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真自进了崇安侯府后笑了许多次,仔细比一比却是这次笑得最真心,她先是应下明璨的话,然后十分歉疚地看向黄梓瑕:“黄姐姐饶了我吧,游园我行,却不会作诗,作诗这张事情,还是要交给黄姐姐这样的人。”
李明璨还在花厅外等着。愿意作诗的人不少,但想去游园的人更多,黄梓瑕看一眼有些犹豫,元真却不管她了,她一手捞起扇子,一手拉起李明蕙,“走吧,别耽误了大家。”
花厅外一处有四个人凑在一起说话,被围在中间的正是魏宁,她回头看见了元真,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
魏宁婚期将近,这次是被几个姐妹抓住了打趣,她看向元真的时候面上羞意未褪,元真便喊道:“表姐。”
魏宁的朋友对元真也很是好奇,但见到明蕙却又先惊讶了起来,几个人互相看一看,万没想到这位穆五姑娘居然能与康成县主合得来。
在这燕京城中,有谁人不识得康成县主?
夫人们提起康成县主时总要说她架子大难相处,但京中姑娘们对她却多是羡慕。
康成县主是循郡王独女,险些能被循郡王宠上天,以前有人背地里嚼舌再宠也是个女儿,循郡王听说之后立刻便道,他往后不会生子也不会过继,这偌大一个循郡王府,都是要留给李明蕙的。
若是以前,循郡王说不得还会让明蕙袭了这郡王之位,虽然如今不行了,循郡王也没觉得怎么样,循郡王妃还跟他闹过,循郡王却没放在心上,说给了女儿就是给了女儿的,管她是当嫁妆还是自己留着用,哪怕是变卖了他都不会干涉。
为着这个循郡王还难得上了道折子,他自幼跟着沈太妃长大,也是习惯了待在成王府,如今想一想,也是时候该开府另过了,这件事循郡王妃自然不同意,但循郡王却不问她,他抓了一把烤栗子去找闺女,栗子吃完两个人就把事儿定下来了。
那可是郡王府!那可是郡王!所以京中人虽然知道康成县主骄纵,但也没觉得有什么,换成她们是康成县主,怕是能更骄纵。
没过一会儿人便集齐了,带头的是陆绮,她问过安阳郡主之后便带着人进到了园子里,元真这趟游园虽是被黄梓瑕吓出来的,但她也确实想好好欣赏欣赏这个园子。
东门巷子年岁悠久,这里面住的大多是有些年岁的家族,所以这条巷子里的宅院修得也极好,这个园子很大,而且里面石林假山瀑布小湖一应俱全。既是游园,便不必非要挤到一起去,没一会儿就去哪儿的都有了,魏宁被好友拉着去了别处,元真便和明蕙继续往前走。
大约走到园子中间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来寻明蕙,说是循郡王妃有事找她,明蕙眉头微皱,然后看向元真,“我怕是要回去一趟,你身边没了挡箭牌,可要小心一些。”
元真一直跟在李明蕙身边,确实是有借着她避让人的意思,可李明蕙这么直白点出来,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大着胆子握一握李明蕙的手,“要不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李明蕙摇头,她伸手往前一指,“这里我来过好多回,你却是第一次,不如好好逛逛,去我娘那里,还指不定要怎么样。”
李明蕙说罢就摆摆手走了,那娘子冲着元真一施礼便匆匆跟了过去,只有方槐跟在元真身边进来了,她看一看走远了的李明蕙,问元真道:“姑娘,咱们去哪里?”
听她问,元真便四处看了看,远处的假山造型奇特,而且那里无人,她便起了过去转转的念头,她手里握着小团扇,稍微提了提裙摆道:“去那里看看吧。”
假山边上是一条小石子路,旁边还有一弯水,直接通向西边的小湖,元真好奇这水的源头在哪里,便起意扶着巨石要到假山背面去,元真跟着元昭爬墙爬山惯了,动作竟比方槐还要快,她站稳之后刚要说话,却发现这假山后面竟有个人。
魏渊本是懒洋洋靠在石壁上的,见元真从那边缝隙爬过来不由张开了嘴,元真也满是惊奇,此时再往后退好不太容易,她愣了愣道:“魏表哥怎么在这儿?”
进来园子游玩的不仅仅是后院的少女,前院的人听说开了园子,便也结伴进来想逛一逛,元真是为了避人才挑了这个清净的地方,魏渊却是为何?
方槐此时才刚爬进来,这缝隙不大好走人,方槐有几次险些滑倒,她喊了声“姑娘”,元真才回神去拉她进来,方槐进来之后先去看元真有没有哪里蹭到,一转身看见魏渊,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魏渊把两个人的动作尽收眼底,见元真又看过来才开口,“我是不能来这里吗?”
元真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这园子这么大,去哪里都是各人的自由,但既然这里有人了,她就不好再待着了,身后的路好上不好下,元真便道:“表哥可否让一让,让我们两个从这边出去?”
魏渊堵着的正好是进假山的正路,他面前有个不小的孔洞,能看见假山之外的东西,他晃了晃手里的折扇,“你先等一等。”
元真满头雾水,魏渊却是竖起手指放在嘴边,“我是来看戏的,穆姑娘若是不嫌弃,也可以一起来看。”
他甚至还往旁边让了一让,好让元真也能看见外面,元真犹豫不超过须臾便凑了过去,就在她凑过去的同时,西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急呼和“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元真大惊失色,立刻就要往假山外走,魏渊一把拉住了她,脸上的表情比刚看见元真爬进来的时候还要奇怪,“你做什么去?”
元真急道:“有人落水了,你没听见吗?”
“我听见了。”魏渊稍一用力,就把元真扯了回来,“所以我问你要做什么?”
元真惊诧道:“听见有人落水你还不去救人?”
魏渊听见这句话,上下打量了元真一下,笑了一声语带疑惑,“你还会水?”
元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她还着急着落水的人,可魏渊的力气比她大,她挣脱不开,第二次被拽回来后,她只能道:“自然是会的。”
魏渊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一些,却依旧没有松手,元真有些生气,伸出手要去卸魏渊的力,却反被他用折扇挡住了动作,魏渊又笑了一下,“穆姑娘省省力气吧,你去救人,只会惹来一身埋怨,可别人去救,说不得就能得来一场姻缘。”
元真瞥他一眼,魏渊便带着她往外面走了两步,“你看。”
西边的小湖离这里不算远,至少以元真魏渊二人的视力,能十分清楚地看见湖边围着的人,有几个仆妇忙着引周围人离开,还有人去拉跳下湖去救人的人,那男子元真不认识,可他怀里的女孩元真却刚刚见过。
是崇安侯的堂妹陆绮。
陆绮的衣衫已经湿透了,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害羞,窝在男子怀中一动不动,魏渊看了看那男子的脸,对元真道:“是太常寺少卿的儿子,林绰。”
元真侧头看他一眼,魏渊觉得这一眼看得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
元真没说话,她的右臂还被魏渊抓着,便伸出左手将扇子挡在魏渊面前,“表哥,非礼勿视。”
魏渊看着面前扇面上的睡莲叹口气,右手“刷”地打开折扇,学着元真的样子把扇子也挡在她面前,“表妹,你也一样。”
元真“哼”了一声道:“松手。”
魏渊立刻松开手,元真收回扇子揉了揉胳膊,想起魏渊说的“来看戏”又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事发生?”
魏渊一本正经道:“我算出来的。”
“哦?表哥这么会算,可算到我会出现了?”
魏渊立刻满脸愧疚,“学艺不精,给师门蒙羞了。”
元真险些被他逗笑了,她探出头看了看,见外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这才从假山里出来,魏渊就跟在她后面喊了她一声,“穆姑娘,我知道你心思纯善,但在京中,只靠心善却不够。”
“我心不善。”元真摇了摇小扇子道。
魏渊想起她前日还拿毒药威胁小丫头,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元真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护短”,在山东时她是无理由护着穆家人,来了京中又多了个魏家,她虽然不知道魏渊在搞什么名堂,却还是皱着眉道:“表哥还是早些回去吧,别让人家发现你这么长时间都不在。”
魏渊走了几步到墙角下,“无事,我本来就要走了。”
元真胡乱点个头,“表哥慢走,那我先回去了。”
魏渊说了个好,可元真却没再听到脚步声,她疑惑的回头去看,只见魏渊直接攀着院墙爬了上去,元真提着扇子愣在原地,魏渊冲她挥了挥手就跳了下去,“回见。”
他的动作十分麻利,一看就是练家子出身,元真知道魏渊是自幼习武的,只是心里却更好奇了。
既然习武,为何又着青衫又拿折扇?若说喜欢,可这两样东西在他身上,元真只能感觉到不伦不类。
方槐小心翼翼地走到元真身边,“姑娘……”
元真这才回头叮嘱她,“回去之后不许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方槐点头,又问:“若是有人问起姑娘这么久都做什么了,该如何说?”
元真皱眉,她忿忿不平地揉了两下胳膊,气道:“就说我碰上个小哈巴狗,逗忘了时间。”
方槐向来是元真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的,刚应了一声,又听见墙头上有人“啧”了一声。
元真抬头看过去,正是小哈巴狗趴在墙头上看她,“穆姑娘真是记仇。不过我提醒你一点,崇安侯府可不养狗,你说碰上只小狸猫都比说碰上哈巴狗要强。”
“你又回来是要做什么?”元真仰头看他。
魏渊顿了一下,然后随便找了个借口,“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选秀的日子快要出了,怕你们等得着急,来跟你说一下。”
何时进宫选秀对元真来说的确是大事,她正了神色,对着爬在墙上的魏渊道:“我知道了,多谢表哥。”