,游客总会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指着船问:“这大船——是什么地方啊?”
问的人多了,旅游景区的负责人也有意无意地会往上面说几嘴。
奈何陆清圆油盐不进——
开玩笑呢,景区里的商业氛围虽然是浓厚。
可要是让陆清圆靠那几个游客来吃饭,那可真是一锤子买卖了。
更不要提他们吃拿卡要,各种名目的收费,进去了早晚得饿死。
“民用码头挺好的,我的老客人都认识路了,进景区反倒是不方便,还得要门票。”
陆清圆笑的一脸真诚,说的话也是悦耳动听。
显然对面肥头大耳的负责人不是这么觉得。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就是不支持工作呢?”
他气不过,指着陆清圆的鼻子又说:“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享受了社会主义好处,却不愿意做贡献的蛀虫,才导致了我们长瑶湖始终就起不来!”
“可耻!可叹!”
负责人声音一点没收着,周围的商户也都看到了这一幕
陆清圆保持的八颗牙齿的完美微笑,一点没被那唾沫星子影响到。
负责人见她还是这样,脸色沉下来走掉了。
这小丫头片子,总是这么不懂事!
有认识的商户等他走了,过来拍拍陆清圆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陆清圆还能轻松地回一句:“没事儿,我习惯了。”
……实际上没事个鬼!
一上风荷引,她脸立刻发作了。
小船也不想管,扔给了小张,自己黑着脸上楼去了。
小张对这一年一度的“老板发怒节”非常熟悉了,立刻屏住呼吸也不敢惹她,反倒是跟准备换班的刘姨使眼色。
看陆清圆都走了,小张才呼出那口气。
刘姨笑话她没出息:“这都第六年了,你怎么还没习惯。圆圆每年都这样,每年都长不大。”
“唉,其实小老板也没错。她就是希望景区公平一点,不要每次都逮着新来的游客使劲薅羊毛。本来我们长瑶湖挺好的地方,有好吃的有好看的。可总是这么没有回头客的……”
这一点上,小张作为年轻人倒是挺理解老板为什么每次对着负责人都没好脸色的。
小张觉得以陆清圆的脾性,还愿意每年都去开会,已经可以烧高香了。
刘姨对此不屑一顾:“年轻人就是眼皮子浅,容不得一点王八在里面游。”
“你们操心什么这种事情。年轻人如果有机会,还是多出去走走。在外面打工不比呆在这里挣钱多了?你看看现在村子里还有几个年轻人?”
“怎么会,小老板不是也回来了……”
小张想给年轻人击鼓鸣冤一下,还没张嘴就被刘姨抢话了。
“圆圆不一样,你不要学她,成天跟鹌鹑似的缩在这里,一点活力都没有。你家爸爸妈妈都在,你阿婆也健壮地跟头牛似的,我看前不久还下地呢。你还好意思和圆圆比。我看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懒闹得。”
姜还是老的辣。
刘姨一语中的,小张哑口无言。
“至于圆圆么……我看你也不必操心了。抢着操心的人来了。”
小张:?
只见刘姨“呵呵”一笑,指了指新来的一艘客船。
“瞧瞧,那是谁啊?”
那班次的船上人三三两两,有一个人凭栏独坐,硬生生坐出了一点和他人不一样的画风。
小张伸长了脖子,对那张脸显然是记忆犹新。
“是上次那个帅哥!”
“刘姨,你确定吗?小老板会被美色迷惑?”
“你看着不就完了。”
聂穹弯腰走出船舱,再次踏上风荷引。
这次他已经算是熟客了,小张不再时时刻刻跟着他周到服务,而是打了个招呼让他自己进去,顺便还告诉他小老板心情很不好,在二楼生闷气呢。
“多谢。”
聂穹有礼貌地道谢,靠着楼梯往上看。
可惜被楼梯拐角挡住了,半点看不到楼上的情况。
刘姨把收拾好的东西往收银台一放,嘱咐小张看热闹别太明显,自己随手摸了一条抹布,上前了。
刘姨挥舞着抹布开始打扫楼梯附近,擦着擦着就碰到了聂穹。
“麻烦让让——哎呀你是那个,前阵子帮圆圆找到许阿婆的人啊!”
刘姨满脸都是热情,打了个聂穹措手不及。
刘姨把他往楼上推:“你是来找圆圆的吧?她在楼上呢,你去吧。”
聂穹十分迟疑,他的教养告诉他擅闯女孩的房间不是什么招人待见的事。
奈何刘姨非常果断,大手一挥:“乡下地方,没那么多规矩!她祖屋你都进过门了,船上这点子地方肯定没事,快去吧!刚好,记得哄哄这个小祖宗,不然又不知道要气几天了。”
聂穹被推着顺势就上了楼。
风荷引的一层被改造的比较适应现代人的习惯,宽敞明亮。
但二层比一层要小很多,更精致一些,保留了更多的古老的风格和气息。
还真有点古代小姐闺阁的那个意思。
陆清圆没有关门,正自顾自地躺倒在豆袋沙发上生闷气,脸上还盖了一本书。
听到动静,她闷闷地出声:“小张,除非今天风荷引着火了,否则我不建议你现在来烦我——”
过一会儿,没什么动静。
倒是有脚步声慢慢往这边走,听着很沉稳,不像是小张那个跳脱的性子。
正纳闷呢,盖在脸上的书忽然被人拿走。
陆清圆的视野忽然开阔起来,看到了房顶上的木头支架。
“呵,我看看,你这看的是什么书?”
听到那个消失了两周的熟悉的声音,陆清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跳起来,不可思议地转头看——
逆光中,聂穹倚靠在柜子上,周遭被镶了一层金边,面容清俊,眉目含情。
他见陆清圆看过来,扬起了手上的书。同时止不住扬起的还有他的嘴角。
“满地都是六便士,你只看得到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